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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散落的火 ...

  •   黑鹰沉默地坐在这场军部专门为他召开的批斗会上,听着那些老不死的将领大骂他滥用职权、行事凶残。

      “你身上有帝国军部的职务,你的机甲从来就不是你私人的武装,而是帝国的!你不要以为你可以为所欲为!”军情处处长唾沫横飞,丝毫不像其他人还稍微顾及了点黑鹰的面子。但是这个处长是大帝一手提拔上来的老臣,忠心耿耿,很难说他是不是在指桑骂槐。

      汉娜坐在会议桌的尽头,只是轻轻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整个会议就立刻变得鸦雀无声:“你们骂够了没有,说来说去就是那几句,我已经听够了。”

      汉娜饶人寻味地笑起来:“我也是好久没有来军部的会议了,我没想到你们对我弟弟意见这么大啊。”

      对于外界来说,汉娜和黑鹰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很扑朔迷离。黑鹰与大帝因为人体实验的事必然有着巨大的隔阂,但是对于这个曾经默默无闻、深藏不露的姐姐,民间更多的传闻是黑鹰很忌恨汉娜,毕竟这个连机甲都没有种植过的公主夺走了他本来应该唾手可得的皇位。

      在汉娜夺权后,黑鹰好像也一直是被流放在权利的边缘,他明明是目前帝国军部毫无疑问的最强战力,却只是拿着军部的一个虚职混日子。

      一直在这场会议里当哑巴的黑鹰打了个哈欠,好像快睡着了。汉娜咳了一声,看黑鹰还是没反应,出声提醒他:“黑鹰,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黑鹰的心情真的不太好,军部那群老不死的抓着他不放,杀鸡儆猴给汉娜看。汉娜一心想把黑鹰拉入自己的阵营,今天这个会无非就是逼他接受军部有实权的职位,否则这次就不会出手帮他摆平军部的怒火。白雾一天要给他发八百条消息来汇报程殉的近况,根本没有一条好消息,一会又不吃饭一会又不睡觉。

      五年前他要这个军部的职位只是想找程殉的时候方便一点。但是他后来也没找过程殉,母星都闭关锁国了,难道他还能又打一次母星然后把程殉抓出来?而且他也觉得没必要,可能程殉压根都没喜欢过自己,自己上赶着去找他显得他好像特别念念不忘。

      但是自从那天审讯室后,黑鹰才开始思考故事的另一个版本——来自母星的卧底程殉居然真的爱上了自己。当年程殉对他的那些表白和依赖都是真情流露,而回到母星后他也因为自己的这份喜欢而遭受万千折磨。

      原来那场他以为输得一败涂地的感情博弈,早在一开始时他就已经赢了。

      他睁眼闭眼都是程殉躺在病床上喊自己名字的样子。

      所以他开始变得有耐心,他不暇思索地同意了目前对程殉恢复最好的方法,他不会出现在程殉身边。尽管他知道眼下唯一能让程殉安全的最好方式——也是他唯一能接受的方式,就是让程殉一直待在自己身边。

      所以他开始考虑汉娜的建议,他需要有足够大的权利,才能控制程殉身边所有的不稳定因素,才能真正把事情的发展都握在自己的手里。

      黑鹰缓缓抬起眼睛,慢慢把会议上这些大腹便便、军功满身的将军都扫视一遍:“都说完了?”

      军情处处长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你这是什么态度!”

      “军部法令第三十七条,行动负责人有权临时改变嫌疑犯的提审程序。”黑鹰狠狠瞪着军情处处长,“我不信任你的人。”

      他往桌上扔了一个数据芯片:“处长口口声声为帝国效忠,那不如解释一下,为什么你名下的私人飞船,上个月会出现在母星附近的小行星上?”

      汉娜身旁那个金发男人立即拿起芯片,用投影仪公开播放里面的内容。汉娜皱紧眉头,神情严肃:“母星实行全境封锁政策,任何非母星的舰艇一旦靠近即被视为入侵,但是处长您的舰艇好像畅通无阻啊。”

      黑鹰冷笑一声,起身走到了投影仪旁边:“更巧的还在后面,就在处长的舰艇靠近母星的那段时间——”他调出全息投影,显示出一段模糊的监控画面,“母星的军队突然装备了帝国最新型号的脉冲炮。”

      老将军们开始不安地交换眼神。军情处处长猛地拍案而起:“几段无中生有的录像就当证据,你这是污蔑!”

      “污蔑?”黑鹰大摇大摆地走到处长身后,他军装上的勋章随着他弯腰的动作磕碰作响,他用手直直地指着投影仪的画面,那里面已经开始播放两个人在推杯换盏的场景:“还需要我在这里公开播放你和母星特使在会所的视频吗?”

      “看来我弟弟并非无所事事嘛。”汉娜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今天的会议可能要临时改议程了,处长您可能得先接受军部内部调查了。”

      当处长被带走后,黑鹰重新坐回座位,他像是刚刚打完一场仗肾上激素兴奋的士兵,活动了一下手腕:“还有人要教训我吗?”

      在会场又一次陷入沉默后,汉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们怕是已经忘记,五年前是谁仅用几天让那个在你们情报里被形容是“铜墙铁壁”的母星防御工程全面崩盘? ”

      “三年前,在帝国边境星际海盗越演越烈的时候,”汉娜继续道,“在座的诸位拿着皇粮的将军有谁可曾主动请辞去人迹罕至的边境,为帝国数万边民解决被打家劫舍之苦?”

      “去年,当帝国首都和平广场遭到恐怖袭击,又是谁仅仅凭一个人便解决了这群亡命之徒,甚至救了在座不少人亲朋好友的性命? ”

      “我一直以为,”汉娜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我原以为授予黑鹰虚职、提高他任务的保密等级是在保护他,却未曾想到会让他在军部陷入如此众矢之的。”

      会议室在座的军部高层面面相觑,其实他们或多或少都知道些不能说的秘密——比如黑鹰这些年执行的黑色任务,比如他为帝国挡下的那些暗杀与阴谋。

      她看向黑鹰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自从父亲病重以来,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黑鹰的安危。不瞒诸位,黑鹰曾经无数次遭到过敌国间谍的刺杀,甚至在五年前去母星的时候受到重伤。因此,他几次叮嘱我不要让黑鹰过度展示他的力量,希望他能平安顺遂地渡过这一生。”

      “但是如今军部局面混乱乌烟瘴气,而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即使临危受命统领帝国五年,也无法让在座各位身经百战的机甲将军心甘情愿臣服于我。”汉娜的指节轻叩桌面,“所以我决定正式提议,授予黑鹰帝国军部行动总长,军衔为元帅,对帝国军部有最高管辖权。”

      此言一出,军部众人哗然一片。汉娜似乎预料到了会是这样的发展,微笑着等待众人安静下来,才镇定自若地开口:“怎么?自从大帝病重,军部总长一职已经空缺五年,难道各位有更好的人选?”

      在坐的将领此前一直以为不愿放权的汉娜是不可能把军部这么重要的地方放权给本可以继承皇位的黑鹰的,而现在汉娜明牌告诉他们,黑鹰已然成为了她的人,那些试图因为反对汉娜而支持黑鹰的人忽然间变得无所适从。这是他们最不想看见的局面。

      汉娜优雅地整理着袖口蕾丝:“我知道你们当中不少人,这些年明里暗里给五皇子递过效忠书。”她笑起来,但是显得很疯狂,“现在,我给你们光明正大站队的机会。”

      汉娜已经在跟军部的人明牌,黑鹰已经属于她的阵营。大帝的时代已经彻底过去,他的大女儿继承了他的政治天赋,他的第五个儿子继承了他的军事天赋,现在只是等着这些人来臣服他们了。可是仔细想想汉娜的“放权”,便可以发现她并没有完全把军部交到黑鹰手里,她只给了黑鹰管辖权而没有给他统领权,相当于她把军部最难啃的硬骨头都给了黑鹰,却没有给他真正能调动这些军队的权利。

      而那个桀骜不驯的五皇子居然真的对这一切都全然接受。

      每个人都各怀鬼胎地互相张望着,只有黑鹰一直冷冷地看着投影仪,好像这些事情都和他没什么关系。白雾又给黑鹰的通讯打了电话,黑鹰直接挂掉了,但是汉娜的表演实在是太让他恶心了,所以他又打开通讯给白雾发了一条信息:“在开会,什么事?”

      “程殉需要你。”这五个字跳出来的时候,黑鹰忍不住抽了抽眉角。忽然会场里所有人站起来,朝着汉娜的方向行礼,还一遍遍重复着:“陛下圣明。”

      黑鹰在一众人的口号声中抬头,正好对上了汉娜神采奕奕、心满意足的眼神。而这也意味着她今天这场自导自演的戏又一次圆满成功了。

      众人散去后,汉娜没想到黑鹰又折返回来找自己。她一边抽着烟一边批复着公文:“还有什么问题吗,大元帅?”

      黑鹰冷哼一声:“元帅?你把你都处理不了的军部烂摊子扔给我?”

      汉娜知道黑鹰心里有火:“现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过来不会是要跟我反悔的吧?你在医院是怎么答应我的?”

      黑鹰又打了个哈欠:“我过来是想问你,皇宫里那个会做鱼糜的厨师是不是调去你的私人宫殿了。”

      汉娜反应了一会,黑鹰好像以前不爱吃鱼糜啊,但是她很快想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了,脸上的表情变得很玩味:“你要他的话,我可以借你,但是你得还我,我还是很喜欢吃他做的菜的。”

      黑鹰转身就走,感觉好像很着急的样子:“看情况吧。我昨天晚上已经把他绑回故岛了。”

      故岛就是帝国的皇宫。虽然叫岛,但是是在一座山上。

      汉娜有点没反应过来:“等一下,你是怎么知道我私人宫殿位置的?”

      黑鹰没理她,转身就走。白雾给他发的消息一直在震动。

      黑鹰在医院走廊上就看见程殉又被束缚带绑着了,经历过上次他拆这种东西已经很熟练了,一进病房就把那个带子解开了。

      但是一旁的莫莉被这个不知道又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暴力狂的架势给吓到了,她原本还在那里握着程殉的手安抚他的情绪,下一刻就立刻机警地站起来警惕地看着黑鹰。

      这时候她感觉她握住的手微微动了动,程殉哭得通红的眼睛一直在看着那个给他解开束缚的人。

      莫莉也反应过来了,这时她在看见黑鹰身上明显军衔不低的军装:“你就是黑鹰?”

      “白雾呢?你又是谁?”黑鹰盯着程殉手上崭新的抓痕,又看了看莫莉和程殉紧握着的手。

      莫莉谨慎地没有再回答,只是一直盯着病房门口,直到白雾出现。白雾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人居然在这里干瞪眼,他赶紧走到莫莉旁边,大大方方地说:“这个就是你刚刚问的黑鹰。黑鹰,这个是我请来会诊的精神科医生,莫莉,她很厉害的。”

      “他刚刚一直在叫你的名字。”莫莉看着黑鹰,却发现程殉的另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拉住了黑鹰的衣角,紧紧拽着不放,“那你俩先聊,如果有任何问题可以来找我。”

      黑鹰以为白雾会留下,但是白雾只是在黑鹰身边说了一句:“你一会有时间吗?那个精神科医生想和你说说关于程殉的事情。”在得到黑鹰的肯定回复后,便也走出了病房。

      黑鹰能感觉到病床上的程殉没有很清醒,也只有程殉神志不清的时候程殉才会放任自己所有想靠近黑鹰的举动。程殉的手又受伤了,还一直以一种别扭的姿势伸出床栏抓住他的衣角,黑鹰几乎没怎么费力气就把程殉的手从自己的军服上拉开了,松手那一瞬间,黑鹰听见了一声很轻微的呜咽。

      而下一个瞬间,黑鹰把程殉那只抓他衣服的手紧紧地回握住。五年前无法牵住的手此刻终于变得可以紧握,但是黑鹰却感觉自己是抓住了一只漏气的气球,无论他再如何攥紧手心,气球总有一天会彻底焉掉,他的手心只会剩下一根空荡荡的线。

      他居然有朝一日也会想出这么感性的比喻。黑鹰低头看着程殉,却听见那人又呜咽了一声,轻轻地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什么都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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