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幻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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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境看上去是在医院，窗户边一台轮椅上坐着一位老妇人。
“妈，今天感觉怎么样？”
医院走廊里走来一个高瘦的身影，听清声音的时候，钟宬大脑顿时无比清醒。
妇女转过头来，笑的温和：“还好，元宥啊，妈跟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嗯？”元宥有些明知故问。
“跟我装不懂呢？”妇人道。
“我最近有些忙，等有空的话，会跟她约见面时间的，”元宥蹲在轮椅旁边，仰头看着妇人。
“你是男孩子，别等人家女孩子主动，”妇人道。
“我知道，妈，我忙过这阵就去见她，”元宥耐心的说。
“妈是真的想看到你成家的那一天，我也就放心了，有个人能替我照顾你，”妇人看着他。
“你放心，妈，我答应你，过段时间，一定带女朋友来见你，”元宥说的温和。
妇人这时眉眼才舒散开来，“好，我可记着你这句话了啊，”话音刚落便使劲咳了起来。
“妈，”一旁的元宥连忙不停的顺抚着她的后背。
画面一转，病房内，单调的病床上，同样的一张脸，却是憔悴了许多。
可站在床边的人，却不是元宥，而是一位看上去和妇人年龄差不多大小的男人。
“李院长，”女人气息微弱，“谢谢你这些年对我和元宥的照顾，如果不是你，我和元宥的今天，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说的这是什么话，可别再这么客气了，”男人语气祥和，“我这么做其实也是有我私心的，我一直都很欣赏小元这孩子啊。”
女人听这话却没有开心多少，反而愁眉苦脸，“他到底太年轻，性子又太固执，因为他犯的错，甚至连累到你……”
“弯路总是要走的，躲不开，这就是他要走的弯路，”男人平和道。
女人眉头皱在一起，看上去不是很舒服，不一会，便侧身剧烈咳嗽起来，一口血猛地咳了出来，女人缓过神，呼出一口气，“李院长，感谢你帮我瞒着，没告诉他，我想看到他成家的那一天啊。”
男人握住她的手：“一定会的。”
一定会的。
四个字擂鼓一样，砸进钟宬耳膜里。
元宥一定会成家，他是一定要娶妻成家的。
钟宬垂目，心搅成一团，说不出来什么感受，只觉得喘不上气来，也许，是因为……负罪感？
他的存在，打破了元宥应当对他母亲的承诺？可是，元宥又什么承诺过他，他们一定会有什么结果？
这一切，难道不只是游戏一场，逢场作戏吗？
画面一切，急诊室大门外面，元宥一身白袍，脸上带着一张蓝色的医用口罩，走出大楼，一瓶矿泉水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的，直接砸在了他的鬓角上。
元宥顿住，抬头看向朝他围堵上来的人群。
“杀人凶手，杀手，骗子，还我儿子，你这个道貌岸然的骗子，拿我儿子生命当儿戏，拿他的身体做实验，你不配做一个医生，”尖锐的咒骂声一声接着一声。
元宥双目无神的困在一片片喧嚣中，有些不知方向，突然，抬眼瞥见一张举起的遗照，黑白照片中，男人看上去还是那样的年轻，刚褪去少年模样，换上成人初入尘世的模样。
然而，不论过去是多么鲜活的生命，如今，不过被封在黑白框架中。
黑白照中一双幽怨的眼神似乎刺戳着元宥，让他无处遁形，陷入茫然。
人群很快变得失控，画面混乱不堪，警车的红□□闪烁在其中，哭丧声，讨诉声，元宥盯着那张照片，一言不语。
连向他抡过来的棍子都忘了躲避。
然而，此时，钟宬瞳孔皱缩，倏然冲入镜头将元宥挡在后面，接下棍子的人不是旁人，正是他自己。
而混乱中，元宥恢复意识，抛却喧嚣，眼睛紧锁在他脸上。
他当时，完全的，整个的，将元宥忽视掉。
所以……元宥看他的眼神，他早就见过他了。
而元宥当时对他说的“你猜……”是不是指的便是这里。
所以，他们的第一次遇见并不是这里？
钟宬觉得自己的视线有些虚晃。
视频还在进行，很吵，纷嚷，喧闹，好像所有人都在像他声讨，公平，偿还。
他到底做了什么，值得被如此对待？
他觉得有些口渴，正好瞥见桌上放着一杯水，想也没想拿起便喝了下去。
几条不同内容的视频没有间断的衔接着，他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只觉得眼睛被屏幕投出来的光打的眩晕。
是不是因为连续休息三天的原因，身体还没有从舒适状态回过神来，所以他现在觉得褪也有点发软，他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接下去便是发困，越来越困，不自觉闭上了眼睛。
街道。
熟悉的街道，下班回家经常会走的街道。
钟宬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一时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处，“呲”一声尖锐的轮胎滑地声后，他看到元宥在他身边倒了下去，一时之间血肉模糊，而撞了人的司机开着车头也不回的逃窜了。
“元宥，”钟宬一时反应不过来，他为什么会和元宥在这里，可是，一切场景又是如此的真实，甚至就连元宥的体温都如此真切。
元宥的呼吸，起伏着的胸膛。
救护车疾驰而来，涌下来的医护人员乌拉拉带走了他。
再转眼，他已经来到了医院，眼睁睁看着元宥被推进手术室，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害怕，惊慌，所有的生理感受是如此的鲜明。
可一切却又像是在做梦。
他在一场梦里度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他见证了元宥从手术室中出来，捡回一条命，却永远的卧病在床。
他仿佛已经经历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他寸步不离的守在元宥身边，见证了他的所有。
深刻着感受着与他之间的联结。
他站在旁边看着昏迷不醒的元宥，嘴唇苍白，轻轻阖上的眼皮脆弱的像一朵即将凋零的花瓣。
不能这样，他想，他绝不接受这样的元宥。
梦里，他似乎认识元宥已经很长时间了，两个人走过来的每一步都是无比真实的。
他还没来得及好好体会和元宥在一起的时光，怎么迎接他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
元宥一定可以醒过来的，他想。
他要给元宥最好的医疗设施，给元宥找来最好的医生。
“放弃吧，钟宬，他不可能醒的过来了，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和他说话人居然是之前见过的元老太太。
钟宬大惊，“你怎么？你怎么能够放弃他，谁也不能放弃他。”
原老太太说着掀开了盖在元宥身上的被子，入目的是一具被截去双腿的身体，她针芒般的声音再次戳进耳膜，“哪怕醒了，他也不能行走了，他永远不能再走路了。”
“钟宬，我就算不反对你喜欢男孩子，但你怎么能找一个残疾人，”老妈什么时候又出现在身边。
这一刻，钟宬真的怕了。
他好像要真的彻底和元宥告别了。
他终于还是不计所有人的反对，找来了最好的医生。
元宥醒了，他的所有奔波和付出换来了应有的结果，可他开口的第一句却是“你是谁？”
眼神冰凉的没有一丝感情。
钟宬觉得全身冰冷，这是假的吧，可如果是假的，他为什么会心痛的如此真切，刀一样，一片一片切着组织。
帮元宥联系医生的过程中，他不得不多次找舅舅开口，甚至不惜跟老妈对着干，可元宥开口的第一句是“你是谁？”
他被忘记了。
可是这比起后面的，又算得了什么。
“请问，你是他的朋友吗？”一位年轻的女人问他。
“我……”钟宬觉得自己喉咙发紧，“我是。”
“你好，我是元宥的妻子，这段时间谢谢你对他的照顾，元宥虽然不记得你了，但他很感谢你，”女子说。
“他只是不记得我了吗？”钟宬恍惚的问。
“好像是这样，他只是不记得你了，”女子说。
钟宬站在空荡荡，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医院走廊，心像被挖掉一个窟窿。
像在做梦，可一切又都是如此的真实，每一步都是脚踏实地走过来的，他见证了元宥的每一天，见证了元宥微笑着在公安局门口等他下班到说“你是谁。”
他一时分不清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可害怕的感觉却真实的可怕。
他会被元宥忘记。
元宥终究是要找一位女人成家的，他的出现算什么？
女子没给他喘息的时间，很久很次开口，说出的话，胜过寒冬，“是不是因为他向你的父亲开了枪，所以，不愿意面对你了？”
“什么？谁？”
“当初企图杀死你父亲的人正是元宥啊，他从没有告诉过你吗？是啊，他怎么可能告诉你，你那么喜欢他，他要是告诉你了，你岂不是不会帮他找这么好的医生和这么好的医疗设备了？”
钟宬看着女人的嘴一张一合，陷入黑色漩涡，越卷越深。
如果这不过是一场噩梦，求求，快点醒过来。
“杀你父亲的凶手是他啊，他现在连腿都没有了，你完全可以杀了他，替你父亲出口气，你也可以让他一无所有，你又不是做不到，你不愿意吗？为什么？还有什么比找到杀害你父亲更重要的吗？现在就是你最好的机会，”女人像疯了一样，叨叨絮絮，无休无止。
“你闭嘴，”钟宬冲她吼，“你闭嘴！”
“哪怕这样，你还要喜欢他吗？他杀过人，他的母亲是不会接受你的，他母亲快死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跟你在一起的，你为什么还在这里？”女人孜孜不倦的说着。
“闭嘴，”钟宬亲眼看着自己掐住了女人的脖子，越来越用力，女人在他手里拼命挣扎着，仍不住口，“你要他还有什么用，他残疾，也忘了你是谁，放弃他吧。”
就在女人失去最后一丝呼吸前，钟宬感受到自己手环震动了一下，他垂眼看去，手环提示：探测到你对元宥极重的负面情绪，请问您是否同意与元宥解除伴侣关系？
什么伴侣关系？
解除了会怎样？
他们是伴侣关系吗？元宥都已经不记得他是谁了，元宥是当年的杀手！
此时，屏幕上弹出同意解绑与拒绝解绑。
钟宬呆滞的望着手环，终于选了一个答案。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幻境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