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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我哥十七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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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ould you depart, there would be none left in this world to remember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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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脑混沌不清,我想我已经死了,现在正在地狱深处,在漆黑一片的倒影中我遇到了许泽韶,他站在我对面,我看着他漆黑的眼睛,静静听他斥责我。
我歪歪头,告诉他,我不用□□铭记,我用灵魂祭奠。
“许翊宁!”
身体像是被人拖拽着旋转了一个大圈,疼痛袭击我整具身体,我用力睁开眼睛看到湛蓝色的天空,还没等我视线完全聚焦一颗脑袋凑到我眼前。
“你傻呀?怎么不躲开!”
有个人扶着我的背把我上半身直起来,他抬着袖子一直在揩我的额头,布料很硬,弄得我生疼。
双眼渐渐聚焦后看清了面前的人。
杨梓辰?还是年轻时候的杨梓辰。
我抓住他的小臂,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他弯腰一把把我从地上拽起来,说要给我讨回一个公道,我脑袋发晕,四肢发软,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篮球场和旁边穿蓝白校服来来往往的学生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你妈的球打失败了就要承认技不如人,怎么还搞偷袭!玩不起下次就别玩!”
杨梓辰的声音很大,刺过我的耳膜,我甩甩发麻僵硬的手看清眼前人。
陈铭建?!
他不是死了吗?我亲眼看见,那天晚上从山体上滚落下一块大石块,活活把他给砸死,我想过去查看,即使有一线的生机我也要救一救他,但那些警察扯着我的腰部,用力阻拦我,不让我靠近危险地带。
他死的面目全非……
完整的皮肉都没有。
“呵!用球砸你算什么?我还要揍你,横行霸道惯了还真当自己是大哥!”
说着陈铭建粗壮的手臂扯着我松垮垮的校服领口,眼看一拳就要砸我脸上了,我肌肉一紧拉过他伸过来的胳膊把他撂翻在地上。
他躺在地上捂着被折伤的腰疼的睚眦目裂,杨梓辰一把揽过我的肩膀恨不得把脸颊贴我脸颊上,我脑袋往旁边移了移,他紧紧抱着我一边说我牛逼,一边叫我大哥。
后来很荣幸,我们这群打篮球滋事的人成功被请到办公室,七八个人站了一排,有几个人害怕叫家长跟老师一五一十说了真相便免除重大惩罚,趴在办公桌上写了三千字检讨离开了。
还有一部分是跟着陈铭建的混混,他们昂着头,誓死与他们的老大同生死,另一部分是誓死追随我的,他们叉着腰盯着那帮人毫不示弱。
我垂着脑袋反应了将近两个多小时,那些写检讨的人从抓耳挠腮到写了密密麻麻几张纸,我才反应过来,这场景好熟悉。
我好像回到了我高中那会儿。
我和杨梓辰翘课,混到八班队伍里上体育课,跟八班的人约着打篮球,要一决高下,陈铭建那一队差了我们一个球打输了,心里不平衡,拿篮球砸了我,当时杨梓辰尖叫着欢呼胜利,我们没太注意到,那颗篮球就重重砸到我头上。
正中额头。
没想到多年前砸到我额头上的篮球竟然成了我重生的契机。
我不知道老天怎么想的,我没想重活一次,上一世的经历并不好受,我更不想重生到跟许泽韶关系并不相好的高中时期。
我不想,甚至无力去改变什么。
杨梓辰站在我旁边时不时用手拍拍我校服外套,又拍拍我裤子,我被他弄的烦得慌,皱眉不让他拍了。
“有灰。”
“哎哎哎,算了算了。”
他仍旧低头拍着我的外套,上面很脏,印着我早上迟到翻墙留下的泥印子。我无奈,往后退了一步,插到队尾,仰头打了个哈欠,刚垂下头就被身边不善的目光吸引,只见陈铭建睥睨着我,上挑的眼睛里满是不服。
“啧,不服啊?”
我叹了口气,当做毫不在意,下一秒他提住我的领子,满脸通红,教务主任徐二看到这个场面挺着啤酒肚面色不善走过来拉开陈铭建。
我挑了挑眉道:“是他先挑事的,现在还想打我,徐主任你可得为我做主。”
“闭嘴!许翊宁啊,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吗?”徐主任的音色独特,有点像动画片里的二郎神,所以我们都叫他徐二,发起火来也毫无威慑力,毕竟高一一年我把他所有手段都了解了。
我扬了扬眉,没说话,徐二以为我在挑衅他,搬出了他常用的那套:“给我写一万三千字检讨!一万字留着存档,三千字下周一升国旗当着全校师生念,还有把家长给叫过来。”
“我爸死了。”
我摊摊手很自然地说出口,脸上做出十分无奈的表情。
徐二语气稍微一顿,放低声音但气焰不减:“你妈呢?让你妈来!”
“我妈……”
叩叩叩——
“徐主任——”
清冷带有疏离感的声音响起,压住了办公室所有乱哄哄的杂音,高挑俊美的身影站在门口,我的视线不自觉被吸引过去。
浓黑秀丽的眉毛,粉红色的桃花眼,灰黑色并排的两颗眼角痣,高挺的鼻梁骨,丰满有弧度的唇,锋利的下颚线……五官整体来说不像大多数十七八岁的少年介于成年人与儿童之间的模糊感,他五官的轮廓很深,各部分很分明。
在我眼里,所有漂亮器官组合在一起,就构成了十七岁的许泽韶。
规规整整的校服套在他身上让他穿出一种时尚感。
“运动会人员名单收集齐了。”
说着他迈开长腿进来把一个浅蓝色外封文件夹放在徐二办公桌上,徐二点点头。许泽韶很高,身材笔直,逼得徐二微仰头看他,眼睛里流露出慈爱与尊敬。
他从我的身边擦了过去,我这个时候比他矮了一点点,他从我身边过去的瞬间我能清晰地看到他颈间的伤疤,并嗅到我们身上共有的洗衣粉香。
心口莫名一紧,我张口叫了声“哥”。
可那声哥卡在喉咙口,没有出声,许泽韶也没有为我停留。
他走后办公室恢复了紧张的气压,徐二转到我们身上的眼神也变了,我被徐二拉着手掌挨了十五大板才被赦免叫家长,陈铭建等人不仅挨了打还被叫了家长。
后续是我和杨梓辰翘课被数学老师罚站到教室门外,杨梓辰站在我身侧捧着被打得发红的手掌吹气。
“疼不疼?”
我上半身倚靠在墙上,双腿随意交叉摆放着撑在地上,左手掌火辣辣的疼。风穿过走廊,掠过脸颊,四层楼高的梧桐树枝摇晃,叶子与叶子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
我突然想到《一个青年艺术家画像》中的一句话:去生活,去犯错,去跌倒,去胜利,去用生命再创生命。
我竟然有些怀念这感觉。
一双猪蹄一样红肿的手举在我面前,杨梓辰一副苦瓜脸,跟我抱怨。
“你不疼啊?我都成这样了。徐二真能耐,右手不打打左手。”
我没搭理他,顺着校服口袋摸,果真摸到半盒烟。
于是大大咧咧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叼在嘴边,又摸了所有口袋,却没有发现打火机。
“快给你哥点烟。”
我往杨梓辰那边凑,他看见我这样大惊失色,从我手里抽掉烟,拉着我的胳膊把我拽到厕所。
“爷爷啊,你怎么能在老师眼皮子底下抽烟。”
临阵一中很破烂,虽然说也算高中,但也算半个中专,设施什么的都很破旧,里面大部分都是差生,学生不学,教师瞎教。
唯一一个好学生聚集地就是每个年级设置的“984班”,往年这个班里的学生几乎百分之九十五以上过本科线。
但几乎全是二本。
在12年的夏天,临阵一中迎来了它的春天。
许泽韶同学被保送清华。
这也是临阵一中建校以来,唯一一个一本线以上的学生,校长高兴坏了,说要请许泽韶一家人吃饭感谢。
祸从天降,最终……
我摇摇头不去想了,都是上一世的事了。转眼看着杨梓辰踩着几块砖站到厕所用砖块堆砌的隔板上扒着高处窗户从砖缝里拿出一个东西。
接着从上面跳下来把那支烟重新塞到我嘴里,凑近我给我点烟。
“来,哥。”
沾着灰尘的打火机发出金黄色火焰,照亮他半张脸,我吸了口烟问他:
“杨梓辰,我们认识了几年?”
杨梓辰用大拇指揩掉打火机上的灰尘,短暂思考后回答我:“有三年了吧?”
我捋了捋他的头发,他头发乱糟糟的不顺畅被我揪的哇哇叫,我把他头顶的灰拍掉,对他道:“帮哥办件事,哥给你买iPhone 4。”
眼前的人目瞪口呆,似乎很难相信这是从我口中说出的话,手里的火机砰的落在泥土地面上,他单眼皮小眼睛缩皱在一起,里面不是惊喜而是担忧。
“哥,想发财是好事,咱可别做什么违法的事。”他不管掉落在地上的打火机,穿着劣质运动鞋的脚踩上去拉着我的胳膊追着说,“哥,你要是真做的话你别出手,有什么让我做就好了。”
我猛吸一口烟,把浓白的雾吐缓缓出,甩开杨梓辰的手臂看着他的眼睛。
“不犯法。”
杨梓辰是个好人,值得深交。
他年龄比我小几个月,我们初中时认识,这几年他跟着我做了不少事。
打群架,在校外破胡同里横行霸道收保护费等都是他陪着我做的,保护费一块两块的收,这些钱最后大部分进了我的口袋。
前段时间出了iPhone 4,他一直想要,嘴上不说,但心里一直念叨着。记得上一世陈铭建拿了台iPhone 4跟我炫耀,我用的还是翻盖老年机。
他当时看见了,不知道脑袋里哪根筋抽了,十月份中旬在县里的手机店里偷窃,第二天就被人顺着模糊不清的监控影像抓住了。这件事传开后他在学校名声彻底败坏,流言蜚语换谁谁都扛不住,是个有点道德的人都能被唾沫星子给淹死,他无奈退学到南方沿海地区打工。
三十岁我到广东找工作的时候见过他一次,他面色沧桑,完全不像是三十岁的人,倒像是四五十岁,岁月和生活磨去了他身上的棱棱角角,他性格变得温和,说话也得体。
谈话间我了解到他结了婚,也有了儿女。
其他的没多说,他那双小眼睛眯起来皱巴巴的,在我临走前重新喊了我两声。
一声许翊宁,一声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