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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较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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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门,北风萧萧。
男子穿着素色的纱织单衣,逆着北风站在城门的正中央,仰头看着城楼上的匾额。北风呼啸卷过城门,男人却似乎根本不在乎周身寒意,只是起风的时候微微眯起眼睛,悠闲地等着人。
马车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男人微微侧过身,却显然不是想要让路。
“宁王府出城公干。”墨竹松开缰绳下车,朝守城的侍卫出示了腰牌。城门守卫并未收到要阻拦宁王府上的人出城的命令,墨竹几乎没花什么力气就得到了出城许可。
男人挡在路中央,朝墨竹笑了笑,脸上带着故旧重逢般的喜悦。
“借过。”墨竹面无表情地说着话,手底剑已出鞘,随时准备朝这个陌生男人刺去。这个关头拦路的人,即便不是敌人,也定然不是善类。
男人一眼看穿了墨竹下一步的行动,但并没有退缩的意思,反而向前多走了几步:“我也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想叙个旧罢了。”
“叙旧?”墨竹警惕问道。他并未见过眼前的男人,不知从何叙起。
青松掀起帘子,朝马车外只瞥了一眼,随即松了帘子,对车厢内的人说道:“是他?!居然是他!”
“谁?”谢长歌问。拦路之人必定是南朝皇帝派来的,但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才能令青松如此大惊失色?
“殿下,一别经年,您可安好?”男人说着就要靠近马车,被墨竹用长剑横在两人之间,阻止了向前的脚步。
谢长歌在车厢内呆若木鸡,全身都僵硬了起来,甚至冒起了寒意。
白茭……
来人竟是白茭!?
当年自己让时轩把人送出京城后,就再也没有试图去联系过对方,根本不知道对方这十年来过得如何,又去了哪些地方。
但对方也曾是与自己有过密切关系,这个声音绝对是他。
“怎么会是他?”谢长歌压低了声音,怕车厢外的人听到了交谈声。
“殿下还看不出来吗,他从一开始,就是我们陛下的人。”青松咬牙切齿,想起了一些过往旧事。白茭楚楚可怜地对殿下说出那些比刀子还利的话的场面,似乎近在眼前。
“可是……我在认识子钰之前,就已经认得白茭了,他怎么可能会是楚琛的……”话还没有完全说出口,谢长歌就忽然意识到,如果对方真的是楚琛派来的,那么楚琛早在子钰进长安之前,就已经谋划好了之后的路,这盘棋局,远比自己想的要大。
“宁王殿下如今在宫里面圣,不在车上,公子还是请回。”墨竹并未见过白茭本人,也无法从几句话中联想出对方的身份,他唯一的职责就是让对方无法靠近车厢。
“你怎么知道我要见的人是宁王?”白茭手指轻点墨竹的剑锋,眼睛却看向车厢,“殿下,你也曾许过白茭一生一世,难道白茭在殿下心里,真的一文不值吗?”
谢长歌低头,不作一语。即便现在知道了白茭当年接近自己是蓄意而为,但说到底,还是自己当时混账,不知道人心可贵,伤害了子钰,同时也对不住白茭。
事已至此,自己同白茭,早都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也绝对不能开口,否则一旦坐实了自己身在金陵,杀身之祸马上就要紧随其后。
青松掀开车帘,唾骂道:“白茭?你还敢出现?你怕不是失心疯了,你口中的殿下现在在长安城里三宫六院,你跑来金陵闹什么?”骂的人是白茭,但心里不满的是坐在自己面前的谢长歌。
“我同殿下说话,你插什么嘴?”白茭弹出袖箭,一个转身,朝青松射去。
“你找死。”电光火石之间,墨竹挽剑,剑身挡住了短箭,金属相撞的声音响彻半空。
“殿下,您就打算这么一直袖手旁观吗?”白茭视线没有从马车上移开片刻,敏锐地捕捉着每一个可能出现的细节。
墨竹死死挡在了白茭面前:“车里没有什么殿下,宁王府出城公干,再不让路,我就真的不客气了。”
墨竹话落,车厢内传出了声音:“罢了,既然车外公子如此执着,不如我便下车一叙,让公子看看我到底是不是他口中的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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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玥和楚琛僵持了许久,假面撕碎后的赤丨裸转瞬即逝,兄弟二人再次陷入了虚与委蛇的客套当中。
“子钰,说到底,我这个做哥哥的对自己的弟弟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你若是真看破了红尘,不想沾染俗世,我可以为你在城郊修一座道观,你在当中带发修行,初一十五的,我还能去观里探望探望,不比四处漂泊要好?”
说白了还是一种变相的软禁,楚琛是生怕了自己回到北朝,带兵攻打南朝。
楚玥心中冷笑,若他这个做兄长的当真了解自己的弟弟,那就会清楚,自己无论身处何种境地,都不会做出伤害故土和同胞的事情。
但这些事口说无凭,说了楚琛也不会信。
“皇兄,功名、权利,我统统都不要,到底要怎样你才愿意放我离开?”楚琛始终不让楚玥起身,楚玥就只能一直跪着,此刻腿骨已经开始发酸,小腹也疼了起来,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
楚琛始终与楚玥保持着很远的距离,朝他遥遥一笑:“你若自废武功,天涯海角,皇兄都随你去。”
楚玥明白,一把利剑,留在手里,会是大杀四方的武器,可若要是被敌人觊觎,倒不如早早把它毁掉,也免得剑锋最终指向了自己。
但自己自幼体虚,这条命全是靠着一身武艺护着的,这件事楚琛不是不知道,说到底他想要的,还是自己的命。
楚玥低头看向自己泛白的指节,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皇兄,你如今,竟怕我怕到这个地步吗?”
“怕你?我会怕你?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竟说我会怕你?楚玥,你怕不是疯了!”被戳中了痛脚,楚琛怒不可遏,忘记了一切顾虑,快步走到楚玥面前,弯身狠狠地掐住了他的下颚,迫使对方抬头仰视自己。
“我是君,你是臣,你凭什么说,我会怕你?”
“凭……凭什么……”被人掐着下颚,楚玥呼吸与说话都变得困难了起来,“就凭你方才连靠近我都不敢。当年父皇派你出征,你不敢,四哥来求我,我为了你出生入死,可到了最后……名利全是你的,我一身伤病换来了举国唾骂。”
“你不保我,反而顺势开始算计我,把我逼得在北朝待不下去,又想方设法把我骗回南朝来为你卖命。现在国家安稳,你觉得我多余了,就又开始想要把我彻底解决了……楚琛,狡兔死,走狗烹,我以为我们是至亲兄弟,不会走到这一步。”
说着楚玥手指握上楚琛的手腕,眼睛死死盯着他。
楚玥的话句句诛心,楚琛甩开了楚玥的手,随后后退了半步,狠狠地把楚玥跺倒在地,以一种睥睨着众生的姿态看着他:“正因为我们是至亲兄弟,所以我更要防你的谋反不臣之心。楚玥,你错就错在没有和老四一样早早死了。身在天家,谁会跟你讲什么骨肉亲情?老三被处死的那天,你就该料到会有今天。”
楚玥手掌抵住早就坠痛不止的小腹,狠命咬开了藏在后槽牙的药丸,冷笑道:“对,身在天家,谁会讲骨肉亲情,皇兄,你且看看自己的手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