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标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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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幕过于震撼，永远定格在他的记忆深处。
他斩杀异种，将她带出巢穴，亲手交给赛琳娜。
回白塔后，他和她再无交集，他并非赛琳娜的亲卫，出入议长府邸的机会极少。
可是那天傍晚，赛琳娜却对他说：“谢谢你一直保守秘密。”
她指的是——
关于夏伊的来历，他从未向任何人提起。
他注视着那个精灵般轻盈的女孩，淡淡回道：“没什么，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赛琳娜微笑的唇边笼上了一层薄雾般的哀伤：“如果那时你方便的话，能否，照应一下她？”
这不是请求，也不是命令。
更像是随口提了一句，如果方便的话，请照顾一下我的孩子——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
他也只是轻轻应了声：“好。”
他回白塔后，去找她的那一天，天色如墨，电闪雷鸣，大雨如注。
疏导室里没有开灯，闪电一次次劈亮窗户。
他推门而入，看见一道纤细的身影倚窗而立。
听到动静，她转过身来。
她发丝凌乱，小脸苍白透明，鼻尖泛红，像是刚刚哭过，眼中水雾未干，长而卷翘的睫毛上沾着晶莹的泪珠，犹如一朵风雨中飘摇的玫瑰。
只这一眼，他就知道，他来对了。
“叶沉。”
她接过疏导单，轻声念出他的名字，尾调微拖，带出幽幽叹息。
他心头一颤，原来，她还记得他。
可是她的下一句话，却令他刚浮起的情绪冷至冰点。
“除了赛琳娜，你是这世上唯一知道我来历的人。”她望着他，明明眼中泪水未干，却像笼着一层冰霜：“说吧，谁派你来的？”
他神情僵了一下，知道，她不信任他。
而他，似乎也没法说，他当年曾受过赛琳娜的嘱托，因为那真的是很轻很淡的一句。
或许这句话赛琳娜和很多人说过，她的司机，她的厨子，她的园丁，她的卫兵，任何一个她觉得人品还不错的人——
她知道自己动了太多人的利益，虽然身居高位，手握重权，但明里暗里有无数敌人都在等着一个机会，揪她下马，找她清算。
她担心她监护的小女孩会遭到连累，举步维艰……
于是他低声道：“我是来接受疏导的。”
“哦。”夏伊审视地看着他，声音冷淡无情：“那请坐吧。”
他坐下，她缓缓伸手，冰凉的掌心覆盖上了他的额头。
窗外风雨敲窗，声声入耳，室内黑暗犹如迷雾，笼罩着她的容颜。
一股精神力侵入进他的精神图景。
极精极纯，极锋利。
他的精神世界是一片茫茫雪原，寒风凛冽，飘着大雪，从来都不曾停过。
雪狼从冰穴中警惕地探出头，耳朵高高竖起，聆听远处低沉的轰鸣——
是雪崩！
整座雪山开始崩塌，雪层轰然下坠，大片雪块如决堤的浪潮，裹挟着冰石，奔涌而来！
她不是在疏导，而是在摧毁！
雪狼飞奔而出，化作一道银光，与雪崩之势竞速。
身后，雪浪翻滚，天崩地裂。在那浪潮之下，一颗颗晶莹的冰球被冲出雪层——那是他深埋的记忆。
少年时军校的残酷训练。
从堡垒叛逃的那一夜。
埋葬母亲的那颗苹果树。
第一次踏入白塔时的茫然四顾……
还有一颗很小很小的冰球，犹如水晶般晶莹剔透，里面有个小小的女孩，站在一片漆黑的异种巢穴中。
一只无形的手托起了这颗冰球。
雪崩在瞬间停滞。
风暴凝结，冰雪悬浮。
天地间长风贯过，交织着杀意和柔情。
现实中，他睁开眼睛。
闪电恰在此时照亮房间，他看见她苍白清丽的小脸上，浮现脆弱而又决绝的神情。
然后，她说出了那句改变他命运轨迹的话：
“叶沉，你愿意做我的专属哨兵吗？”
就这样，他这个来自堡垒的叛兵，取代了天潢贵胄青梅竹马的顾曜珩，成了夏伊的专属哨兵。
两年过去了，顾曜珩始终没有死心，直到今天，终于如愿以偿，以一种预想不到的方式。
或许这就是缘，就是命。
他有什么立场去阻拦，去反对呢？
毕竟，在所有人眼中，他才是横刀夺爱的后来者。
他久久望着仓库那扇虚拢的铁门，直到一个多小时后，门终于打开，夏伊走了出来。
精神链接尚未恢复，他感知不到她的状态，只见她脚步虚浮，仿佛下一步就会倒下。
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叶沉大步如飞地冲了过去，一把揽住夏伊，立刻发现她的身体虚弱的像一只折翅的蝴蝶，精神力严重透支。
“我没事。”夏伊安慰他，抬起手指，抵住他的胸口。
叶沉只觉精神图景一凛，那种令他发狂的空虚感消失了，她恢复了和他的精神链接。
他紧紧搂着她，用下巴一遍遍蹭着她头顶的秀发，嗅着她香甜的气息，感受她柔软的身体，心中满满都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他忽然觉得之前的那些痛苦纠结都不重要了。
因为此时此刻，她就在他的怀中。
卢原快步跑过来，见两人亲密的样子，脚步微顿，隔着几步距离，询问夏伊：“夏向导，顾曜珩的情况怎么样了？”
“他抗过去了。”夏伊从叶沉怀中抬头回道。
卢原又惊又喜，长长松了一口气。果然是命运的宠儿，连百分之五的概率，都能降临到他的身上。
“他已经度过发情热，还在昏睡中。”夏伊解释道，语锋一转：“卢原，我可以相信你吗？”
卢原微怔，不明白对方为何会突然出此言，他回道：“夏向导，你进入过我的精神图景，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如果没有你为我疏导，我最多还能熬个一年半载。接受过你的疏导之后，我觉得我还能坚持很久。”
“再生之恩没齿难忘。如果你有需要我做的事情，尽管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迎着卢原赤忱的眼神，夏伊扬起唇角，露出一丝欣赏的微笑。
真是一个淳朴的战士。
她不过是做了她应该做的事，他却视为再生之恩。
“我需要你护送顾曜珩回塔所，亲自交到欧琳手上。尽量不要惊动缇娅，万一惊动了她，也不要把顾曜珩交给她，一定坚持到欧琳来。”
“我了解A5塔所的现状，也知道触怒缇娅，会给你带来怎样的麻烦。但是很抱歉，我现在还没有力量，去改变这些。”
“但是，你知道顾曜珩的身份，请保护好他，他有能力帮助你脱离泥潭。”
卢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郑重地说：“请放心，我一定不负所托。”
队伍需要分头行动，清点人数时，发现一个严重问题，洛月华不见了！
对讲机怎么呼应都不答，最后干脆关机，十有八九是在负气。
几个哨兵在周边搜了一圈，没能找到。
夏伊只觉头疼，再看看日头已经西斜，加上她精神力几近耗尽，感知范围覆盖很小，无法确保队伍的安全，便向卢原提议：“我们都先出去吧，去看看车有没有少，洛月华也许先回去了。”
一行人于是向废墟出口撤去。
夏伊还很虚弱，叶沉干脆背着她走。
她俯在叶沉宽阔的肩背上，目光投向前方躺在简易单架上的顾曜珩。
他的脸色已经褪去潮红，恢复正常，在落日的余晖映照下，显出温暖的色调。双眸安静地闭着，长睫在眼帘下垂下两抹弯弯的阴影。
他这次昏睡，怕是要两三天。
醒来之后，她该如何面对他，又如何和他相处？
深度标记是可以解除的，前提是双方同意。
想起这些年他对她的执着和纠缠，只能在心底轻叹。
此外，顾青菲会如何看待这件事？白塔高层又将有什么反应？
夏伊只觉头很大很大。
精神链接中传来熟悉的意识波动，叶沉温润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别想那么多。】他安慰她：【事件一件件，总是能解决。】
她反问：【你的态度呢？】
他默了几秒回道：【如论你做什么，选择什么人，我都无条件的支持。】
一股温热的暖流淌过夏伊的心间。
她侧头，把脸贴上他微弯的背脊，轻轻蹭了一下，觉得不够，又狠狠地蹭了一下。
她感到他的脚步轻快了许多。
真好，她想，选择叶沉做她的专属哨兵，应该是她一生中最正确的选择。
想那时，她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差一点……就杀了他。
回到停车的地方，一切如常，三辆车静静停在那里，一辆都不少——洛月华没有先行离开。
夏伊心头浮现一丝不妙。
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计划，卢原带两名哨兵护送顾曜珩先回塔所，她和叶沉以及另外五名哨兵留下，继续执行任务，同时等待洛月华归队——等她冷静下来，肚子又饿了，应该会主动回来，但愿她不要迷路。
卢原他们开走了一辆车，留下两辆，夏伊和叶沉很自然地占了其中一辆。
叶沉把后排座椅全部放倒，拼成一张还算舒适的床铺。
夏伊几乎是倒头就睡，她实在太累了，整个身体像是被掏空了一般。
叶沉给她披上毯子，侧躺在她身边，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他没有入睡，周身每一条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像雪狼沉伏在夜色中，聆听猎物的风声草动。
清晨时分，夏伊睫毛微颤，猛地睁开眼睛。
精神力如潮水般铺开，瞬间捕捉到异样——空气中弥漫着冰冷的压迫感，像无数条毒蛇从四面八方蜿蜒而来，悄无声息地将他们包围。
危险！
几乎同时，叶沉从警戒状态弹起，两人目光相撞，心照不宣——
他们被包围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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