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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一眼万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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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在海城的历史能上推百年，祖上代代都是大官，太爷爷是军人，司令级别的那种。
后来解放后，爷爷下海经商，创立了顾氏集团。早年过于忙于事业，晚年才得一女。
奶奶的身体不好，爷爷心疼奶奶，有了顾清筠的妈妈后，便不再让奶奶生育了。
爸爸属于是入赘顾家的，所以顾清筠其实是随着母姓的。
却不曾想，天妒红颜，妈妈年纪轻轻的就在一次外出的时候出了车祸，一年后爸爸也去世了。
那时候顾清筠才八岁，爷爷年纪大了，他便跟着堂伯伯一起生活。
堂伯母对爷爷宁愿把家产给一个女儿，也不给堂伯父是颇有怨言的，对他算不得好。
顾清筠不想一把年纪的爷爷还要为他操心，每次爷爷奶奶问他过得怎么样的时候，他都回答很好。
顾清筠上的小学、初中都算得上是顾家的资产，在里面上学的孩子非富即贵，都是家里的掌上明珠。
只有顾清筠除外。
所以，每次学校有家长会或者一些亲子活动，顾清筠都独自一人在学校后面的一棵大树下躺着悠闲地晒着太阳。
这样的日子一直延续到初一。
又是一个亲子运动会的时间，操场上热热闹闹地都是一些爸爸妈妈们陪着的王子公主。
顾清筠如往常一样，找到了那棵大树，双手枕在脑后，一只脚搭在另一条腿上，闲适地抖着。
阳光透过细密的树叶缝隙斑驳地洒在他的脸上，简直不要太惬意！
如果没有那烦人的如苍蝇般嗡嗡嗡叫着的背单词的声音的话，这会是一个无比美好的下午。
尝试了三次入睡都失败后，顾清筠终于忍无可忍地坐了起来。
四处张望了一番，目光就落在了隔着他两棵树的第三棵树，那棵巨大的凤凰树，花开得很是灿烂。
比那花更灿烂的，是树下的少年，一个好生俊朗的男生。
阳光从头顶洒落，凤凰花瓣铺在绿色的草地上，而他，就好像是从天而降的天使。
顾清筠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一眼万年”。
起球的白T恤，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有些磨了边的帆布鞋，身旁放着的一个破了洞的双肩包。
在顾清筠的生活里，他不知道为什么世界上还有这样的衣服和书包。
就好像，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美好的男孩子。
一朵凤凰花飘飘摇摇地从枝头跌落，跌到了他乌黑的头发上。
沉迷在单词本中的少年，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头上有了一个入侵者。
哦，不，应该是爱慕者，嫉妒者。
一定是他太美，美到凤凰花想要落下去一较高下。
顾清筠心痒难耐，他起身走了过去，伸手捡起了少年头上的凤凰花。
鄙夷地扔到了地草上，滚吧，你输得彻底！
大片阴影投到了单词本上，许明曜抬起了头，双眼还有些迷茫。
虽然不认识，但他知道这个学校的人都是他惹不起的。
他不怕事，但也不想惹事。
便起了身，道歉道：“对不起，我打扰到你了吗？我现在离开。”
对方看着他没有说话，但也没有不悦的意思，寻思着可能是在等着他快滚。
微微弯腰，低头就提起了书包快步走开。
而顾清筠呢？
他自听到许明曜的说话声开始，便彻底沦陷。
他的声音太好听了！泠泠如山泉流水敲击着山石，空灵如山雀在林间啼鸣。
他的眉眼太好看了！那沉静的双眸里满是星光，粉嫩的双唇好像那晃动着的布丁。
真的好想上去咬上一口！
顾清筠回过神来的时候，少年已经背着包跑开了。
他懊恼地一跺脚，该死，忘了问他的名字和班级了！
那个少年再没有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了，顾清筠一度怀疑，那一次树下的少年，是不是真的就只是他在树下睡着了做梦梦到的天使。
直到一个月后的一次家长会，顾清筠百无聊赖地溜达出了教室。
在走廊的尽头拐角，他看到了老师在数落着一个学生，学生被老师的身体挡住了大半。
大概意思是和他一样，每次家长会家里都没来人。
顾清筠一向不喜热闹，拐进了楼梯就准备下去，却不想半截停住了脚步。
因为那学生开口说话了：“对不起，老师。”
是那个梦中如天使般的少年！顾清筠三步并两步地往上跑。
“不是对不起老师，是对不起你自己呀！
我们知道你学习好，但是家长的支持也很重要。
老师需要知道你在家里的学习情况，才能更好地针对你们做出教学计划。
你明白吗？”
“明白，谢谢老师，对不起。”
那老师还准备再说什么，顾清筠靠在墙边，抱胸看着那个老师，声音冷冷开口：
“那我是不是也要说对不起了啊，老师？”
中年老师看到顾清筠当即变了脸色，指着少年的手立马板板正正地放在腿边，对着顾清筠就点头哈腰：
“顾少爷，自然是不用，抱歉打扰到顾少爷了。”
顾清筠全部目光看向了少年，没有分一丝余光给那个老师：“你可以走了。”
“是是是是！”老师忙不迭地走开了。
顾清筠来到了少年跟前，和刚刚的寒凉不同，声音很是柔和了起来：
“我叫顾清筠，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个班级？”
“许明曜，一年级二十三班。”许明曜回答得不卑不亢。
他不认识顾清筠，但他知道“顾”姓在这个学校的分量。
即便是如此，他也没有觉得自己比他差在哪里。
除了他没办法选择的出生。
顾清筠牵起了他的手就往楼下走：“我也是没有家长参加家长会。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些老师最喜欢夸大其词。
其实叫家长过来，无非就是要安排一些修缮捐款之类的。
以后家长会之前，我过去找你，有我罩着你，他们不敢再数落你！”
“有我罩着你。”这是顾清筠给许明曜的承诺。
后来的无数次，却都是许明曜在罩着他。
顾清筠甩了甩头，从回忆中回来，一只手撑着头地侧躺在许明曜身旁，揉搓着他胃部的手有些发了麻。
坐了起来，一只手继续揉着，另一只手抚摸过他的眉眼，一点点地把折起来的眉心抚平。
“阿明，你是我心上的天使，我既招惹你，便不该伤你的心。
以后，我再不会说任何伤害你的话，我发誓。”
声音说得很是轻柔，仿佛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能听见。
那还在转圈揉着的手被一把抓住，顾清筠跌进了那如黑曜石般闪烁的夜空里，是许明曜的双眸。
那只手一用力，顾清筠便被带得扑进了许明曜的怀里，轻轻撞了一下。
顾清筠怕压得他胃里再不舒服，另一只手撑着床就要起身。
许明曜却是一丝一毫的力都没有松开，双手环抱着他的腰身，他只能堪堪抬起头，望着许明曜：
“阿明，压到胃了，才刚好一点……唔……”
许明曜一只手按住了他的头，顾清筠还没有反应过来，温热的气息便迎面冲来。
顾清筠觉得自己仿佛是那沉溺在水里的蛤蜊。
为了能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小蛤蜊把那严丝合缝的两扇贝壳轻轻地打开了些，窒息感刚刚有所缓解。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可怜的蛤蜊就被一个人捡了起来。
那人蛮横地把那层保护的壳拔开，那人看着坚硬的贝壳之下保护着的柔软，垂涎三尺。
人间美味，不过如此，那人在贪婪地嗅着。
小蛤蜊有些害怕，害怕自己坚硬的壳伤害到了那人，却又很是沉醉，沉醉着独属于这个人的气息。
最后，它丢盔弃甲，完全地打开了两扇贝壳，不断地沉溺……
顾清筠终究是顾忌着许明曜的身体，没有让他更进一步。
双手捧着他的脸，极尽温柔：“阿明，先下去，喝点热粥，我让傅管家煲好了小米粥。”
许明曜漆黑的双眸凝望着顾清筠，那里面的情绪太多了，多到顾清筠忍不住地心疼：
“阿明，还疼是吗？你等会儿，我下去端上来。”
许明曜拉住了顾清筠的手，把它放到了自己的心口位置，缓缓开口：
“阿筠，是我先招惹你的。”
顾清筠浅笑：“好了，知道了，那现在能起来下去喝粥了吗？”
每次说起这个话题，许明曜总是执着地坚持，是他先看上顾清筠的。
后面争执的次数多了，顾清筠便就顺着他的意思了，只当他是想要争个主导地位罢了。
“阿筠，是我先招惹你的，所以，这一辈子，我，永远永远不会背叛你。
我永远爱你，胜过爱一切。
阿筠，信我。”
顾清筠按住了许明曜的嘴唇：
“不，我要你永远永远，爱你自己胜过爱一切。”
许明曜喉结翻滚，眼中出现一丝的犹豫和纠结，双唇蠕动：
“阿筠，最近有些棘手的事情，我想都处理好后，再让你去公司。
最晚我们领证回来，那时候所有的事情一定都处理好了。
你可以随时去公司。”
顾清筠轻叹了一口气：“我都知道，知道你是为我好。”
顿了顿，苦笑：“先下去吃饭好不好？我饿了~中午都还没吃呢！”
许明曜终于不再如那般颓靡，坐起了身。
带着胃部还是一抽，忍不住“嘶~”了一声，伸手按住了。
“又疼了吗？”顾清筠慌忙伸出了手去，左三圈右三圈的揉了起来，
“不疼了，不疼了~
揉一揉，都跑咯~
哦~哦~我们的阿明不疼咯~”
许明曜看着认真念着的顾清筠心中一阵暖流，那是中学时他和顾清筠正式认识之后。
每次他的胃病一犯起来，顾清筠就在一旁帮他揉着。
一边揉着一边念着这首童谣，还一边掉眼泪。
顾清筠说他小的时候哪里疼了，妈妈就是这样一边帮他揉着一边唱着。
唱着唱着，真的就不疼了。
许明曜每次都被他抱在怀里，在他看不见的角落，眼角一片濡湿。
他从来不知道被妈妈抱着是什么感觉，但他贪念在顾清筠怀里的每一秒。
所以每一次，就算不疼了，他也缩在顾清筠的怀里，假装睡着了，久久地不动弹。
最后往往是顾清筠坐得腰酸腿麻，而他一个姿势缩久了，也是浑身酸疼。
许明曜拉过了揉搓着的手，放到唇下吻了一口：
“不疼了，就是起来得太急了点而已。”
顾清筠扶着许明曜下楼，楼下傅管家已经安排好了晚餐。
都是些软烂易消化的食物。
两人胃口都不怎么好，顾清筠强迫着许明曜喝了一碗粥，许明曜也逼着顾清筠吃了两碗饭。
没什么胃口的俩人，也都吃得饱饱的。
和以前的无数个夜晚一样，许明曜在书房处理公司的事务，他就坐在书桌旁边的地毯上打游戏。
今天下午许明曜就从公司出来了，事情处理起来比之前都要多一些。
墙上的挂钟走到凌晨一点的时候，许明曜才伸手捏了捏疲惫的眉心。
顾清筠早就歪到地毯上睡着了，手机上的游戏界面进入了挂机状态，小人儿自己在上面跑着。
许明曜知道顾清筠今天累了一天，下午又照顾他半天，必然是累坏了的。
擦了擦唇角流下了的口水，就抱起了顾清筠回房间。
顾清筠动了动身，把头往许明曜的怀里又埋了埋，嘴里似乎在呓语着什么。
“……&#*$……程叔……#%￥*……阿明……妈…………”
囫囵话里，许明曜很努力地去听，也只能勉强听到几个词。
他稳稳地抱着顾清筠，到了卧室，轻轻地把他放到了床上。
看着那熟睡着沉静的面容，对着那双唇就浅浅地啄了一口。
最后那句他是听清楚了的。
“妈，我好孤单……”
许明曜在浴室里把花洒开到了最大，水流冲刷着，仿佛这样便能冲刷掉他的愧疚。
他没有对阿筠讲实话，只是这份谎话已经藏了五年了……
为什么这两天阿筠会发现端倪……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