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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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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天亮大概还有几个小时,外面的走廊已经恢复了一片死寂,即便如此两人也不敢放松警惕,随时提防着那些背后长着诡异人脸的飞蛾还会飞回来。
林穆白疲惫不堪地靠在墙边,直到破晓时分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醒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人抱回了床上。他下意识用右手撑着床垫想坐起来,一不留神就按到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地又摔了回去。
宋成霖听到动静,走过来皱着眉把他扶了起来,又托起他的右手仔细观察着他的伤口。
“我没事。”林穆白虚虚吐出一口疼出来的冷气,他几乎一夜没睡,此刻脸色很是憔悴,还有几绺碎发被额角的冷汗黏在侧脸,衬托得嘴唇越发没有血色,他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去卫生间洗个脸,但宋成霖仍是牢牢抓着他的手不放,僵持之中林穆白只好抬起头,冲他递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宋成霖虽是抓着他的手不放,但动作可以称得上轻柔,英俊的眉头轻轻皱起,没头没尾地吐出一句:“抱歉。”
林穆白倏地一愣,刚想说些什么,又听到他紧接着低声说道:“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宋成霖用近乎轻柔的语气开口说话,心里忽然就有点发软,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林穆白心里忽然就腾起了一个念想:很想伸出手轻轻把他的眉头抚平。他轻咳一声,搓了搓有些发痒的指尖:“成霖,我......”
但话还没说完宋成霖就轻轻松开了他的手:“先起来收拾一下吧。”
“哦,好。”猝不及防被打断的林穆白无奈地摸了摸鼻子,他刚才明明也能感觉到宋成霖还有很多话没有说,但看着他眨眼间就恢复如初的神情,仿佛刚才的那一点温柔只是自己的幻想。
可能还是我太心急了?他苦笑着想。
简单洗漱过后外面天光已经大亮,林穆白用猫眼观察了好一会才打开门,出门第一件事就打算把挂在走廊一侧的画框全部取下来放好,但站在昨晚看过的那幅男爵画像前,林穆白却总有一种还在被人盯着的错觉。宋成霖看他还在犹豫,径直就把那张画取了下来,看也不看就随意和其他的画一起打包塞进了抽屉,拉着他就去找药箱做进一步的消毒包扎去了。
下楼的时候队伍里的人大部分已经齐了,正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吃早餐。林穆白暗中观察了一下人数,确定没有缺少后才舒了一口气,等所有人吃得差不多了就把昨晚发生的事大致讲了一下。其实现在队伍里大部分人的心理素质都已经比刚进来那会好了很多,但还是有几个女生听完后吓得脸色发白,因为如果林穆白不说,似乎每个人都没有发现自己房间角落里多出来的那台神秘留声机。
就像是记忆被篡改,但这种不可控的失误却是致命的。
几个人当机立断就要站起来上楼去把那几台破机器给砸了,剩下的人虽仍坐在原地沉默不语,但脸上还是隐隐流露出了恐惧,孙岳观察了一圈,叹了口气道:“你是说死掉的人会变成飞蛾......那他们现在应该还在锅炉房里?”
“没错。”林穆白说着站起来,“不信的话,现在就去看看吧。”
孙岳虽然半信半疑,但最后还是跟着他们去了,站在锅炉房的门口就已经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高温,而紧贴着墙壁的那群黑褐色飞蛾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但一眼望过去仍是忍不住头皮发麻。他站得又近了一些,这次更能清晰地观察到那群飞蛾背后的花纹,孙岳先是随意扫了两眼,随后脸色倏地一变:“脸......真的是人脸!”
后面跟进来的几个人脸色也跟着变了,仅仅只是隔了一个晚上,那些飞蛾背后原本近似人脸的圆形斑纹已经发生了实质性的变化,有眼尖的人甚至一眼就看到了属于孙倩倩和她男友的脸——已经完全和飞蛾的后背融为了一体,此刻正紧闭双眼,脸上泛着死人才有的青黑。
“......我们还是出去吧。”孙岳默默打了个哆嗦。
“等等。”忽然又有人失控地喊了一声,他指着锅炉房尽头那一大堆复杂的工业管道,“那里好像有东西!”
所有人的注意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惊疑不定地看到通道的尽头有两个模糊的白色影子,像是悬在半空之中,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两个巨大的茧,自天花板上垂下,像是一夜之中凭空多出来的。
林穆白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那两个巨茧,表示自己一点也不想知道那里面到底会孵出来个什么东西。
“大家,要不我们还是先出去吧。”他腾出一只手扇了扇衣领,站在锅炉房没一会浑身已经被烤得汗流浃背。但不知是不是他运气太差,话音刚落,那悬着的其中一只茧就忽然有了动静,“咔嚓咔嚓”的响声自内部传出,白色坚固的外壳表面也随之裂开了一条缝。
宋成霖瞳孔一缩,下意识挡在他的前面——
有一条惨白的胳膊忽地从裂缝之中伸了出来。米滟见了这一幕吓得惊叫一声,林穆白从后面扶住她的肩膀,面沉如水地盯着那条在半空中吃力挣扎着的手臂,好不容易找到着力点后才把自己整个身躯从狭小的缝隙中一点点挤了出来。
那竟是一个浑身赤|裸的男人。
孙岳也被这一幕惊得倒吸一口气,大喝一声:“卧槽,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个从茧里“孵化”出来的男人个子很高,但体型瘦弱,亚麻色的头发湿漉漉地紧贴在头皮上,那双看起来很清澈的绿色眼睛先是茫然地看了众人一眼,撑着地板吃力地想站起来,但第一次没能成功,像是还没找回身体的控制权,很快又挣扎着摔回了地板上。
“对......对不起。”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终于开了口,一开始说话还有些晦涩,慢慢才熟练了起来,“你们是谁?”
“你又是谁?”林穆白紧盯着他苍白的脸。
“我?”男人被他问得一愣,低头又看了看自己不着寸缕的身体,好半天才苦笑起来:“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与此同时男人已经注意到了趴在墙壁上的飞蛾,脸色忽地一变,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整个人缩成了一团拼命往角落靠去,哑着嗓子惊叫道:“不要......不要过来!滚开!”
林穆白和宋成霖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走上前去一人拽住他的一条胳膊把人给弄出了锅炉房,又找了身干净衣服给他换上。在这个过程中林穆白特意到这个男人的呼吸心跳和体温都是正常的,哪怕是从茧里孵出来,也完全和常人无异。
“说吧,你还记得什么?”宋成霖把一杯温水搁在他手边,不咸不淡地开口。
男人沉默不语地坐在沙发上,对他的提问置若未闻。
宋成霖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非常友善地给出了些提示:“比如,舞会?”
林穆白坐在一旁,很明显看到那人的瞳孔猛地一缩,惊疑不定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你想干什么?”
“说说你知道的东西。”宋成霖只是紧盯着他的眼睛,“舞会也好,你的名字也好,或者,告诉我你是怎么死的。”
“我叫霍普。”那个自称霍普的男人犹豫着开口,眼神有些飘忽,“这家酒店......我想起来了,当初我和佩斯一路逃到这里,然后......”
“佩斯是谁?”林穆白轻声说。
“她是,她是我的未婚妻。”霍普说到这里表情变得沉痛起来,那双漂亮的绿色眼睛也随之黯淡,“我和她从小结识,但她父亲不同意我们在一起,还逼迫她嫁给某个有钱的富翁。于是某个深夜我带着她一起出逃,一路奔波,最后来到了这家旅馆......参加了那场舞会。”
霍普说到这里忽然有些喘不上气,咬着牙灌了半杯水才继续道:“但舞会还没开始,就忽然有一大群人冲了进来,他们手里拿着武器,逼着我的未婚妻和他们走,她死也不愿意,最后他们就......就......”
“就把她的头给割了下来。”霍普说完这句话就仿佛崩溃了,双手深深插|入自己的发间,神志变得有些错乱:“我记得那些人的脸,是她父亲雇来的那群杀手,那些脸......那些飞蛾的脸,和那群人长得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