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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将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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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咬了咬牙,下定决心走进去,有个和尚和我对视一眼,我心虚的拢了拢衣服,紧走了几步,怕他和我说话。
其实并不会。
但我很心慌。
那个道士依旧在寺庙门口,像流浪汉一样大剌剌躺在门口,不在乎过路人怎么看,手里还拿着手机打游戏。
我深吸了口气,走到他面前蹲下。
我确信他绝没有抬头看过我,可他却能用笃定的语气确认这是我。
“怎么?上次不是又哭又闹说要报警抓我?”道士一手放大招一手挠了挠头,“你来找我,你老公不会生气吧?”
他讲话有些莫名其妙。
我问:“为什么我回去后一直在做噩梦?”
道士:“因为你老公是鬼啊。”
我皱眉。
他切了一声,“年轻人,你认识弗洛伊德吗?”
我不解,怎么突然说到这儿了,却还是点了点头,“听说过他的战绩,49战全胜么?”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眼里的鄙夷藏都藏不住,劈头盖脸把我淹没。
“蠢货,我说的是创立自我分析法那个!”他游戏打完,把手机丢到旁边的地上,嘴角勾了勾:“他认为,梦是潜意识中欲望的满足……所以其实你心里巴不得你老公是鬼对吧?这样他就属于你一个人了,他就见不得光了……哈哈哈哈哈。”
我抿了抿嘴,别过头。
他扒拉我的外套,嘀咕:“你穿的挺好看的啊。”
我看了看表,除去开车回家伪造自己一整天在家的时间,我没多少时间耗了。
我径直问:“你说他是鬼,且不说这有多荒谬,我只问你证据呢?”
道士靠在墙上,腿盘起来,嘴里叼着不知道哪里摸出来的草,语气怪异:“需要证据吗?”
“不需要吗?”
他朝我抬了抬下巴:“你知道吗,当你来到我面前的时候,不对,当你第一次想来我面前的时候,你就知道他是鬼了。”
“并不是,我只是不想让你给他泼脏水而已,我不喜欢听别人说他的不好。”
“听听,”他说:“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你自己都要信了吧?要不是我真知道点什么,几乎也要给你鼓鼓掌了。”
“放屁!”我余光扫过来来往往的人,压低嗓音,“你懂什么?你知道什么?一个鬼,会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太阳底下吗?他是人,堂堂正正的人,从我四岁那年就出现在我的生命中,我能不知道他是人是鬼吗?”
他目光冰冷,语气嘲讽:“就是因为你知道,你才装出这副样子,你家那个鬼知道他投不了胎是因为你吗?他当然不知道,他不敢让你知道的所有事,都是你了如指掌的。”
已经有人注意到这里的情况在偷偷打量了,我捏了捏手,强压着脾气。我怕这道士大喊大叫让人家拍了视频传到网上,现在的网络很发达,三分黑能变成十分白,十分白也能变成万分黑。
他眼神一转,“老夫见你印堂发黑,恐怕最近有大难,这样吧,友情价999我帮你出手解决。”
过路的人稍微散开一些。
我站起来,配合道:“我没带钱包,你去我车上吧,我给你现金。”
他笑呵呵的和我离开,我带他去车上。中途被打断过了,都是成年人,一时之间也不会延续刚刚的话题继续吵。
他不上车,我冷笑一声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靠在车门上和他说话。
“怕死还过来做什么?”我讽刺他。
他回击:“不是你来找我吗?”
“那是因为我不想你再胡言乱语!”
他不屑:“非要这么装吗?”
我沉默掏出根烟,拿在手里摩挲。他伸手,我递给他一根。
烟雾缭绕中他问我:“你真的不怕死后堕入血池地狱吗?”
我眼皮一掀,又想和他吵,他打断我。
“你爸是我同学,当时我家穷的要死,我脏兮兮的没人和我玩。那会总有人偷我公交卡,我家太远了,被偷走后我就要走路回家,有很多时候一走就是俩三个小时。
公交卡过几天又会出现在我的桌兜里,我知道一定是有人把坐公交的钱用来买零食了,所以要借我的公交卡回家。
那天我又找不到卡了,他坐在他爸的摩托上问我,你怎么走路回家啊?我说我卡丢了,他居然让他爸送我回家……第二天来学校,他说,艾庆元,以后公交卡丢了来找我吧,我给你借一块钱吧。”
是的,我爸一直都是这样的,他看谁都很可怜,可能在世界级首富身上,他也能找出可怜之处来。
我的手在裤兜里,把烟碾成碎片。
我听见这个道士又说:“整个小学,只有他不嫌弃我的脏衣服,我的大鼻涕,还有我结巴的话。这样的人,我记一辈子也是应该的。同学录里他的联系方式我现在都能背出来,初中毕业后我去学修车了,我和他很久没见,再见的时候他说他结婚了。
他来修车,见到我居然很开心的邀请我去他家里吃饭,说结婚的时候我都没去,今天既然见到了就吃一顿吧……刚好他的孩子满月。
我想,遇到我有什么可开心的呢?修车厂的老板也不是我,我连给他便宜一块钱都做不到。”
他沉默几秒,把烟头揉在手里捏灭。
他说:“对不起,徐期,我喜欢你父亲,那是我迄今为止,遇到过的最好的人。”
他还说:“我见到你母亲的时候心里居然那么嫉妒,那么咬牙切齿。可是她给我递了热毛巾,她说擦擦手,一会儿给我加双筷子的事儿,不用拘谨。”
我低头看了眼手表,还有半小时,于是继续听。
“你应该不知道,那时候你的满月宴只有你家里的几个老人,我是那么另类。我趁没人注意的时候,给你枕头边放了一千块钱。但是我走的时候,你母亲看着我的电动车,说这个挡风手套真的挡风吗,就把手伸进去试了试,然后她对我笑了笑,说挺暖的。我不想理她,她就回去了,说你离不得人。”
“但是……”道士语气哽咽:“但是我开车走的时候,把手伸进去摸到了那一千块钱。”
“她怎么这么好?”他不知道在问谁。
道士眼泪流出来了,我看到了。我喉咙像是堵了铅,别过头不看他了。
他继续说:“我放弃了,我嫉妒她的时候我就输了,我连夜来了这座庙,我要出家。主持说我尘缘未了,不收我。”
“我知道是我放不下你父亲,于是也不强求。”他抹掉眼泪,“我钻研十年的道术,想为你父亲破劫消灾,我算出你父亲会出事,提前一周去找他,我不知道他信不信我,反正他说孩子一辈子就考这么一次,开车注意点儿没什么的。”
“而我全靠自己钻研的那点道术,我也不确定,所以没有坚持。可是真的出事了……”
我知道,父母开车求了符,回家路上被酒驾的司机撞出山头,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
我愣了半天,父母死讯传来的痛苦再一次蔓延全身,我心情复杂的蹲在地上。
他摸了摸我的头,“徐期,现在我钻研道术二十余载,终于拼尽性命和你父亲一叙,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不等我回答,他说:“你父亲说,你有个哥哥,本该在二十二年前就死了的,现在却不见他。他让我来,带走你哥哥,还你安生生活,否则他和你母亲,都无法进入轮回。”
“荒谬……”我站起来,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半晌,转身,背对着他,“反正你就是个骗子。”
几乎是仓皇而逃,我一路上什么也没想,就专心开车,比拿到驾照第一次上路还认真。等车停到地下室了,我才开始思考那些话。
好半天,我自嘲的笑笑,熄火下车。
抬头一瞬间我心跳都漏了一拍,昏暗阴冷的地下室,七秒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我。
他和我对上目光,唇角微微上扬,整个人都散发出淡淡的怒气。那张脸我一向怎么看都看不够,现在却不敢看了。
我僵硬的锁上车门,强撑着表情。
他举起手里的购物袋,给我看里面的菜,“今天买的都是你爱吃的。”
他越是不问我,我就越是心慌。七秒的态度就像刀片似的,一刀一刀凌迟着我的血肉。
刚开门,我就忍不住开口:“对不起。”
他带着笑意回头看我:“怎么了突然说这个。”
我僵在门口,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把菜提回厨房,还洗了把手脱了外套,我依旧不敢动弹。等他处理好一切,终于过来,他蹲在我面前,给我换鞋。
他语气平静,“去哪儿了?”
我脚一缩,险些摔倒在地。
他挑眉,“吓成这样?看来是知道不该?”
我来不及说话,他拿着我的鞋给我看鞋底,那上面有许多灰和泥。
“你不是害怕吗?”七秒把鞋扔在地上,我浑身一个哆嗦,他冷冷看着我。
我无话可说,一直保持沉默。等他没耐心了,扯着我的胳膊要把我往出拽,我才终于把害怕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他凶:“这么喜欢去,我们一起去啊!你说你害怕我,你想逃避,所以我憋屈自己也不委屈你,可是你怎么敢,你怎么敢用爱来骗我?说一套做一套,你徐期好本事!”
我挣扎,不让他把我拽出门去。
他推搡着我:“去啊!我让你去,我陪你去,你非不去,趁我不在家跑出去时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庙里藏了你的情夫?”
我慌忙摇头。
我的力气远不如他,他挟着我,力气大到不可思议,我挣扎着抓住门框,手指都发白了。他像是看不见,也可能是气上心疼不在乎了。
我害怕了,眼睛都红了,嘴里喊:“我错了,哥,我错了你别这样,求求你了,我爱你哥,我真的错了,七秒!七秒我错了,求你了……”
他终于不在拉扯我,站定怒吼,“不许哭!”
我迅速抬手抹眼泪,竟是连抽噎都不敢有。
“我问你,你说你害怕我,我要带你去庙里,你不肯,怎么一个人去就肯了?”
我说不出理由,只赤脚站在地上胡乱亲他。
……(哦米伽这里是车,具体略)
……
他靠在床头,眼神冰冷的用食指点着我额头。
我讨好的蹭蹭他的手。
他拍拍我的脸:“没有下一次了,七七,我不允许。”
我乖巧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