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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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得毫无征兆，细密的晶体在窗外织成一张苍白的网。萧哲蜷在旧绒沙发里，指尖摩挲着相框边缘——照片上是十五岁的萧寻将他箍在臂弯里，两人额角相抵，身后是游乐场旋转的摩天轮，阳光烫得刺眼。
“哥，药。”萧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玻璃杯被轻轻搁在茶几上，水面晃动的涟漪映出他绷紧的下颌线。萧哲没回头，只将相框扣在膝头：“明天几点的飞机？”
“十点。”萧寻的阴影笼罩下来，掌心覆住他微凉的指节，“...别送。”
空气凝滞成冰。暖气嘶嘶作响，却驱不散骨髓深处的寒意。十年了。从萧寻被父亲牵进家门的那天起，这个名义上的“弟弟”就像一株带刺的藤蔓，缠绕着他荒芜的童年，最终扎进心脏最柔软的腔室。他们曾在阁楼偷尝过带着血腥味的吻，在暴雨夜抵死相拥，在每一个濒临崩溃的瞬间成为彼此唯一的浮木。可伪骨科的枷锁太重，重到连呼吸都成了罪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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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是淬毒的刀。萧哲闭上眼，还能看见十八岁生日那晚的萧寻——少年攥着两张火车票冲进他打工的便利店，眼底燃着孤注一掷的火：“我们走！去南方，去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玻璃门外的霓虹灯将萧寻的轮廓镀成金色，像一只扑向烈火的蝶。而萧哲只是垂下眼，将票塞回他汗湿的掌心：“爸的透析...不能停。”
那只蝶倏然坠落了。
后来萧寻开始拼命赚钱，凌晨送外卖的背影在路灯下拉成一道削瘦的剪影。萧哲总在窗后守着，直到那抹影子融进晨雾，才敢让眼泪砸进手心。他们像两株共生的植物，根系在黑暗里疯狂交缠，枝叶却在日光下被迫分离。直到父亲葬礼那夜，醉酒的萧寻将他抵在灵堂帷幕后，滚烫的泪烙进他颈窝：“哥，我只有你了...” 而门缝外，亲戚们探究的目光如冰锥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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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是锈蚀的锁链。当萧寻的公司拿到首轮融资时，一封匿名邮件将他们的亲密照撒遍投资人群。庆功宴的香槟塔还在闪光，萧寻的手机已震成一片血海。“变态”“□□”的诅咒在屏幕上翻滚，而萧哲正被堵在公寓楼道里，镜头几乎戳进他苍白的瞳孔。
“不是亲兄弟？那更恶心！” 陌生人的嗤笑钉穿耳膜。萧哲想起小时候萧寻被邻里孩子围殴，他冲进人群护住那具颤抖的身体，沙砾混着血沾满校服。彼时萧寻仰头看他，眼睛亮得惊人：“哥在，我就不疼。” 可此刻电话那头，萧寻的呼吸沉重如困兽：“...哥，我们逃吧？”
萧哲第一次挂断了电话。他擦净被砸烂的窗玻璃，在满地狼藉中捡起一张旧照——六岁的萧寻举着棉花糖，糖丝黏在他冻红的鼻尖。原来命运早已在甜腻的蛛丝里埋下绞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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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场广播机械地重复着航班号。萧寻攥着登机牌站在安检口，目光死死咬住入口。人潮如织，没有那个清瘦的身影。助理低声催促：“萧总，再不走就...”
“再等等。” 他固执地站着，像一尊开始崩裂的石膏像。昨夜萧哲替他熨西装时突然开口：“洛杉矶...挺好。赵叔的女儿也在那边吧？” 熨斗划过领口，蒸汽腾起的白雾模糊了侧脸，“她父亲帮过我们，你该...” 话音被突兀的咳嗽斩断。萧寻猛地扣住他手腕，却摸到一截伶仃的骨。
此刻手机一震，短信只有五个字：
**“勿念。要幸福。”**
萧寻突然想起十七岁那个雪夜。他翻墙跳进院子，看见萧哲坐在门廊等他，肩头落满月光。见他回来，那人笑着张开双臂，掌心躺着一颗捂化的奶糖。那是他贫瘠人生里尝到的第一口甜。而现在，糖化了，月亮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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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的初春，洛杉矶的阳光亮得虚伪。萧寻在酒会角落划亮手机，微信置顶对话框的最后一条仍是那句“要幸福”。赵叔的女儿递来香槟，笑容温婉：“听爸爸说...你哥哥的咳血症好些了吗？”
酒杯猝然炸裂在地。鲜红的液体蜿蜒如血。
他疯了一样拨越洋电话，忙音响到第六声时，一个陌生男声传来：“萧寻先生？我是社区医生。萧哲先生今晨离世，他在遗嘱中指定...” 后面的话湮灭在耳鸣里。萧寻踉跄着冲进停车场，钥匙三次对不准锁孔。
归途的航班穿透云层，他颤抖着点开加密相册。最新一张是萧哲偷拍的——他伏在书桌睡着，晨光给发梢镀上金边。照片角落有行小字：
**“我的蝴蝶飞走了。线在我心里，不重。”**
故乡正在下雨。墓园新立的石碑前，一丛白菊被雨水泡得发胀。萧寻跪在泥泞里，指尖抠进冰冷石面。碑文是他当年幼稚的笔迹：
**“萧寻永远属于萧哲。”**
雨越下越大，像十岁那年萧哲为他撑起的伞。只是这次，再没人把他拉进温暖的怀里说：“回家吧，小寻。”
他终于把脸埋进潮湿的泥土，发出困兽般的呜咽。雪在春天到来前就化了，连痕迹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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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