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
-
周临道：“如果娘娘能随着时间自己排出最后最好，如果排不干净，会反复发炎。”
皇帝的眼神幽深了些许。
皇帝无甚耐心了，将工具拿出来扔到一边，“今天就到这里吧，朕累了，你开副药，让娘娘舒坦一些。”
周临讶然。
可是还没弄干净啊……周临看着这病医到一半心里十分不舒服。
他觉得是有项工作没做完，心里像爬了小虫子一样，如果是他自己给娘娘弄，他一定能全都弄出来的。
他甚至觉得皇上是故意的，故意折磨娘娘。
皇上就这么不把娘娘的命当回事吗？
他为娘娘感到心疼。
可是他又不敢多说什么，他自己的小命能不能保住都是问题。
他只能跪下回道：“下官谨遵圣意。”
紧接着，他听见皇帝冷冷道：“来人，把这个庸医给朕打入大牢！明日处斩！”
周临倏然睁大眼，果然！他还是被兔死狗烹了。
此刻他还能说什么自救他这条狗命？他想不出。
就算是死，他也要做个明白鬼，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他看向皇帝，眼神真诚，“陛下，你要杀下官，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是下官不知，下官做错了什么您要杀下官，还望陛下看在下官一个将死之人的份儿上，施恩为下官解惑。”
皇帝看着他，本来阴沉的脸忽然笑了，但那笑意也并未达眼底，“好，那朕就让你做个明白鬼。第一，你看了娘娘的身子。第二，你始终没治好娘娘的病。第三，你帮娘娘送信。”
他本来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看似提拔成为皇帝身边最宠爱娘娘的太医，得尽了旁边的艳羡，可是他在这皇宫步步如履薄冰，时刻担心自己的小命不保。
他就是一个权力的牺牲品。
当皇帝真好，想杀谁就杀谁，看谁不顺眼就杀谁，人命在皇帝面前如同草芥。
他苍白着一张面容，闭了闭眼，深深把身体伏在地上磕了个头，随后抬起面容，坚定地看向皇帝，“陛下，请听下官最后一言。”
他要为自己辩解，纵使他的辩解在上位者面前不值一提，渺小的像蚂蚁一样，是微不足道的。
可他不能不为自己辩解，他有说话的权力，他有为自己辩解的权力。
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不可以辜负自己，让自己的生命草草结束。
他要对自己负责。
“第一，下官在为娘娘诊治的时候，除了诊脉，没有触碰到娘娘的身体分毫，下官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
“第二，娘娘的病，下官没有治好，是下官的错，可是只要陛下肯给下官时间，下官是一定可以治好娘娘的，可是陛下没有给，也不让下官治好娘娘，真正耽误娘娘病的是您不是下官。所以下官觉得这件事是您的错，而不是下官的错。”
“第三，下官帮娘娘送信，是不忍看娘娘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却受困于后宫这方寸之地，娘娘那么高的武功，是可以为我大靖建功立业的，可是您为了一己私欲，床笫之欢，将这样一位可以建功立业之人困于床榻之上，下官觉得这件事也是您的错。”
他梗直了脖颈，像一名谏官那样，看向皇帝的目光无畏无惧：“陛下，下官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更无愧于心。”
“陛下，下官想说的都说完了，下官死而无憾，谢陛下给下官一言的机会。”
他知道他是在指责皇帝，他胆大包天，可是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死也要死得有骨气，有价值。
娘娘不承认自己是谢指挥使，他现在说出来，就可以从皇帝的反应看出娘娘究竟是不是谢指挥使了。
他只要最后实现这一个愿望，就无憾了。
他特别怕他说了一半就被皇帝拖出去斩了，可是他怕他也要说，能说多少是多少，现在不说，他就永远也没机会说了。
可是皇帝让他说完了，他也要感谢皇帝的仁慈，给了他最后说话的机会。
皇帝终于将正眼施舍给这个小太医了，倒是很有胆识。
眉眼间的那股执拗和不屈，倒是很像他年轻的时候。
“小小一名太医，竟然指责起朕来了，好，真是好！”皇帝忽然抚掌大笑，“你今年多大？”
周临听见皇帝这么问，心中不可抑制地生出一线生机，难道陛下决定不杀他了吗？
他恭谨地回道：“回陛下，下官今年二十有二。”
“二十有二，正是建功立业的年纪啊……”皇帝喃喃道，脸上忽然浮现了，“真可惜，这么好的年纪，要止步于此了……”
听到这一句的时候，周临心中的那一点生机彻底熄灭。
皇帝是在逗弄他。
罢了，死就死吧，人生固有一死，他不过是死得早了一些，又有何惧？
况且，陛下没有反驳他，便证实了娘娘就是谢指挥使的事实。
这也算全了他的心愿了。
他只是有些后悔，没学武功，如果他学了武功，此刻他就能逃出去了。
也许学了，他也逃不出去，这皇宫大内多少高手，武功那么高强的谢指挥使，不也成了陛下的榻上人？
想想他这辈子，也是满足了。
爹娘从小就待他很好，他想要的东西，只要爹娘能办到的，一定会他办到，他这二十二年，可谓是顺风顺水，无忧无虑。
现在爹娘也去到了很远的边境小城，过着春暖花开的日子。
也见了皇帝，成了皇帝身边的太医，一时间风光无两。
他确认了娘娘就是谢指挥使，也跟娘娘说了话，也见过娘娘那么香艳的时刻。
周临，你也该知足了。
正值春秋鼎盛的帝王一笑，“既然对你的谢大人这么忠心，那就打到诏狱去吧，明日午时处斩，谢大人亲自建的诏狱，让你见识见识，也算成全你了。”
谢大人……终于，周临心里难以自持的激动，整个人都亮了，娘娘真的是谢之谢指挥使！是皇帝亲口承认的！他没听错！
诏狱……在他还是一个平民百姓的儿子的时候，就听别人说诏狱是多么多么可怕的地方，有很多酷刑折磨的人死去活来，而亲自掌管诏狱的谢之更是可怖。
这是谢指挥使亲自建的诏狱，通过这些天跟娘娘的相处，他觉得诏狱也不可怕了，反而感到一种亲切的感觉。
他觉得他最后的日子能待在诏狱，是他的荣幸。
就算里面真的有很可怕的酷刑，说不定他撑不过去，反而就提前解脱了呢？
可当周临来到诏狱，并没有他在民间听说的那般可怕。
也许是他要死了，狱卒都懒得搭理他，他竟还得到了一个单独的牢房。
这算是皇帝给他最后的仁慈吗？
不，应该是托了谢指挥使的福吧。
他想，他应当是不怨谢指挥使的。
他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他应当要为他选择的命运买单。
就算是死，也是他自己选择的结果。
他不怨。
而且这样的结果，对他来说已经很好了。
他把自己想说的说出来了，还指责了皇上，皇上竟然没有大怒到将他马上改为五马分尸，那样他会死的很痛苦。
好在，陛下仁慈，没有改变他的砍头，砍头不过一瞬间，不会太痛苦，他还是够幸运的了。
周临，你应该知足了。
只是，他有那么一点唯一的遗憾，他再也见不到谢指挥使了。
谢之，他将这个名字在口中嚼了千百遍。
他还没有用谢之这个名字来称呼他。
我是周临周敬学，你是谢之谢什么呢？
他也不知道谢之的字，也不知道谢之有没有字。
还有，他就这样死了，他希望他的爹娘不要因为他的死感到太过悲伤，他想让爹娘过快乐的日子，不要因为他的死伤了身体。
他这间牢房只有他一个人，他也是幸运的。
生命的最后一个夜晚，是他难得的一个人独处的时光。
现在，他想奖励一下自己。
生命的最后一个夜晚，他要好好的，快乐地过。
他望着高高的窗外的一轮明月，用自己的想象描摹娘娘的身体。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 17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