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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朕无奈了 ...

  •   『55』
      医院的消毒水味道让我反胃。父亲——不,现在应该叫他小叔了——躺在急诊室的病床上,面色灰白。
      医生拿着化验单皱眉的样子让我心头一紧。
      "家属是AB型血?"医生抬头扫视着我们,面目表情有些奇怪,"病人需要输血,但他是O型。"
      母亲手里的保温杯"咣当"掉在地上,热水溅湿了她的裤脚。
      我下意识要去扶她,却被她死死攥住手腕。
      "医生,是不是......搞错了?"母亲的声音细如蚊,"我丈夫以前体检都是AB型......"
      医生抖了抖化验单:"O型血不可能生出AB型的孩子,这是基本常识。"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现在病人急需输血,你们谁......"
      游松默默上前一步:"我是O型,抽我的吧。"
      当游松的血液通过透明软管流入那个男人的血管时,我感到一种荒诞的讽刺。
      这个用最亲密的方式与我血脉相连的人,正在拯救那个坚决反对我们相爱的人。
      母亲把我拉到走廊尽头,她的手指冰凉颤抖。"小禾,"她环顾四周后压低声音,"接下来妈说的话,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窗外的雨突然大了,敲打着玻璃像无数细小的手指。
      "床上躺着的不是你爸,"母亲的话像一记闷雷,"他是你小叔,你爸的亲弟弟。"
      我扶住墙壁,膝盖发软。
      开屏暴击。
      母亲急忙架住我,语速飞快地解释:"你爸二十五年前就去世了,肝癌,和你一样的病。那时候我刚怀上你,你爷爷怕断了香火,硬是让你小叔顶替你爸的身份......"
      "所以这二十多年......"我的声音飘忽得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都是为了家族面子。"母亲苦笑,"你小叔一直没结婚,人......什么样子你也看到了,骨子里......终究是老一辈的思想。"
      我望向病房的方向,游松正坐在输血椅上看手机,侧脸在荧光下显得格外疲惫。
      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父亲"对我的病如此恐惧,为什么他对我和游松的关系反应如此激烈,
      ——他在我身上看到了兄长的影子,看到了那个被肝癌夺走的生命。
      "妈,"我艰难地吞咽,"那我到底是谁的儿子?"
      母亲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当然是你爸的......"
      “你小叔不孕不育。”
      我没有错过她那一瞬的犹豫。太多疑问涌上心头,但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
      小叔——我已经无法在心里称他为父亲了——在输血后很快苏醒。
      当他知道是游松献的血时,表情复杂得像吞了只苍蝇。
      "我不会感谢你,"他声音虚弱但强硬,"一码归一码。"
      游松平静地收拾着献血后发放的营养品:"不需要感谢,叔叔。好好休息。"
      我送游松到医院门口,雨已经小了。
      夜色中他的脸半明半暗,眼下是长期睡眠不足的青黑。
      "回去吧,"他替我拢了拢衣领,"你妈一个人照顾不过来。"
      我抓住他的手腕,那里的针眼还贴着胶布:"游老师,我......"
      "别说,"他用手指按住我的嘴唇,"我都明白。"
      他转身走进雨中,背影很快被夜色吞没。
      我站在台阶上,突然意识到我们之间隔着的远不止这场雨。
      『56』
      回到病房,母亲正在给小叔喂水。看到我进来,小叔别过脸去:"你还有脸来?把我气死就称心了吧?"
      "老廉!"母亲厉声喝止,水杯里的水晃出来洒在床单上。
      我径直走到床前,直视着他的眼睛:"小叔。"
      这个称呼让病房瞬间安静。
      小叔的脸色变得惨白,母亲手里的勺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你知道了?"
      小叔的声音突然苍老了十岁。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为什么让我叫了你二十多年的爸?"
      小叔挣扎着坐起来,母亲想扶他却被推开。"为了老廉家的脸面!"
      他喘着粗气,"我不能让我哥绝后,更不能让村里人知道我们老廉家的媳妇怀着遗腹子改嫁!"
      "所以你就牺牲自己一辈子?"我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固执的男人,"然后现在又要来牺牲我的幸福?"
      "你那叫幸福?"小叔猛地捶床,"两个男人......丢人现眼!我哥要是知道......"
      "我爸要是知道,"我打断他,"会希望他的儿子活得像个囚犯吗?”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刺中了他。小叔剧烈咳嗽起来,监护仪上的数字疯狂跳动。
      医护人员冲进来,把我们赶出病房。
      母亲拉着我坐在走廊长椅上,她的手像冰块一样冷。
      "小禾,"她低声说,"妈知道你难受。但眼下......你能不能先顺着他?医生说这次脑出血很危险,再受刺激可能......"
      说她的眼神飘向病房门口:"不是真分...就做做样子。你小叔这病......绝对熬不了多久的。"
      我猛地站起来,胃里翻江倒海。这就是母亲的打算?
      等小叔死了,我们就能重获自由?多么冷酷又多么现实的算计。
      "我不会放弃游松,"我一字一句地说,"但我可以......暂时不在他面前提这事。"
      母亲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随即又忧心忡忡地望向病房:"还有件事......你小叔说,如果你执意要和那个游......在一起,他就要把真相公开。"
      "什么意思?"
      "意思是......"母亲艰难地说,"你会知道谁才是你生物学上的父亲。"
      我如坠冰窟。
      母亲话中有话......
      『57』
      三天后小叔出院,医生嘱咐要静养,避免情绪激动。
      家里的气氛凝重得像暴风雨前的宁静。游松自觉地减少了来我家的次数,每次来也只待在客厅,像个礼貌的客人。
      直到那个周末,小叔把我叫进书房。
      桌上摆着一沓照片,都是适婚年龄的女孩。
      "选一个,"他命令道,"下个月订婚。"
      我盯着照片上陌生的笑脸,感到一阵眩晕:"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该成家了。"小叔敲着桌子,"我打听过了,这几个姑娘都愿意接受你的情况。"
      "我的什么情况?"我冷笑,"是说我是个同性恋,还是说我是个连生父都不知道是谁的野种?"
      小叔的脸色瞬间铁青。
      他颤抖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摔在桌上:"看看!看看你妈干的好事!"
      信封里是一份发黄的体检报告,日期在我出生前三个月。上面清楚地写着"精子活性检测:零"。
      患者姓名被墨水污染了,但依稀可辨是"廉"字开头。
      "你爸的检查报告,"小叔咬牙切齿,"他根本不可能有孩子!"
      我死死攥着报告,纸张在我手中哗啦作响。
      "我不知道你是谁的儿子,"小叔颓然坐下,
      "但这二十多年,我待你视如己出。现在我只要求你做一件事——结婚,给老廉家留个后。之后你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己出个屁。
      我看着他花白的鬓角和颤抖的手,突然感到一阵悲哀。
      "如果我不答应呢?"
      小叔抬起头,眼神锐利:"那我就把这份报告公开。你妈这个高材生,这辈子最在乎名声,你忍心让她晚年被人指指点点?"
      我操。
      那晚我彻夜未眠。凌晨三点,我拨通了游松的电话。
      二十分钟后,他的车停在楼下。
      我们在车里相对无言。晨光微熹时,游松终于开口:"我尊重你的任何决定。"
      "游老师......"我的声音哽住了。
      他伸手擦掉我脸上的泪水,勉强笑了笑:"我们可以等。一年,十年......反正我这辈子就认定你了。"
      "但我不能让你等一辈子。"我抓住他的手贴在我脸上,"如果......如果我暂时结婚呢?只是形式上的......"
      游松的手僵住了。他慢慢抽回手,深吸一口气:"你想清楚了?"
      "我想清楚了。"我强迫自己说下去,"找个能配合的姑娘,形婚。等小叔......等事情过去了......"
      "......好。”
      『58』
      一周后,小叔带来了林小姐的资料。
      三十岁,离异带一个五岁女孩,某外企HR,知道我们的情况并表示理解。
      小叔知道他前夫家暴,但觉得这事理所应当。我告诉他你不要强制包办婚姻。可是......为什么我要有把柄。
      游老师觉得也还行:"她其实只想要个名义上的婚姻保护孩子。你们可以签协议,互不干涉私生活。"
      我看着资料上温婉的女子:"游老师你......"
      "我只想你少受点苦。"他打断我,眼睛看着远处,"至少这样我们还能见面。"
      可是他没想到,我们最终也没少受苦。
      小叔对林小姐很满意,尤其喜欢她乖巧的女儿小花。"孩子都这么大了,你们抓紧再生一个,"
      他拍着我的肩,仿佛我们之间从无龃龉,"趁我还能动,帮你们带带。"
      婚礼办得很简单。我穿着不合身的西装,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
      母亲帮我整理领带时突然落泪:"小禾,妈对不起你。"
      "别说了,妈。"我勉强笑笑,"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林小姐——现在应该叫妻子了——是个聪明人。
      婚礼当晚,她就拿出一份分居协议。"我和小花睡主卧,你睡书房。"
      她温柔但坚定地说,"每月我会配合你出席一次家庭聚会,其他时间我们互不干涉。"
      我感激地签了字。窗外,游松的车停在马路对面,亮着微弱的车灯。
      我知道他会等一整夜,就像过去的每一天一样。
      半夜我悄悄溜出去,钻进他的车。我们紧紧相拥,谁都没有说话。
      他的泪水打湿了我的衬衫,烫得我心口发疼。
      "游老师,"我低声唤他,"我们现在算什么?"
      他苦笑一下,用指腹擦去我的眼泪:"兄弟?朋友?随你怎么叫。"
      这个荒谬的称呼让我们都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远处传来早班公交的声音,我不得不回到那个所谓的"家"。
      『59』
      小花已经起床了,正在客厅画画。
      她抬头看我,天真地问:"叔叔,你眼睛怎么红红的?妈妈说你昨晚工作太累了。"
      我蹲下来摸摸她的头:"是啊,叔叔太累了。"
      林小姐从厨房端出早餐,对我使了个眼色。我明白她的意思——在孩子面前,我们要扮演好角色。
      就这样,我的双重生活开始了。白天我是模范丈夫和继父,晚上我偷偷与游松发信息。
      周末家庭聚会,我们表现得像久别重逢的兄弟,礼貌而疏离。
      小叔的病情时好时坏,但每次看到我和林小姐的"恩爱"模样,都会露出欣慰的笑容。
      母亲则总是用愧疚的眼神看着我,偶尔趁人不备塞给我游老师爱吃的点心,让我"带给朋友"。
      最痛苦的是看着游老师一点点退出我的生活。他开始接更多的出差任务,有时一走就是半个月。
      我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通话时间也越来越短。
      那时我是绝望的,无力的,我不知道我们还能坚持多久。
      长大很累,成长很累,能坚持下来,的一定很厉害
      我那时候觉得,或许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
      ——没有绝对的对错,只有无奈的选择和永恒的遗憾。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朕无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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