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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哥你受伤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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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你为我淌出的血液,空气里弥漫着属于你的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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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车驶进靠近市区的一条小道,我付了钱,牛昕拉着我下去,大城市果然与小村镇不同,连夜晚都是灯火通明。
看到的第一眼不是新鲜感,而是扑面而来的熟悉,上一世妈死后我就到城市打拼了,沉沉浮浮十几年。
其实我住惯了这种地方,刚回去时还有些不习惯。想想许泽韶也是,他当了大总裁大老板,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要是有记忆的话他会不会也住不惯。
站在略冷的风里,牛昕从黑皮包里拿出手机拨着号码,电话通后她把手机凑在耳边嬉笑:
“梁哥哥,我带了朋友,想要到你地盘上逛逛。”
她手机声音调的不算大,我听不到对方说话声,但从牛昕娇羞兴奋的表情中我知道,她谈妥了。
牛昕兴高采烈拉着我的手从贵宾通道下去,走廊道两旁墙面贴着金黄色瓷砖,地上红色长绒地毯一直延伸到靠前面视野佳的贵宾席,几个戴墨镜的黑衣人向我们两个微微颔首。
空气里的气味不算好闻,浑浊腥甜,大台子上一个壮汉赤手空拳,握紧又松开的拳头上沾满发黑粘稠的血液,身上的肌肉发达夸张,对面一个瘦弱的男人从地上颤颤巍巍爬起来,他胳膊上的骨头断裂错位,把小臂的皮肉憋出扭曲难看的形状。
男人裸露出的肚皮上全是鲜艳刺眼的红血,血滴顺着后腰往腿部蔓延。
中间没有裁判,打不打死男人全靠壮汉的道德,台下人血脉喷张,甚至比台上的壮汉热情都高涨,他们挥舞着拳头扬言要壮汉上。
“快上啊,打死他,打死他呀!到底行不行啊……”
喧闹的声音吵的我脑壳发昏,牛昕嘻嘻哈哈地拉着我坐在软座上,她一把揽住身边穿着黑西服的男人,额头相抵,耳鬓厮磨,看起来的确有点暧昧。
男人身上的西装裁剪的很合身,他脸上的轮廓锋利,嘴角偏上一点有道小疤,我一眼就认出了他。
“梁哥哥,今天这个人是犯了什么事啊?”
“呵呵,没什么大事,前几个月在赌场赌,输了小百万,还不起,前几天半夜带着老婆孩子跑路半道被抓了回来。”
旁边一个人弯腰毕恭毕敬给他递了一支点燃的雪茄,他深吸一口,浓白的烟雾从他口鼻里蹿出。
牛昕看着撑着地面站起来的男人啪的一下子摔下去,本就受伤的胳膊更是雪上加霜,上胳膊与下胳膊间牵连着的似乎只剩下外面一层皮,她转头看梁文涛:
“会不会让他死啊?”
“看他自己的造化。”
我往后面靠着,尽量不然梁文涛看到我,要是早知道牛昕说的梁哥哥是梁文涛我早就不来了。
“你带的朋友呢?不介绍一下吗?”
真的是想什么来什么,牛昕回头扯着我的臂膀让我就这么赤裸裸地面对梁文涛。
“梁哥哥,这是我新男朋友,许翊宁,在我们学校可有名气了,帅不帅?”
梁文涛那双鹰眼极具压迫感,似乎是认出来了我,噗嗤一下嗤笑出声,他伸出手要和我握手,我礼貌性地伸手同他握,他力气大的要命,捏的我手骨都要碎掉了。
“许翊宁……”
“嗯,对,许翊宁。”
我尴尬地哈哈两声陪笑,上一世我是真没见到过地下拳场的大老板,与他们仅有的交集也仅仅是那个刚给梁文涛递烟的小炮灰。
指挥着来绑我的也是小炮灰,我哪里知道炮灰上面还有人。
现在我总算想通了,陈铭建那个时候总说剜我肾的不是他,真的不是他找的人,背后的人他惹不起,我也惹不起,我一直以为他是为自己的错误找借口,没相信过他。我终于知道了,剜肾就是梁文涛的报私仇。
我与梁文涛的爱恨情仇要追溯到我初中那会儿,那个时候他还是个社会混子头头儿,是有点实力,什么偷鸡摸狗的事都做,他那个时候与学校部分老师私通毒品。
我当时就觉得我们班老师不正常,他上课顶着那张灰白色的似乎只剩下一张皮的面颊。
有时候他讲课的时候讲着讲着面色发灰,浑身上下不自觉颤抖,之后从口袋里颤抖地掏出一个白色的药瓶子,急躁拧开往嘴里倒,但里面的药片很少,只有几颗。
有药片还好,他吞了药片极端兴奋,脸上的表情很是满足,没有药片的时候他会摔了瓶子,蹲坐在讲台旁边崩溃大哭,我当时不太懂他这是怎么了,全然没往毒品上想,我倒是觉得这跟某些性瘾患者有些像,同学也不懂,有的人嘻嘻哈哈地嘲笑,有的人心疼要拉老师起来。
我在老师口袋里散落的小纸条上发现了一串电话号码,下课时神神叨叨拨了过去,对方说了一大堆我听不懂的话,什么业务办理管理服务类的。
我直接道:“我他妈的要□□。”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笑了一下:“好的,晚上八点百货店后面那条小道面见,几十个腰细大胸美女任你选。”
初中是寄宿制的,我初一许泽韶初二,那时候我俩关系好着呢。
我们每天晚上放学后都要一起在小操场上走呀走,好多女孩都会看我们,不少跟许泽韶表过白,但许泽韶都摇摇头拒绝了。
我觉得许泽韶拒绝别人的样子是最帅的。
许泽韶是个好孩子,他才不会想那些有的没的,我们两个人有时候他看我打篮球,有时候我陪着他在空教室里学习看书,那个时候跟许泽韶待在一起的空气都是甜的。
从小到大,我最依赖的人是许泽韶。
放学后我跟他说校外朋友约了我出去上网,今天不跟他散步了,他面上很平静。
“小宁,晚上还回宿舍住吗?”
“不回了,在网吧凑合一晚,明天早读翻墙进来。”我跳起来揽许泽韶的脖子,“没事的,哥,放心。”
我绕到操场西边偏角上,脚蹬着几块砖翻出了学校,高墙边上围着钢丝网,一些突出来比较尖锐的勾破我的胳膊肘,风吹在上面又凉又疼。
我用校服随便蹭了蹭伤口倒吸一口凉气,扭头远远的看见许泽韶站在操场站在边缘看着我,那双粉色的桃花眼里尽是失落。突然远处一颗篮球砸了过来,我心里一慌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躲开,可他像是误会了我什么意思,眼睛里充满疑惑。
下一秒,那颗球砸到他头顶,一个男孩跑过来立马鞠躬道歉,许泽韶摸了摸被砸的地方弯弯唇,原谅对方。
妈的,敢砸我哥,真是活腻歪了,我按着墙准备下去给许泽韶报仇,但着装西裤衬衫的一个秃顶老头让我止住脚步,教务主任,再进到学校就出不来了。
在心里衡量过之后,我转身匆匆跑了,到达百货店后面那条小道时,有个戴黑色鸭舌帽的男人坐在碎石头上抽烟,我经过时他抬头瞄了我一眼又静静低下头。
我往四周看了看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人,走到男人面前我“哎”了一声。
“你说的美女呢?”
他突然间抬起头看我,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吐掉嘴里叼着的烟:“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还敢来□□啊?”
“不行吗?”
“行,都是有价的。”说着他从口袋拿出几张照片让我选,照片有些糊,里面衣衫不整的女人各部分看的都不太清,我拍掉他拿着的照片说我看不清。
他“啧”一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我找,说时迟那时快我一把夺走了男人攥在手里的手机,转身撒腿就跑。
不干什么,单纯就是闲的,我想着交给警察可能还会被记功,毕竟贩卖毒品与□□都是犯法的。
跑了几步后面没人跟上来,我松了口气,开始慢悠悠的走,点开手机确实看清了里面各种美女的照片,都很吸睛。
我翻了翻,里面有个类似记账的东西,瞟了几眼,感觉做他们这一行的确实挺赚钱。
看到了好几种毒品的名字,几粒药片都上万了……往下扒拉了扒拉还看见有什么赌博类的收益。
瞅的差不多了把手机关闭塞口袋,却猛然间发现自己的翻盖手机不见了,许泽韶一点一点攒钱给我买的翻盖手机……
我着急的要命,顺着刚刚走过的路往前走,潮湿的道路两旁我都看了个遍,在转过一道弯的时候看到了头戴鸭舌帽的男人,他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个人。
那两个人体型较为庞大,手里抄着铁家伙,我有点害怕了,我那个时候发育较缓,如果真的打起来我是真打不过他们,转身拔腿就跑。
“小崽子,跟我斗啊,让你尝尝社会的毒打。抓到就杀了,尸体绑上石头沉到靠西边那条河里。”
后半句话不像是对我说的,倒是对那两个壮汉交代的。
说着,那两个人上来追我,我确实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他们拿着大刀,我要是被捉到的话难逃一劫。
情急之下我摔了偷来的手机,屏幕砸到地上噼里啪啦的全碎了,但他们似乎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我,依旧对我穷追不舍。
一个拿着刀子的人拽住了我的上衣,我脱掉校服外套扔了出去,接着胳膊上硬生生挨了一刀子,还没顾着疼,我借助惯性撑着墙壁一脚踹那人肚子上,刀子摔了老远,我屁滚尿流跑过去去捡刀子。
刀子拿在手里后心里稍稍稳定了一些,要是真给他们干起来我也有武器,但我没想到后面发生的事情,如果我知道,打死我都不会捡刀子了。
弯腰捡起刀子后拼命往前跑,胡同到了末端,我逃无可逃,或许是求生欲太旺盛,我竟然借着臂膀撑着粗糙的墙壁腾空越过高墙。
在我觉得我会被被摔得稀巴烂的时候,却没想到跌入了许泽韶的怀抱。
手上的刀子硬生生擦过许泽韶颈部,血液如洪水般喷涌而出,我吓坏了,丢了刀子去堵血,血液弄湿了我的手掌,看见他那张脸我拦着他的脖子哭:
“哥,我闯祸了……”
“对不起……”
许泽韶的手臂紧紧搂着我的脊背,抱着我转身往前跑,那两个男人竟然绕道追了过来,西边那几条胡同跟迷宫似的弯弯绕绕,许泽韶就一直跑,我躺在他怀里听到他胸口里铿锵有力的心跳声和头顶焦灼的呼吸声。
前面只有一条路,另一条是个大概一米六高的窄洞,从洞口出去能直接绕出胡同,许泽韶二话没说弯腰护紧我几秒越过洞口,一股浓腥的铁锈味灌入我的鼻腔。
血腥味太浓了,让我感觉有一瞬间的不真实,我看到面前许泽韶的血还是泯泯不断往下流,他滴落到我面颊上,滚烫灼烧。
“哥,哥你受伤了!”
我鼻头一酸,继续堵血。
“小宁,别怕,马上就安全了。”
浓重的呼吸声围绕着我。
我哥带着我跑啊跑啊,跑了很远很远,直到他精疲力尽,后面没有人了,我听见远处警车轰鸣的声音,突然我耳朵里开始鸣叫。
许泽韶把我缓缓放在地上后他却倒了下去,我看到他狰狞上后背,狭小粗糙的墙壁把他后背擦破一片,衣服早就磨坏了,肩胛骨那块往外渗着刺眼的鲜血,边缘还沾着一些灰。
他胳膊上擦出了血,我吓坏了,蹲下身抱着许泽韶用校服短袖给他擦血,但是越擦越多,越擦越多,许泽韶脸蛋嘴唇渐渐发白,他伸手摸摸我的脸弯弯嘴角叫我小宁。
他看到我胳膊上已经止住血,抬起手轻轻抚摸在伤口边缘,心疼道:“小宁,很疼吧?都怪哥,出现的太晚了。”
他想了想弯弯漂亮的唇继续忏悔:“要是哥当时阻止你就好了。”
我再也受不住,一把把许泽韶搂进怀里,嘴里哆嗦道:
“哥,都怪我,我的错,我的错,全是我的错……”
我的双手渐渐被血液沾满,从脸上滴落的泪水把血液稀释成淡粉色。
“哥,好多血,你别死,你别死……求求你了……”
“好不好?哥,我求求你了……”
他很疼,微微蹙眉,眼睛角落那两颗并排的灰黑色小痣都缩皱在一起。
他张张嘴说:
“小宁,哥不会死。”
“不是小宁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