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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穷途末路 ...

  •   程殉在一阵又一阵的头痛中逐渐恢复意识。

      昏暗的灯光让他本就受伤的眼睛更难以聚焦,看什么都像隔着一层浑浊的玻璃。他想起身,但是随着他的移动,手腕立刻传来冰冷的触感。

      他的手上的金属镣铐随着他尝试抬手的动作哐当作响。

      他难道没有在校医院吗。为什么这里没有任何消毒水的气味,而是弥漫着地下特有的霉味和机甲的金属腥气。

      程殉艰难地转动脖颈试图环顾四周,但是系在他脖子上的锁链发出令人起鸡皮疙瘩的摩擦声音。

      “程殉,不要乱动。”子爵的手按住了他的手臂,轻轻摩挲着他的机甲启动装置,“你还没有完全恢复。”

      程殉双手双脚都被束缚,根本无法动弹,只能抬着头看着斑驳的天花板。他好像还停留在那场与黑鹰的战斗里,浑身的热血都没有凉下来,让他彻底忘记了自己是一个靠着强化剂作弊才能走到黑鹰面前的吊车尾学生了。

      子爵又把手放在程殉腹部的伤口,那正是黑鹰最后狠狠击中他的位置,笑着说:“我都没想到你居然能拿到第二名。”

      所以他可以留在军校了吗。

      只是程殉还没能为他能留下而高兴一秒钟,子爵的手忽然用力使劲按住了他的伤口,剧烈的痛感让程殉整个身体都感觉四分五裂,就像是从高台上跳下去。他的脚被人抓住了,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捕获的小鸟那样,他的四肢被扭曲到了奇怪的样子。

      不,他不是小鸟。程殉缩在角落里,他是砧板上一块已经被砍烂的腐肉,是那只被加诸了所有可能痛苦刑罚的老鼠,是已经一块被撕扯过无数次的布。

      他真的清醒过来了吗,还是说,这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场噩梦。他好像又回到了很久以前的那个下午,他闭着眼熬过了无数的皮带抽打。

      只要熬过这几天就好了。子爵总是会放他走的。

      没关系的。他以后可以不用再服药了,他只是需要暂时渡过这一次的危机。

      没关系的。

      整整两个星期,大北每次去父亲那里的时候,总是听见从地下室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叫喊。子爵同大北说过,他最喜欢的就是把利兽锋利的爪牙一个一个慢慢磨光,只有通过最血腥的过程,才能获得彻彻底底服从。

      他帮子爵物色“利兽”已经很熟练了。毕竟如果他不能完全服从子爵,他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快期中理论考试的时候,大北提醒父亲,可能还是得让程殉出去考试,以免引起怀疑与争议。

      子爵沉默了一会,同意了。

      又是那个地下室。大北走进去,程殉近乎赤裸地坐在一张极其潦草的铁质病床上,手里还打着吊瓶。程殉的嘴角是破的,眼睛看上去没有什么神色,难以聚焦。看见大北进来了,一只手微微动了动,随即有人摸了摸程殉的脑袋,贴在程殉的耳朵边说:“他带你出去。”

      他上前,程殉一直看着他走向自己。他拔掉了程殉的针管,扔给程殉一件大衣,带着程殉走出去。程殉走路都很困难,需要大北扶着他。两人就这么慢吞吞地走着,就像是两个学生放学后在学校里散步。

      一路上都没有什么话。直到寝室楼门口。

      “父亲有叫你下次多久去吗?”大北走在一旁,淡淡地问着。

      “我跟子爵说了,我不准备继续用药了,他也答应了。”程殉嗓子哑掉了。

      “你不用药你怎么留在军校?你再好好想想吧。”大北毫不犹豫地说着。

      “也许吧。”程殉的声音微弱得快要听不见了,“别这么看着我。”

      程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把门锁上那一刻,他立刻又把门拉开了。他盯着门发了一会愣,才又把门合上了。

      他把自己扔进卫生间,花洒里的水落到他身上的时候,那些伤口也跟着疼。他不知道自己洗了多久,他甚至都不知道这到底还是幻觉或者真实。

      他觉得自己应该去医院。或者他自己应该好好想想事情是怎么发生到这一步的。可是他做这一切肮脏勾当的原因,是因为他必须要为了母星而留在这里。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程殉才睡醒。他的通讯提示他今天晚上有机甲设计课。他躺在床上,玻璃窗外边天是灰蒙蒙的。桌子上还放着上次机甲设计课留下的画稿与作业,他上次兴致勃勃熬夜画了很久。

      他换了一套厚一点的衣服,带着那些滞留已久的画稿去了教室。他以为教室里还是没什么人,但是今天好像来的人特别多,阶梯教室前面基本都坐满了。

      程殉坐在教室的倒数第二排,只觉得这教授变得好吵,吵得他甚至想立刻走人。他翻开自己的图,努力回忆着自己当时想设计些什么。可是一切都变得好模糊,他不知道是自己脑子不好用还是药物原因,他盯着图纸,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那图纸上画的机甲也歪歪扭扭的,一看就知道是没什么美术功底的人瞎画的。用尽全力也画不出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旁边写了很多文字补充,但是越补充说明越显得冗杂,更加显得这份设计糟糕了。

      程殉看着自己的画稿发了很久的呆,最后他把那份画稿撕掉了。

      老师正站在讲台上讲课,学生在底下干什么的都有,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台上老师拍了拍话筒,台下很多学生立刻安静下来:“现在我们来收一下作业。我们这是最后一节课了,这份作业会在总成绩中占很大一部分的比重。”

      程殉像是从自己的世界里刚刚醒过来。有几个前排的学生站起来一份一份收着作业,程殉觉得自己快被这个学校搞疯了。

      程殉看着那些学生往上走着,直到走到自己面前。那学生问程殉交不交作业啊。程殉抬头去看那学生,发现居然是大北。他胸口戴着一块“组长”的牌子,看着怪滑稽的。

      “我没有作业。”程殉不想看见大北,把那堆粉碎的稿纸收进抽屉里。

      大北又要伸手揽住程殉的肩膀,程殉躲开了。大北的表情还是笑眯眯的,但是手已经拉住了程殉的衣服:“喊声北哥,我在我作业上加个你的名字,怎么样?”

      “不用了。”程殉一副很疲惫的样子,直接朝着课桌的方向栽倒下去。

      大北也不想自讨没趣,开始问后面的人的作业。

      “我一会自己交,不用你管。”后面的人说话的声音好熟悉,是黑鹰吗。

      他居然也会来上课。

      像他那么强大的人,经过那次机甲比试,应该会只更看不起自己这种打不过就玩阴招、甚至要靠着药物才能勉强和他过几招的对手吧。

      程殉闭上眼睛,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这节课。

      黑鹰坐在程殉后面,他看着程殉把明显是一份机甲稿的东西撕掉了,然后趴在桌子上打瞌睡——他老是醒,醒的时候会忽然浑身一抖,弄得后面黑鹰的座位也跟着抖一下。

      黑鹰还以为程殉和大北那伙人关系很好呢,看来不是大北对程殉感兴趣啊,是他爸对程殉感兴趣吧。

      这程殉到底是什么人,每一次都能把自己搞得不人不鬼的。

      黑鹰翻开自己的通讯,找到一个对话框:“帮我查个人,过去现在所有的资料都要,但是不急,可以慢慢查。”

      程殉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下课了。许多学生都已经在往外走了。他浑身酸痛地坐起来,手臂很麻。

      那个坐轮椅的老师正站在程殉面前,她脸上的表情有点担忧:“同学,我看你趴了一节课了,是不舒服吗?”

      程殉木木地杵在那里,他现在难以回应任何人的话语,他已经无法分辨到底是关心还是厌弃。他像是一具失去了灵魂只剩躯壳的假人,失去了所有应该有的反应。

      只是那老师也没有一直盯着程殉了,把目光放到了程殉的后方:“那你呢,你不会连我的作业都不交吧?”

      程殉也往后看去,只是当他真正看见坐在他后面的黑鹰那一刻,教室里的嘈杂声突然都变得很遥远。程殉与黑鹰只见过寥寥几面,却每一次都是生死对决,他好像一时间还不太能接受黑鹰这样似乎是为战斗而生的人形武器忽然就变成了坐在自己的后桌的同学。

      黑鹰换上了军校的制服,就坐在程殉的正后方,其实距离程殉也不过就是一记拳击的距离。下午的阳光斜射在教室的后方,恍惚间给了程殉一种黑鹰这个人很阳光的错觉。

      也可能是他自己太久没有见到太阳了。

      黑鹰一边在一张表格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一边说出了不交作业的老油条们的经典承诺:“我明天肯定补上。”

      老师顺手把表格和笔都一起放在了程殉的桌子上:“同学,你是叫程殉吧?你准备多久交作业?”

      程殉的作业已经被他撕碎了变成了抽屉盒里的垃圾。

      程殉回答不上来,只能拿起笔,在“未交作业”那一栏写下自己的名字,随后默默把表格递给老师。她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了,这个老师好像和黑鹰很熟悉,她甚至还问黑鹰今天去不去自己那儿吃饭。

      “算了,我就不回故岛给你们添乱了。”黑鹰虽然是拒绝,但是说话的语气很轻松。

      程殉坐在那里有些尴尬地听着黑鹰与老师拉了几句家常。教室里人已经快走空了。

      黑鹰给老师推着轮椅,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出去了。程殉也站起来收拾着自己本就没有多少的东西准备要走。

      程殉走出教室的时候,才发现手里还握着那支笔。

      应该是黑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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