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4、怨言 ...

  •   台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听到了谢长歌的回应,不知是谁开了头,爆发出了一阵叫好。

      古尔真淹没在人潮中,脑子里只剩了一个念头——快点回去。

      如果今夜谢长歌只是在烟柳坊里看了看花魁,自己尚且可以帮其隐瞒,但二月初二的约定过于令人胆战心惊,若是让唐中知道了自己知情不报,先不必说谢长歌的后果,单是自己就一定会死的极其惨烈。

      年节未过,长安城暂时没有宵禁,但出城的时候还是免不了一番盘问,古尔真知道自己必须在谢长歌回行宫前见到唐中,才能有机会把自己看到的一切告知对方,并且有时间控制住阿中的脾气,让其不对谢长歌的人身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伤害。

      古尔真赶到行宫时,已是破晓时分,唐中暂住的寝殿里燃着煤炉,古尔真匆匆进去,带了一身的寒气。

      唐中被古尔真吵醒,还以为是楚玥半夜里又起了热,于是强撑着困意揉了揉眼睛,拖着嗓音问道:“是青松吗?”

      古尔真掀起幔帐,扑进唐中怀里,嗲声嗲气地说道:“唐公子原来是这般始乱终弃的人,竟连入雪都不认得了。”

      唐中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睡意全无,抡起盖在锦被上的大氅,往古尔真背上死命砸去。

      “古尔真,你是不是有病?我这几天折腾得连觉都没怎么睡,今天好容易刚合眼,你天还没亮就往被窝里钻?”唐中委屈得要命,古尔真这几天在烟柳坊里好吃好喝地呆着,还有美人能看,自己却辛辛苦苦照顾着师弟,刚能休息就被对方给吵了。

      “折腾?折腾什么?谁折腾你?”古尔真问。

      唐中瞪了古尔真一眼,道:“子钰从初一就起了热,断断续续烧着,不愿意吃药,我这些天就只能看着他。”

      古尔真赶紧给唐中顺毛,跟他解释:“阿中,我错了,我原想着今早再回来的,但昨夜听到了不该听的事情,估摸着如果不立刻告诉你,你能直接打死我,所以连夜出城,赶了一夜的路,就想着能到家抱抱媳妇儿。”

      “哪是你家?谁是你媳妇?”唐中怒气消了大半,掀开被子让古尔真进来。

      古尔真三下五除二脱了大氅,钻了进去,笑嘻嘻道:“媳妇儿,你这就明知故问了。”

      唐中迷迷糊糊又想睡,刚闭上眼,突然又睁开,起身问道:“你刚刚说听了不该说的?你听见了什么?”

      古尔真知道自己一旦说了,唐中的觉也睡不成了,于是把唐中按倒,不紧不慢地说道:“不急,先睡会儿再说,你睡醒了商量。”

      唐中一把将古尔真揪了起来,急着说道:“你这让我怎么睡,再不说我把你赶出去了。”

      古尔真无奈,只能把自己在烟柳坊里见到的一切如实跟唐中说了一遍。

      唐中听完直接骂了声娘,怒道:“狗改不了吃屎的东西,这次你敢拦着我试试?我弄死他,带着子钰跟你出关,天南海北的北离也找不到我们。”

      “你弄得死他吗?”古尔真问。别的不说,单单是谢长歌身边的时轩,就不是个好对付的人物。

      “可是那我能怎么办啊……”唐中气得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倒在古尔真怀里,眼泪几乎掉下来,“就算是为了子钰,我也不能就这么放过他。子钰断断续续发了这么多天的烧,顾忌着有孩子死活不愿意吃药,人都快烧傻了。”

      “他从小就怕疼,却硬生生被我扎了这么多针,没喊疼也没抱怨,反过来还安慰我。”

      “这些还都是其次。”唐中双目充血,几乎要把后槽牙咬碎,一字一句地说道,“古尔真,你知道、见过以前的子钰吗?小时候在清荷山上时,师父讲的那些晦涩难懂的坟典,我反反复复读上许多遍都读不懂,但他只要看一眼就会了,习武时也是,我死活都记不住的招式,他都是一点即通。他生来就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天赋,说我没嫉妒过他,那是假的……”

      “但是呀,他知道我喜欢医术,所以就从来不碰医书,师父讲药理时也是常常逃课偷懒,被师父训了就一口咬定说自己讨厌学医,怎么都听不进去。可我知道,他不是不想学,只是不愿意跟我抢。”

      “再后来我们就去了金陵,老皇帝常年病着,他的几个哥哥为了争夺皇位打得不可开交,我们那种时候回去,真的是如履薄冰,处处谨慎着,他为了讨他爹跟哥哥们的欢心,甚至自请上了战场。他那时才多大呀,不到二十岁,哪里知道战场是个什么样子,我跟他一起去的,看到战场上的断肢残臂时人都懵了,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老将军一点点地学。”

      “他文章写得好,张太傅身为两朝帝师,曾当着满朝文武称他是安邦治国的栋梁之材,仗打得也好,当年定国老将军堵在五皇子府上,就是为了能收他为徒。子钰他至仁至孝,至忠至义,原该建功立业,权倾天下,被大昭百姓顶礼膜拜,被史官用极尽褒扬的辞藻夸赞,流芳百世,把自己的名字篆刻进国史,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锁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四方牢笼里,站在一个处处比不过他的男人背后。即便他是深闺里长大的女儿谢长歌也不能这么对他,更何况他本就是个心怀天下的男人?”

      “他从小没娘,爹是个糊涂东西,几个兄长眼里只有自己,我不替他出头,还有谁能替他出头?古尔真……我,我,我真的是受够了……”

      话说到最后,唐中的声音已经颤抖得不成样子,眼泪终于忍不住,悉数涌了出来。

      “我后悔了,古尔真,我真的好后悔……当初怎么就能答应了他,让他来长安和亲?天下这么大,我们两个去哪里不行,我怎么就鬼迷了心窍,听了他的胡话,任由他往这个火坑里跳?”

      “古尔真……我……子钰……”说不下去了,心中有千万句话,唐中现在却一句也说不下去了,似乎每多说一个字,都是在被人用针扎着心尖,撕心裂肺得疼。

      古尔真替唐中倒了杯凉茶,喂着他喝下去,替他擦干眼泪,随后将人拥进怀里,一下下地轻拍起他的后背。

      “声音小一些,别让楚玥听见。”古尔真说。

      唐中缓了许久,才能继续正常讲话。他说:“可是……谢长歌他丨丨妈丨丨的都要……我还能瞒着子钰?”

      “阿中,你别忘了,你之前说过,楚玥身子虚,本来就不适合怀胎,所以必须要好生看着,他现在这个月份,如果受了刺激,随时都可能早产,太危险了。”

      唐中这才彻底清醒了过来,却也同时陷入了两难境地。于情于理这件事情应当让子钰知道,可现在说出口,却也是害了子钰。

      “师哥,现在不必瞒我了。”

      里间遮风的帘子被人掀开,来人正是楚玥。

      楚玥裹着大氅,头发是散开的,脸上苍白,像纸糊上的灯笼,风一吹就能破。

      古尔真心虚地迎了上去,怕楚玥没听全,自己再开始瞎猜,又怕楚玥听全了,挺不住。

      “天这才刚亮,你往阿中房里来做什么?”古尔真问。

      “睡了太多日子,退了热反倒精神了,所以来找师哥说说话,正巧听见你们两个在说话,就站在门外听了一阵子。”楚玥说。

      唐中躲在古尔真身后,迅速地用帕子擦干净了脸上的泪痕,穿上鞋子下了床,让青松守着外屋别让无关的人过来,然后扶着楚玥进了里间,让他坐在床榻边的小凳上,朝他关切地问道:“怎么刚退了热就往外头跑,大年下的吹了风,再烧起来该怎么办?”

      “不怕,还有你呢。”楚玥苦笑道。

      “子钰……”唐中小心翼翼问道,“方才的那些话,你听到了多少?”

      楚玥终于敛去了脸上不合时宜的笑容,朝唐中说道:“基本上全听着了,师哥,路是我自己选的,走错了路,看错了人,都是我该的,能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要自责。”

      “但是……”唐中开口,欲言又止。

      “走错了路而已,退回去重新走不就行了?堵死在死胡同里的人,都是自己不愿意出来,以为只有眼前的路才是唯一的路,但其实,回一回头,就好了。”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