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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六十章 ...


  •   到孤儿院的路很偏。

      大路只有一条,小路四通八达。

      眼前老旧大型建筑造型冷硬,色调灰白,给人第一观感像极囚笼,而不是无家可归的孩子们孕育生活希望的温床。

      旁边,林晦明明第一次来却能熟练妥帖跟工作人员接洽交流匿名捐献,完全褪去只在时潇面前装模作样的幼稚,十足的精英阶级沉稳做派。

      只是此时,时潇却无暇评判,目光不离秋千上的女孩,尚且幼小却如槁木般死气沉沉。

      时潇缩在大衣兜里的手指蜷了蜷。

      院子里孩子很多,但环境安静得出奇。

      慢慢环视周围孩子看向这边或好奇,或介怀,或冷漠的眼神,时潇无声垂眼望着不远处堆积小山样的零食玩具厚重衣物。

      第一次切身体会到杯水车薪这四个字什么意思,不够,对这些孩子来说,远不够。

      时潇视线落回秋千那个站起来只比他腿高一点的小姑娘身上。

      眼睛很大很水的小姑娘走下秋千的步伐不快,路线却很直,径直走到时潇面前张开瘦弱的手臂。

      她似乎想抱抱这个好看的哥哥。

      时潇从怔愣中回过神,行动却比心还快,右腿后撤一步缓缓蹲下身,小心取下身上所有坚硬物品,刚放进兜里。

      突然,旁边冲出个穿着志愿者衣服的年轻姑娘,手疾眼快拦住时潇正要回应的双手。

      小女该歪头看了下被拦下的时潇,睁着无辜的大眼睛腼腆笑了笑,脸上那道清浅的伤痕也随之绽出花。

      两人间夹进个人肉挡板,小女孩转身小跑回秋千,抱着玩偶安静坐着看天。

      林晦也快步走到时潇身边,偏头看向时潇,无声投来询问的眼神。

      彼时,年轻姑娘正冲被她猝不及防的动作拉了一个趔趄的时潇使劲道歉,声音却极小似乎生怕被孩子们听到:“对不起对不起,差点让你摔了,先生,刚才真的很抱歉,但是您真的不能抱她——”

      时潇摇了下头,一把手扯开林晦,弯腰扶起还在鞠躬的姑娘,言辞温和:“我的错,是我想的不周到,......我可以问一下为什么不能抱她吗?”

      年轻姑娘越过两人中间缝隙,虚落在不远处排排队领玩具的小孩子们身上,现在正好轮到小女孩挑选。

      视线又在所有孩童身上打了个旋,年轻姑娘眼神透着不忍:“她很健康,也很可爱,不是只她一个不能抱,而是所有孤儿院的孩子最好都别抱,孩子虽然还小,但也会有印象的,虽然他们可能......”

      “如果孩子们习惯怀抱,以后就不好哄,会给孤儿院的后续管理带来麻烦,这是最次要的。”

      女孩顿了顿,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泼盆冷水下去,沉默半晌才说:“......他们如果习惯阳光,以后在潮湿角落呆着的话,情绪会受不了,谢......谢谢你们,孩子们今天真的很开心。”

      “谢谢你,姑娘,以后我会注意的。”

      时潇无声吐了口气,轻声道完谢,偏头看向悻悻摸着鼻子的林晦,声线明显冷酷俩度:“你好了吗?”

      “?”

      相比笑吟吟的林晦,女孩明显更没跟上趟。

      时潇俩人进来那会儿,她就在工作人员后面跟着,也算跟了半个全程。

      说实话,她心里没少嘀咕俩人关系,只清楚穿棉服个儿更高点的帅哥明显脾气比穿浅色大衣的这帅哥好。

      她本来想的可能就是好朋友一块儿来的,挺细心——准备的东西明显做过功课,量还大。

      一时半会儿肯定凑不齐,但是看俩人样子估计先前起过争执,为着什么她不清楚。

      就是大衣帅哥指东,棉服帅哥不敢打西,这点多少有点夸张。

      俩人这次来似乎也没什么来意,东西送了,款捐了。

      甚至原先该通知院长来,穿大衣那帅哥也没让,就连最基本的照相留念也找理由搪塞拒绝过去,全程表情淡淡的。

      也就小姑娘跑来要抱抱的时候,大衣帅哥才稍微显露明显波动的情绪。

      ......还被她阻挠了。

      “小月,怎么还不回院里?”

      女负责人回来瞧见穿着志愿者马甲的女孩,喊了两声,见她还呆愣着杵在原地,善意地走近前揶揄:

      “还看帅哥呢?人早走过了,确实也奇怪,联系方式也没留,就特放心地把钱捐了,似乎一点不担心咱眛掉一样,这署名也怪,匿名就匿名,怎么找了个花名代替,......勿忘我?”

      女负责人顿了下。

      “呼,算了想这些干嘛,小月,你去通知人,咱一会儿私下开个小会,计划下怎么把钱多花在孩子身上,这才是正事。”

      哪怕车身相比之下不算狭窄,但气氛依旧十成十的压抑。

      时潇也不开口,只看着窗外飞逝的景物出神,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窗玻璃。

      ......勿忘我,又是花,跟那个院子里小路种的植物一样,会跟他母亲有关系?

      林晦今天这趟真的只是来孤儿院体验爱心人士?

      呼~难道真的只是他误会了?

      叮咚!

      林晦放在扶手箱上的手机震了下,自动亮起的屏幕弹了条新消息出来。

      时潇只是瞟了眼就移开视线,他没看人手机窥伺隐私的爱好。

      林晦也不知怎么想的,非得这时候撩拨时潇,没话硬找话:“时潇,你看下我消息,万一要紧,错过怎么办?”

      “......聂双,确定让我看?”

      时潇手指一搭侧边,淡淡道:“语音,留着自己听吧。”

      林晦才不进套,这时候要是犹豫一秒,他才真完犊子。

      就是前面荷枪实弹顶着他也得走。

      林晦眼眨不眨回:“外放吧,一会儿到家你借只手给我,添个指纹,次次输密码挺累的。”

      时潇没回,若有所思输密码点开语音。

      下班晚高峰路又挤又堵,档位都快挂骨折了,林晦愣是一声喇叭都没鸣,八风不动等时潇上滑完开始放语音。

      语音停了,象征着劫后余生的车喇叭最后才憋出声,凝滞的空气恍惚此刻开始流动。

      【聂双:年夜饭那顿必须回家,别跟我说不方便,否则我就算闯公安局押也把你押回家,对了,新消息,我妈说她得在冰岛陪姊妹们吹吹风冷静冷静,过年不回来。】

      【聂双:哦,问你上次东西合不合口,还有她说那儿目前她觉得最好吃的就中餐厅,荒漠吃的就不寄了。伴手礼托那疯丫头捎的,应该不是妈的手笔,授意有没有就不知道了,总之极光,熔岩,温泉,啧,还挺花哨,记得收。】

      不对劲。

      时潇睨了眼表情看不出端倪的某人,身板坐得跟后面架了块儿钢板。

      话没头没尾,就算联系上下文,时潇也理解不通顺。

      时潇眉头皱了下,他是听不明白,但不代表看不懂旁边现场的参照物。

      尤其是后半句,林晦骤然停滞的呼吸声特明显,就跟被誰扼住喉一样。

      时潇直截了当问:“后半句什么意思?跟我有关系?”

      林晦含糊其辞:“咳咳咳,明信片,我伯母逛跳蚤市场买的明信片,留纪念的,我伯母就喜欢逛街买东西,时潇,你要明信片吗?估计是当地特色,对了,......今年咱俩一起过年好不好?”

      时潇若有所思眯起眼,剑眉微挑:“不用,我得去别的地吃饭。家里那些零食保质期近的,回去你解决,我吃不完。”

      “......我回去翻翻,那下次我少买点。”

      生怕时潇看出什么端倪,林晦忙不迭说什么应什么,试探开口:“咱俩看春晚的时候吃,行不行?”

      正漫不经心划拉手机的时潇嗤了声,恋爱会使人智商变低?

      他怎么一点没从林晦身上看出来,一句话八个套,不达目的不罢休,看来那堆箱子来源不简单。

      那些致敏物检验单安的就是他的心,更别提天南地北哪儿的都有,跟着那群特产,他的味蕾都快绕着地球飞一圈。

      “随便,消息怎么回?”

      时潇无声地呼口气。

      伯母。

      想起未来躲不过的狂风暴雨,时潇头疼地揉额角,第一次对悬而未决的遗留问题起了回避之心,心理底线一降再降。

      时潇心里第一次,模糊地对未知中有了畏惧的具象化感觉。

      见人这事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先前俩人路上的吵架争执,在见家长的惶恐前都消得一干二净。

      但想起林晦空白一片的情史,时潇庆幸中又带了点茫然无措和些微的不平衡。

      凭什么?

      时潇心知肚明。

      他爸妈那关,如果是林晦说不定真没那么难过。

      ——他妈无视性别的颜控,对长得好看的自己会找理由帮衬。

      他爸倒是死倔,不过话语权几乎为零。

      更何况林晦会做饭,这在他家奇葩的认知中基本等同于通行证的存在。

      他哥的话,还真不清楚,但是有他嫂子从旁做工作,问题没多大。

      基本最后结果以他的想法为主,更何况他爸妈在这方面因为某些原因,可能早八百年给自己做好心理准备。

      时潇表情纠结地摁了下眉心。

      明眼人在孤独终老和活着的碳基生物间,做的选择基本就那一个。

      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他基础情况都不明的情况下要被赶鸭子上架,林晦就能轻而易举一点阻碍没有?

      余光划过身侧仿佛被黑暗物质侵蚀的时潇,林晦只觉空气仿佛都变得稀薄不少。

      林晦喉结艰难地滚了下,他没瞎,当然看得出时潇真生气了。

      自从他俩没名没分谈了之后,时潇生气的频率似乎高不少,原因不用说——时潇只要不想说,他绝对问不出来。

      林晦如遭雷击,愣在当场,仿佛瞬间被点醒,登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仪式感!

      聂双以前跟他说过恋爱最缺不了的就是仪式感,他怎么全忘了?

      “阿嚏!”

      聂双摘下眼镜,揉了下发痒的鼻子,冷不丁想到刚刚自家老爷子下的军令状,有点牙酸。

      说实话他真的特怕打喷嚏,不是他夸张,是真就没过好事。

      小时候他跟林晦一块捣的蛋,回来人告状他的名字都快写满了,愣是一句没提林晦。

      林晦那脾气不可能让人顶雷,次次自个儿主动认。

      得,他更倒霉,什么他拾掇的,什么看看人林晦有担当。

      废话,他妈揪着他耳朵揍呢,他嘴搁那儿忙着求饶呢,有空认吗他?

      【林晦:好。】

      聂双重新摁开久久没回复的手机,狐疑地眯起眼,盯着这言简意赅的一个字。

      肯定不是林晦发的,这冷淡的说话风格,又是林晦边上的。

      不是吧,真让林晦那小子搞到手了?

      怪不得这小子最近安静得很,也是,总得新鲜一阵。

      看来他被烦得受不了,随手网上撩来拿来糊弄这小子的恋爱理论也不是没可取之处。

      不过他还是认同他最开始的想法,还是得真金白银砸。

      聂双笑了笑。

      唔,要是不同意,那就是砸得还不够,再砸点。

      咚、咚、咚。

      聂永晖听到楼上传来的脚步声,一抬眼就看到栏杆边靠着吊儿郎当的二儿子,气不打一处来。

      但还没开口就被聂双抢先一步。

      “爸,林晦说他回家,用不着我报个假警进宫,你再捞我出来这戏码,还有你腿要是没事,石膏就砸了吧,妈早不吃这套的事,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真是为你着想,做戏是得做全套不假,关键没人想上当。”

      “也就我了,再说你天天搬个那么沉的轮椅实验室跑来跑去,多累。”

      “哦,对了,妈说她不是故意不接你视讯,手机又没了,号码换新的了,呆会儿我发你,对了你下回打之前照着时差表倒倒,要是故意挑那个点,当我没说。”

      聂双神色如常,像是没看到聂永晖面沉如水的脸色。

      他多善解人意。

      别说他爸了,被妻抛被子弃搁誰誰都得恍惚一会儿,啧,后面还有个大的呢。

      算了,他还是让他爸缓缓。

      聂双话到嘴边改口,隐晦说:“爸,给林晦安排的亲推了吧,不是说你咸吃萝卜淡操心,你要非往那边想,我也没辙,妈的意思,不信你自己问。”

      “......?”

      聂永晖一愣,嘴比脑子快:“你妈的意思?就是你妈让我给林晦找的啊,我跟人家姑娘早说好了,林晦那班天天朝九晚五,没空往家跑,人姑娘又一直在国外,过年正好回来见一面,怎么说推就推了?”

      啧了声,聂双实在忍不住,恨铁不成钢地反问:“您就别掺和了,我估计以后都用不着,爸,你猜妈为什么让你给林晦找,她不找?你猜妈为什么特意叮嘱你别让林晦知道?”

      “负隅顽抗的博弈懂吗?我妈都快被策反了,您还是中间站着看看情况再站队,别到时候我妈拍拍屁股跑对面壕沟,把您撇原地站着,您还傻愣愣不知道啥情况帮人数钱,最后落个里外不是人的结局。”

      聂永晖如遭雷劈。

      “你意思是......林晦自己找了个对象,你妈知道但是看不上,自己美名环游世界散心事实上是思想工作没做通心里堵?想着双线并行,让我当棒打鸳鸯的棒子?!”

      “我可什么都没说。”

      聂双想了想,虽然细枝末节差了点,但是无伤大雅,他自我认知口风蛮紧,这话可没从他嘴里蹦出来。

      他无责。

      楼下寂静无声,聂双看穿似的,对腿断了老婆跑了还接受不了的聂永晖恶语相劝:“不过你明天别提,爸,你宽心,你肯定不是最晚知道的,唔,大哥大嫂还不知道,咱家你排第四,比你地位高多了。”

      “我呸,你个小兔崽子,平常不跟我一式就算了,你弟有对象的事都不跟我说,我含辛茹苦养大你仨容易吗我,再说你爸我在你妈心中地位可比你仨高得多,那是我老婆,你妈环游世界还不忘给我寄吃的呢!你有吗?还特意让我带进实验室检测,不是担心我身体是什么?!”

      “滚滚滚。”

      聂永晖像是被戳到痛脚,堪称医学奇迹的带着绑石膏的腿一骨碌从沙发蹦起来,轮椅也不坐了,如履平地单腿蹦跶到楼上。

      “照片呢?哪儿人,家里几口人,比林晦那知情不报的混小子年纪大还是小,差的多不多?”

      看见他爸这德行,聂双头疼地摁眉心,忍不住心里喟叹。

      他妈当初看上他爸的原因该不是够傻吧,那一包一袋的零食抠搜成那样,像是他妈作风吗?

      更别说还是寄实验室的。

      还有,他该说是他爸单纯还是别的,不该先问性别?

      啧,关键他还真不能说,要说也得是他妈先开口才成。

      对啊,这蹚浑水他没事蹚什么,万一到时候他爸也把林晦弯了这事赖他头上怎么办?

      何况,他是年纪小闹着玩,而且比这复杂多了,林晦跟他情况又不一样。

      在他爸奇葩的关注点下,聂双好似一拳打到棉花上,又不得不收拾残局,推心置腹顺着他爸捋,怎么好听怎么说。

      “爸,八字还没一撇呢,林晦那对象还追着,有新情况我第一个给您说,我妈那边不是我说的,林晦的意思,我也才知道,没热乎就跟您说了,我刚才闹着玩逗你,妈那么人美心善善解人意,又爱你,怎么也不可能让她亲亲老公当坏人。”

      “对了,妈还说让您有假了,工作没那么忙了去冰岛散散心,机票您看要年初一的还是年初二?”

      “......你妈真那么说?”聂永晖矜持了两秒。

      “除夕吧,等我到了,玩两天你给你妈也定一张,我跟你妈再飞趟你外公外婆家,要不你仨自己过——”

      聂双没想到他爸竟然得寸进尺到这程度,对着心都飞去陪老婆的聂永晖,咬着后槽牙说:“爸,春节前没票,明就过年了,您忍忍,我给您定初一最早那班,人少,您到那儿跟我妈合计去。呆会儿我还有会要开,您这......石膏敲了吧。”

      “滚滚滚,可拆卸的懂不懂?我能真一直捂着?”

      聂永晖白了眼聂双,确定票出了才美滋滋地开锁扣把石膏拆几瓣,下楼吆喝着找人帮他收拾行李。

      “......”

      聂双无声地闭了闭眼,低头从烟盒中磕了根烟出来。

      烟雾袅袅间,聂双眉眼已经重归冷淡,什么痞里痞气插诨打科都不剩了。

      他爸去找他妈也好,过完年他跟林晦是得忙好一阵。

      有人不想他俩消停。

      林晦那家伙旁边有人看着,他帮不上什么忙,给个消息都得靠传的,没出息。

      但林晦不方便,他方便。

      啧,还是动静小点为好,中间有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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