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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新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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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斐辞说得没错,他把公司的股份分了一部分给何彦希,他只需要在公司挂个名,什么也不做就能拿钱。
而何彦希之所以懂帐,是因为何彦希跨专业学了会计学。
但赵斐辞忘记了,是因为他,何彦希才会从一个风景园林专业的博士生跨专业学习会计学。
刚开始创业的时候,所谓的公司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把所有的钱都投在公司里,租金、水电、买地等等,自然再没有多余的资金请员工。
两个人就这样一手包揽公司里所有的活,尤其是何彦希。
最初的时候他在公司里几乎什么都做,做财务、做设计、甚至做保洁。
正是因为他们公司里缺人手,所以何彦希才自学辅修了会计学考了会计证。
赵斐辞也没有辜负他,虽然历经一番波折,生意到底越做越大。
等到公司上市后他们已经不会再面临缺少人手没有资金周转的窘迫了。
赵斐辞心疼何彦希为他做的一切,不想他太辛苦,给他在公司里挂了个闲职,把公司的一部分股份也转到他名下,这样他每个月哪怕什么也不做也能有一笔可观的丰厚资金入账。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眼下在他生着病只提出想重新去工作的时候,质问他懂账,他的钱都在自己这里,他还想要什么。
何彦希张了张嘴,最后只能走到赵斐辞面前帮他翻折好立起的衣领,叮嘱赵斐辞“回去路上小心”,绝口不再提去工作的事。
也许是如今坐拥一家上市公司的赵斐辞看不上何彦希出去工作赚到的那点钱,也许是赵斐辞觉得何彦希出去抛头露面地工作只会给他丢人,也许是他现在压根不想让人知道在他身边还有何彦希这么个人的存在。
赵斐辞没有多留恋就离开了,何彦希走到窗边去看时正好看到他大步流星离开的背影,一次也没有回过头。
走出医院大门时一辆银灰色阿斯顿马丁Rapide徐徐停在他面前。
紧接着车上下来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绕到赵斐辞这边来打开车门,手撑在车门顶等赵斐辞上车。
下一瞬注意到什么,又很快收回撑在车顶的手帮赵斐辞正了正领带,才满意地点点头。
赵斐辞跟着低头看,捏了下领带。
尽管何彦希这个角度看不见赵斐辞的脸,却能肯定赵斐辞一定在笑。
他动作间和赵斐辞全程没有任何交流,却那样熟稔又默契,显然并非一朝一夕形成。
尤其是他脸上洋溢的笑,一点儿也不像职场上的人会有的。
那样青春活力、自然大方、意气风发,轻易就能感染人的情绪。
也许是因为初入职场,也许是因为有人刻意保护着他这份天真。
何彦希在窗边静静看着,直到看到宋星宇和赵斐辞一同坐上车后座扬长而去。
怪不得,赵斐辞已经很久没有像从前一样,在出门前耍赖一般把领带胡乱折腾系得乱七八糟,再松松垮垮挂在脖子上可怜兮兮低着头展示给何彦希看。
这样的次数多了,何彦希就养成了赵斐辞出门时帮他系领带的习惯,几乎已经成了一种肌肉记忆,深刻到他闭着眼睛都能给他打好一个十分完美的领带。
每天赵斐辞出门的时候他都会下意识在门口给他打好领带再送他出门。
现在他再拿好领带准备给赵斐辞戴上,赵斐辞却十有八九都会躲开,只接过他手中的领带:“到公司打吧。”
原来是有人在公司等着他,给他打领带。
何彦希记得赵斐辞习惯打半温莎结。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赵斐辞今天打的是普拉特结。
这个年轻人他曾经见过,很多次。在赵斐辞的公司里,在赵斐辞的办公室,在赵斐辞的身边。
他去公司给赵斐辞送饭,或者是有事去公司找赵斐辞,亦或打电话给赵斐辞。
十有八九都是这个人传话接待他。
这人就是赵斐辞的贴身助理,跟在赵斐辞身边至今刚好满一年。
赵斐辞一开始也不止一次和他提过后生可畏,说这个年轻人如何出类拔萃卓尔不群,任何事物上手都很快,处理起工作游刃有余,和同事也能很快就打成一片融入其中。
说这些话时他毫不掩饰赞赏神色,几乎要满溢出来。
何彦希明显感觉到他因为描述间不断仔细回想着这个人的一言一行,以至于完全沉浸其中,眉飞色舞。
于是插不上什么话的他只能偶尔在赵斐辞讲到兴起时给予一些故作惊喜语气的“是吗”附和着作重复的回应。
……
没过多久,陪护的阿姨果然来了。
阿姨的确很有经验,把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尤其是做得一手好饭菜,每天给何彦希送来的饭菜都十分清淡适口。
给他摆好饭菜就开始收拾卫生,正擦玻璃,见何彦希吃饭时心情很好的样子,忍不住多问:“发生什么好事啦?这么开心?”
“就是想起来,我还在学校读书的时候,有一次突发阑尾炎住院,也有人天天给我送饭来着。但是他根本不会做饭,要么口重要么太淡没有味道要么就是半生不熟要么是糊了。”
何彦希想到那时候还要上课的赵斐辞跑到他实习租的房子里捣鼓着给他做营养餐的样子就好笑。
尽管难吃,何彦希还是每次都吃得干干净净。以至于到现在赵斐辞都不知道他根本毫无做饭天赋。
就这么在医院里住了三天,何彦希都再没见过赵斐辞一面,连一句来自他的问候都没有收到。
却在住院第三天中午在医院后院散步时看到了那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只是那身影还搀扶着一个女人。
等何彦希回过神来他已经跟在赵斐辞身后很久了,直到亲眼看到他扶着人进了医生办公室再出来,赵斐辞才注意到何彦希的存在而驻足。
“赵总?是您认识的人吗?”女人见赵斐辞愣神,目光定在面前不远处一个穿着病号服的清隽男人身上,忍不住问。
“不认识。走吧。”
赵斐辞回过神来,扶着人离开带人去取药。
可能是不好再多麻烦别人,女人亲自去药房按照药方拿药,赵斐辞就倚在一边等,摸出来一根烟和一只打火机,下意识要点燃,反应过来是在医院,只能按捺住烟瘾,白白捏折了一根烟。
再看到何彦希向他走过来的时候,那支烟更被他丢在地上狠狠碾过。
“阿辞,你怎么会在这儿?”
赵斐辞不以为然,把打火机按得咔哒咔哒响:“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我的合作商,身体突然不舒服,带她来拿点儿药。”
他已经大发慈悲地解释了缘由,何彦希不想再自取其辱追问他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的模样从他面前走开,但他实在忍不住想问另一个问题:
“为什么是这家医院?”
“没为什么。近。”
赵斐辞根本没把他纠结的问题放在心上,可离他公司近的医院那么多,他却偏偏选了何彦希在的这一家。
几乎要让人怀疑他是故意为之,正是因为知道何彦希也在这里住院所以才把合作商带来这里。
可理由是什么呢?
不知道是医院里太沉闷,亦或者是和何彦希交谈使赵斐辞觉得闷,他松了松领带。
看到他动作,何彦希很自然地走近想帮他整理,可赵斐辞退后的动作让他的手晾在半空扑了个空。
这一次何彦希没有知难而退,没事人一样走近:“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现在的领带打得很好,我已经很久没机会帮你打了。”
“小宋帮忙打的,他什么都做得很好。”
赵斐辞刚想这么说的时候意识到何彦希的话中有话,仿佛故意给他设下了一个圈套诱他不自觉地往下跳,而他也确实差点儿如他所愿跳下去。
带着这股被戏弄欺骗的气恼,他一把拂开了何彦希的手:“彦希,你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简直像个毫不讲道理的怨妇,满腔幽怨。能不能不要每天疑神疑鬼?”
顿了顿,他补充了一句:“我还是更喜欢以前的你。”
宛如兜头一盆冷水把何彦希浇湿得彻底。
赵斐辞只用一句话就让何彦希从头冷到脚,遍体生寒,直接僵在了那里。
他看过去,首先看的是赵斐辞的嘴唇,那样的唇:唇形轮廓明显,呈标准的M型,唇角微微上扬,无笑也似微笑。
显得亲和又温柔。
就是这样的唇,曾经第一次亲吻何彦希的时候那样珍重又小心翼翼,还要认真严肃询问他“可以吗”。
如今从这张嘴中却也能吐出各种毫不留情的冰冷锋利言语。
言辞犀利咄咄逼人。
可何彦希记得很清楚,赵斐辞从前笨嘴拙舌,说话总是词不达意,反而何彦希是校内辩论队的一把好手,时常在参加辩论赛的时候侃侃而谈,能言善辩,将对方辩手说得哑口无言。
甚至他曾经还帮盛建元代过课,算得半个大学老师。
语言表达能力不说一流,至少也已经远超大部分人。
这样厉害的一张嘴,在面对赵斐辞无端莫名的指控时竟然哑口无言,良久只能问出一句:“你怎么这么说?”
不远处的女人对赵斐辞招手晃了晃手中的药袋示意已经取完药了。
“我要先去把人送回去。一个小小的病毒感染而已,你应该也好得差不多了吧?不过你要是喜欢待在医院,想住多久都随你。”
本来何彦希想借机搭他的车回家,可他后面话锋一转,何彦希没法再提出这个请求。
只能看着人扶着他的合作伙伴离开:那样仔细、耐心、小心。
十几年过去了,怎么可能不变?赵斐辞说得对。
以前的他年轻,如今的他渐渐变老,前几天洗漱照镜子都能明显看到细纹和若隐若现的几根白发。
以前的他体面,可现在他连工作都没有,整日只是收拾得整齐干净。
以前的他风趣活力,可现在他木讷死板,整个人像一潭死水。
怪不得赵斐辞对他提不起兴趣,没了新鲜感。
原来他比从前的自己更不像自己,反而是赵斐辞身边的宋星宇更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