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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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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尧看着躺在血泊里的江显，用手指搓了搓指甲，“啧，本来以为会和我来个鱼死网破，倒是这车及时的很。”
车门打开，下来两个人。一个衣着精致的中年女性，一个穿着商务西装的中年男性。两人并肩走过来，同时问道：“我们帮上忙了吗？”
林尧耸肩转身，“算是吧。”
“你们何必过来，马上就可以结束了。”
男人冷着脸：“你浪费太多时间了。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现在结束正好。”
林尧打了个哈欠，“好吧。希望一切都结束了。两位怎么离开？”
两人对视了一眼，毫不犹豫掏出枪瞄准对方，同时开枪。
身体倒地的声音响起。林尧嘴角勾起，“真是太心急了。本来我还想带你们出去的。好可惜噢。”
下一刻，林尧从桌子上散落的银针中挑了一根长度刚好的，干脆利落刺入太阳穴。几乎是瞬间，林尧的身体就扭曲变形消失在原地。
江显从混乱的梦境中苏醒。入眼是纯白色的屋子和墙壁。他从睡眠椅上起身，看到桌子上摆放着他的病历单。书桌旁的书架上有很多童话故事书。
“醒了。感觉怎么样？”
江显转过身，看到穿着白大褂的林尧温柔地看着他。
他心里涌起一阵不安与抗拒，周围的视野中出现了各种扭曲的人脸。指甲深深嵌入血肉中带来的疼痛才让他堪堪保持平静，“医生指的是哪方面？”
林尧思考了一会，“看你的状态还不错。你的朋友一块陪你来的，你不介绍我们认识一下？”
现在江显的脑子很乱。各种信息交叉着在脑中反复出现，混乱且无逻辑。他的眼神落在桌面上，病历上出现的人脸吓他一跳。那张人脸发出无意义的叫音，细小且连续。
江显轻轻晃动脑袋。这不是真的。没有任何一个人会长成这样。旁边的林尧就不是这样。
“我没带朋友过来。你不用这么检验你的成果。”
林尧点头，“我确实也不打算继续这么做。因为你明显不配合。”
“噢，对了。你大学老师是哪位啊？我记得你之前提过，但是我忘了。你能再说一次吗？”
江显在脑中搜索，首先想到了一个胖胖的中年男性。但很快，那个中年男性的脸越来越模糊，逐渐被另外一个人脸替代。
“谢砚。”
林尧接着问，“你大学学的专业是什么？”
“心理学。不对。”江显低下头，看到自己身上穿着的黑色卫衣和牛仔裤，“是计算机。”
他又继续补充道：“我的老师也不是谢砚，是个讨人厌的男人。我记不起他的名字了。”
林尧用诧异的眼神上上下下将江显扫了七八遍，才松一口气，“我已经确认了。整个疗程非常有效。江显，你现在已经完全具备了正常生活的条件。”
林尧坐在椅子上，愉快地填写病历，“恭喜你，江显。你现在可以去恋爱了哦，有心仪的对象吗？”
谢砚的脸在密密麻麻的人脸中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大，直到占据江显的整个视线。江显小幅度的笑了一下，平静地说：“是吗？林医生医术真的很好。”
“谢谢你的称赞。我也这么认为。”林尧起身，走到江显的身旁，轻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可是你的抗拒态度让我觉得有点挫败。”
“你用不着跟我死磕。你还会有很多来访者，不是吗？”
林尧摇摇头，“不是的哦。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嘛。你父母给的很多噢。”
江显抬手将自己额前的碎发全部撸至脑后，略显烦躁地说：“那真是可惜。如果我不配合就白费了这些钱。好吧，我还需要做什么呢？”
“no,no, no。如你所见，治疗已经完成了。我只是检验一下成果。”
林尧直直望进江显的眼睛里，声音里带着些许蛊惑的意思，“你最好的朋友是谁？”
“我没有朋友。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江显沉默片刻，不带丝毫情绪道。
“好啦。我的任务完成了。拿了药就走吧。”林尧递给他一张单子。
“再见。”江显接过单子，走到门口时回过头补充道：“真希望再也不见。”
林尧睁大眼睛，摊手无辜道：“但也不是我逼着你来的呀。”
“嘭”地一声门关上了。林尧走过去，用食指抹掉门把上的血迹，“啧，真是倔强。”
一走出医院的大门，江显就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小显，这次医生怎么说呀？”女人慈爱的声音带着微弱的电流声，一度让江显有些恍惚。
“不怎么说。暂时死不了，用不着您准备的棺材。”
江显猛地将手机甩出去，头也不回地向马路中央走去。不是的，不是这样！他明明想说的是……是……对，他就是要这么痛斥那个女人。她从来没有站在他的身后。
她在关心我，她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会关心我的人了。
她真可恶。为什么？为什么你从来不和我一起？总是留我一个人独自面对那个狗男人。
可是她也是受害者。
“小显，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妈妈要离开了，妈妈没有能力带走你。妈妈真的对不起你。对不起……”
虚伪！
恶心！
带我走，带我走啊，妈妈！
别留下我一个人……
“你不是一个人，我会一直陪着你，爱你的。”一道温和的男声响起。
突然出现的人脸试图牵着他的手，最终只是滑稽地伸出一截黑影堵住江显大半部分的视线。
“骗子。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你又是为了什么？”江显拼命深呼吸，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纷繁的思绪及眼中乱七八糟的世界让他分外焦躁不安。各种情绪在身体里涌动，寻找发泄的出口。
人脸摇头，“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但我生来就是爱你的。在你抛弃我之前，我会一直爱你。”
“滚！”
江显有些无措地快步离开。他是疯了才想回应这个人脸。他的身体中某一部分在强烈地要求他去拥抱这个独特的人脸、亲吻他、回应他的爱意并亲口告诉他，“我爱你。”
他要控制不住他自己的身体了。他的脑子好像要打败他，成为一个独立的系统，控制他。
“身体为囚牢，禁锢灵魂。”
江显眼神空洞地想：“我要被囚禁了，困在我的身体里。”
手部传来热度，江显低头看去，他的手被一团黑影紧紧包裹着。
“江显，我们的手贴在一起很好看。”
江显甩手的动作一顿，颤抖着加重了手部的力度，狠狠回握。
那一瞬间，人类的身体从黑影中抽条而出。除了模糊的面部，这完全就是一个人类。
人形弯下腰用另外一只手在两人紧扣的手处反复触碰，愉快笑道：“这样更好看。”
江显清晰地从他的话语中感受到了开心。身体内叫嚣的欲望得到满足后更加变本加厉地命令他去带着这个人形回家。
“这么开心，就陪着我回家吧。”江显笑道。
回家。江显的瞳孔骤然缩小。那是这个世界上完全属于他的最后一样东西。他不能让别人入侵。他要守护自己的家。
江显的动作僵硬地停下。“滚”字没来得及说出口，鲜血就从嘴角溢出。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让我赶走他吗？或许我是错的。
不。这是幻觉，是根本不存在。他的妈妈在等他摆脱这些回归正常生活。他想亲口向他的妈妈道歉。
“怎么了吗？”人形感受到他嘴角溢出的鲜血，模糊的脸部跳动着细化出五官。在五官定型的一瞬间，人形缩小了一圈。就好像他用自己的一部分生命交换出了可以看到江显的一双眼睛。
看到江显嘴角溢出的鲜血，人形小心翼翼地凑上去舔掉鲜血，后退两步，“如果我的存在让你痛苦，我就离你远些。”
“但你要记得我们的承诺。”
谢砚垂下眼睫，“你说过我们有很长时间。”
江显看到谢砚五官的一瞬间，眼中其他人脸变得模糊，杂乱的思绪凝固。唯有两人之间的点滴在脑中流动。
在他被爸爸醉酒暴打后出逃见谢砚的第一面起，直到在林尧的催眠梦境中楚慕等人的死去。他通通想起来了。
被家暴、需要帮助、一度想要结束生命的人是他。提供帮助、拯救他、爱着他的人是谢砚。
他好自私。在催眠梦境中，他居然企图侵占谢砚的所作所为，欺骗自己，以满足自己可怜的心理需求。
他害了谢砚，还要从他的身上榨取最后一丝价值。
“咚、咚”
“请进。”
“林医生，我的儿子他情况怎么样？”女人说到这里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他不肯与我交流。”
林尧从资料上抬起头，看着蒋岚，“或许是好了些。这种抗拒情况是正常存在的，您还是适应一下。毕竟在您做出改变之前，他会一直是这样。”
蒋岚脸上的血色尽褪，“我确实对不起小显。可当时我真的没有能力带有他。我跟他……爸爸打官司输了。我也是有苦衷的。”
林尧推了下眼镜，“我理解您。在您放弃工作做了五年全职太太后确实没有经济来源，无法保证江显的正常生活。可是，您走之后为什么对江显不闻不问了呢？您心里应该明白，他和那个畜生不一样。他是您的儿子，他需要您。”
蒋岚的眼睛闪烁着泪光，“我……”她无法说出为自己辩解的话。纵然她明白导致江显艰难处境的罪魁祸首不是她，可她是个帮凶。她不该在看清男人的面目之前就盲目地生下江显还不负责。
林尧叹了口气，“别过分自责了，蒋女士。我相信您一定有自己的苦衷，毕竟没有任何一个母亲会轻易放弃自己的孩子。况且，人首先要对自己负责，其次才是别人。”
蒋岚咬了下嘴唇，问：“林医生，我该做些什么才能帮到江显呢？”
林尧：“尊重江显的个人意愿吧。他或许会怨恨您，不想见到您。”
看到蒋岚惨白的脸，林尧补充道：“也不排除他明白您的苦处，愿意原谅您的可能性。毕竟您儿子是个很善于从自己身上找问题的人。”
林尧突然起了兴致，问：“您愿意了解一下您儿子真正的样子吗？”
蒋岚慌张又急促地点头，“愿意，非常愿意。我陪在他身边的日子实在太少了。”
林尧笑了笑：“这不怪您。您儿子真的是个令人敬佩的人。”
“在您离开后，您的儿子有一部分就一直停留在孩童时期，封锁伤痛。另外的部分挣扎着长大。幸好这时他遇到了他的灵魂挚友—谢砚。说他是您儿子的第二个妈妈也丝毫都不过分。”
“在江显一身伤痕短暂逃离的时候，他总是会出现在江显的身后。他帮江显处理伤口，安慰他，告诉他这个世界的美好。我毫不怀疑，如果没有谢砚，您儿子可能早就…没了。”
“您一定对谢砚很好奇吧。我也给您讲讲他。他家境优渥，是心理学教授。但他从未从他父母那里得到真正的爱。他的父母只是因为他的成绩与名声而爱他。但这样的条件放在人堆里也是优越的。您猜猜看他为什么会那么帮助江显呢？”
蒋岚：“你说过我儿子是个令人敬佩的人。”
林尧笑着摇头，“虽然是事实。但答案不是这个。希望您听到后不要过于的，嗯，反应过激。”
“因为谢砚就是为您儿子而生。简单点说，就是他是您儿子因为强烈的渴望而产生的幻想。”
这些年陪在他身边的居然只是一个幻想。蒋岚感觉自己的脖子好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攥住。窒息的感觉蔓延上来，伴随着的愧疚感一同将她淹没。
林尧递给她一杯温水，“蒋女士，喝杯水冷静一下。这并不是您的错。而且这个幻想支撑着江显等到您了。不是吗？”
蒋岚缓过来后，说：“我
错过太多了。请您继续告诉我小显的情况吧。我会尽力弥补他。”
林尧回忆了一下，继续说：“谢砚陪着江显度过了艰难的时刻。但伴随着病情的加重，江显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幻视、幻听，甚至已经严重到影响到正常生活。于是，他找到了我。”
“他给了我一笔丰厚的报酬，让我帮忙控制他的幻觉。可是，简单的药物虽然可以控制幻觉，但也让他的身体变得笨重，大脑变得迟缓。好像与正常生活越来越远。”
林尧想到当时的场景，眼中带了些别的情绪，“那天他来到我的办公室，要求我用尽所学清除他关于谢砚的记忆。他知道只要谢砚在，他就舍不得。他就永远无法摆脱幻想。”
“然后，我就催眠他。让他进入梦境。他很抗拒梦境里的我。大概是舍不得谢砚。有趣的是，在梦境里两人的身份发生了翻转。谢砚自杀，而他发明出了一个新奇的玩意。他进入了谢砚的精神世界，拼尽全力拯救谢砚。说到这里，我真的很难相信拥有那么完整的灵魂的谢砚居然只是江显的幻想。”
“但不幸的是，在这个过程中，他再次对谢砚动了心。我已经收了江显的钱。所以我擅自做了个决定。在梦境里，我动了点手脚，杀死了谢砚。而他也被梦境里的爸爸开车撞死，醒了过来。”
“蒋女士，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您一下。在梦境里，江显和谢砚身份交换不是为了自己想获得关系上的平衡，而是因为……”
林尧顿了一下，继续说：“谢砚畸形的父爱、母爱也是他所期望的。就连梦境的最后一刻，他还在想象自己拥有谢砚那样的父母。他也并不想充当拯救别人的英雄，只是他有个遗憾。如果他拥有谢砚的能力，他就可以保护您。您不能带他走，于是他渴望自己拥有可以跟随您的能力。”
蒋岚的眼角再次流出泪水。除了流泪，她无法说出任何话语。任何话语在这份炙热滚烫的亲情面前都显得冰冷刻板。
林尧轻轻拍着蒋岚的背部，“江显一直在作斗争。他的希望源源不断地产生，因为他从未停止过战斗。”
林尧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您也不用过分伤心。江显不会怪您的。他小时候无法掌控的东西太多。长大后，他就尝试掌控与自己相关的一切事情。但完整受自己掌控的只有自己不是吗？”
“一旦与别人发生冲突，他就会首先在自己身上寻找问题。这样做弊端其实有很多。最终，他总会走上自杀的路。但每当这时，谢砚就会出现。这是他对自己的拯救。”
林尧给自己装了杯水，一饮而尽，“他今天离开时，门把上有血迹。他在挣扎。无论他最后选择了什么，请您答应我一定要支持他。他真的很努力了。”
蒋岚的嘴唇轻轻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用力地点头。
另一边，江显用尽全力地拥抱住谢砚，“对不起，我不能兑现承诺。我需要正常地活着。”
他说过，承诺的完成度完全由他决定。
松开手臂的一瞬间，江显的身躯被某种无形的东西压垮。这样的选择意味着他要再次杀死谢砚。
谢砚目光如水，平静地看着江显：“我明白了。我爱你，所以我不希望你痛苦。如果我不能让你正常生活，我会很乐意死在你手里。”
“让我最后一次吻吻你吧。我很高兴，我们如你所说的那样重逢了。”
谢砚的唇瓣轻轻贴在江显的嘴角，一触即分。
他平静地转身，走向来往的车流。在高速车辆的冲击下，谢砚的身形碎裂、拼合又再次碎裂。
嘴角的温度渐渐散去。谢砚不断碎裂的身形极大程度地冲击着江显的脑部神经。
模糊的人脸又再次出现，他们发出尖利的叫声。江显的灵魂再次被□□控制。他不顾一切地冲到车流中，一片片地捡起碎裂的谢砚。
“滴——滴滴——”
“不要命了！这么冲上来？找死别连累别人。”
“真是晦气。自杀别来这里还能留个全尸。”
“神经病吧。家人死绝了，让他跑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