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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小巷 ...

  •   十二月,气温已经降到十五度以下,街上行人都穿起厚厚的外套,南方冬天没有暖气,湿冷的寒气一个劲儿顺着袖口往人身子里钻。

      房间内,方书笺紧了紧身上的浅灰风衣,这衣服是韩意迟的,说是买小了,丢给他,他穿上后却发现意外的合身。

      对着镜子略微一侧身,刚卷的刘海长度正好,勾出弧度,衬得他脑袋圆,再绕层灰色围巾,把下半张脸藏在布料后,添了几分冬日的氛围感。

      他满意地一眯眼,掏出手机自拍了一张。

      拍完后愣住,惊觉自己真的被花孔雀室友潜移默化太深,现在愈发自恋了。

      只得低头笑笑,不再盯着镜子,推开门去叫外头客厅等候多时的韩意迟。

      “走吧,上班。”

      天冷,韩意迟却为了风度不愿多穿,只套了条短夹克在身上,仍是闪闪发光挂了一堆首饰,乍一眼看过去还有几分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疏离帅哥正杵在沙发旁戳手机,见他出来,脸上的冷漠一扫而空,突然皱着脸搓着胳膊开始原地跑步:

      “我靠哥们儿我真遭不住了冷得我想死啊。”

      南方冬天室内惯常比室外还低几度,方书笺倒是过惯了,韩意迟却冻得受不了,前几天哆哆嗦嗦说想开空调取暖,方书笺没有异议,由他去了。

      得到特赦的韩意迟握着遥控嘀嘀嘀把温度调上30度,站在出风口等了半天,结果发现屋子里的原装空调并不能制热,吹出来的风还是冷的。

      韩大少爷于是出离愤怒了,连夜拨通了房东电话,通知他老人家自己打算重新装个新空调。

      租房以来房东老大爷吃了这人傻钱多少爷的很多好处,如今也是欣然同意,少爷立马火速开始物色产品,却碍于事儿逼本色,硬是挑挑拣拣好几天都没找到心仪的,又不愿凑合,只能额外受冻好几天。

      方书笺见他那样直想笑,开口说他:“冷就多穿点啊。”

      “我不。”韩意迟摆手走近,伸手理理他围巾,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飘进鼻尖一瞬,又随着男人动作不落痕迹地很快收回,像是撩拨,

      “我要帅。”

      方书笺并不理解他这种把风度和温度视为对立面的心态,摇头笑着叹气,看了在窝里睡觉的方小猫一眼,戴上口罩转身招呼他出门。

      天阴沉,薄衣的韩意迟被冻得指头都白了,硬是装出一副冷面帅哥的样子,菜场街采买时迎面遇见熟人,方书笺在前头笑盈盈,他在后面板着脸点头。

      见聊得久了,还在后头怼方书笺,低声让快走,他要去餐馆取暖。

      无奈,方书笺只能婉拒了叔叔阿姨们的闲聊邀请,一路直奔餐馆。

      城市位南,又是个旅游城,许多北方人慕名南下取暖,短袖短裤下飞机后才发现这南方小城的寒冷比北方只有过之而无不及。来都来了,只能搓着胳膊逛旅游区,与全副武装的本地人擦肩而过,边逛边念叨妈的被耍了。

      方书笺一路与众多穿着清凉的游客对视,见那些幽怨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又往后扫去,在看见他身后的韩意迟后全都变得释怀。

      走到餐馆门口,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韩意迟。

      天黑得早,那货站在渐暗的天色里,路灯跃上短夹克外套,映亮他低头看着手机面无表情的脸

      乍一看,确实别有风情。

      视线往下瞥去,捏着手机的手却十分老实地颤抖着,再细看,唇色都冻淡不少。

      方书笺忍不住笑,伸手碰碰那人指尖,摸到一片冰凉:“冷成这样啊?”

      以为以韩意迟的攻击力很快会抬头嘴硬,他甚至做好了调侃应战的准备。

      可面前人却没动静,只飞快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看了眼手机,再抬头看他,面色犹豫。

      “有消息?”方书笺察觉到异常,问他。

      韩意迟点头,张嘴刚要说什么,手机突然震,又有新消息进来。

      他再低头看屏幕,抬头时表情变得欲言又止。

      “直接说。”方书笺握上身后餐厅门的门把。

      温暖的餐馆就在眼前,但看韩意迟的反应,估计是取不了暖了。

      韩意迟咬牙,终于把几乎黏在屏幕上的视线拔了下来,手机揣进兜里:“有……人……约我,喝茶。”说得磕磕绊绊,“你……工作去吧,我一会儿过来。”

      方书笺有些惊讶,愣了愣,随即饶有兴致地一挑眉:“哦?”

      这就对了嘛。

      两人认识快半年,除了刚接触那个月,其余时间韩意迟都在围着自己转,24小时不停歇,让方书笺产生过无数次那货是不是没朋友的错觉。

      如今看来,韩意迟还是有朋友的,只是没来找过他而已。

      是了,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怎么可能没朋友,众星捧月,有一群同龄的兄弟可以喝茶闲谈,这才符合他初见时对韩意迟的刻板印象。

      “我很快回来。”韩意迟往前一步,似乎要解释,“你等我。”

      “不用那么快回来,不用老跟着我。”方书笺眼底含笑,欣慰地拍拍那人肩膀,“去吧,玩的开心。”

      冲他挥挥手,转身利落地推门进店。

      韩意迟隔着玻璃门,看着方书笺走到收银台前把菜放好,陈思凑上前闲聊,他边摘围巾边回应,又扭头吩咐刘达做事,刘达僵硬着听了,转身一板一眼走进工具间。

      餐厅内一派祥和,温暖的暖气被玻璃门隔绝,暖光落下,衬得浅淡笑着的方书笺脸色红润。

      冷风刮过裸露的手臂,韩意迟怔愣在原地,半晌,垂眼,转身往路口走去。

      “路口老爸茶店,你一个人来,现在。-寻岱”

      收到这条消息时韩意迟整个人都是懵的,甚至一下都没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给过寻岱自己的电话号码。

      那时恰好方书笺回头,韩意迟下意识要开口问他知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结果寻岱跟窃听了他大脑似的,很快又发来第二条消息。

      “别告诉虚虔。”

      于是他只能把问话咽了回去,眼睁睁看着方书笺笑着跟他告别,再转身离开。

      寻岱所说的茶店他知道,人气很高,许多外地游客慕名而来,甚至不少本地人都爱吃,每次路过都是人满为患,大大小小各种车把路堵得厉害。

      但今天估计是天晚,吃午茶的点已经过了,人格外少。韩意迟坐着电梯上三楼,电梯门开的瞬间茶点香气扑面而来。

      穿过布着各色桌子的大堂,他被人引到个角落的小包厢前。

      走廊没窗,灯也没有很亮,抬眼,包厢名“不约而同”。

      明明是好词,这会儿看着却万分诡异。

      服务员离开,韩意迟站在门口没动,特地点开手机看了眼,想确认寻岱有没有再给他发新的消息,类似于敲门必须敲三下否则一进来就杀了你之类的傻逼规矩。

      并没有。

      他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串陌生号码,皱着眉思来想去,还是想不出来自己到底什么时候给了寻岱自己的手机号。

      想半天没个结果,干脆破罐子破摔把手机一揣,门都不敲,抬脚直接踹开包厢门。

      那天测骨龄闹得挺不愉快,结束后他因为这帮人违约与他们大打出手,最后两败俱伤,留界拖着满身伤口过来拽他说哥们儿既然你都不是异能者,那咱们休战吧。身后没有精力再发动梦魇的昱音喘着粗气,一个劲点头。

      他其实并不愿意,但天天这么打也不是办法,只能绷着脸应允。

      之后他出门不再往西街,不点村里外卖,快递找跑腿,没再见过监管局这几个高层,对面也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没主动招惹过他。

      因此今晚这一反常态的邀约,绝不可能只单纯喝茶这么简单。

      包厢里亮得有些刺眼的光溢出来,还带着淡淡温热茶香。

      门完全大开,韩意迟定睛看清了中央的大圆桌,还有桌上琳琅摆着的各色茶点,愣住了。

      “来了?随便坐。”

      主位的昱音声音传来,留界和寻岱一左一右坐在她两侧,手里都捏着筷子,昱音嘴里甚至还嚼着东西,碗里摆着半块红米肠粉,一副悠闲样子。

      昱音边嚼边站起身,递了副碗筷给他,又扭头冲留界一抬下巴。

      留界会意,放下筷子倒了杯茶递到他面前,又转了转圆桌:“吃点。”

      对上韩意迟呆若木鸡的表情,补了句:“就这些,想吃别的也没办法,我们来得晚,很多菜都没了。”

      韩意迟僵着身子,与身前那杯缓缓往上飘着热气的红茶对视。

      茶杯是每家茶点都会有的白瓷样式,茶水清透,面上还飘着几根细细的茶梗。

      什么意思?

      真是来喝茶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茶里有毒。

      得出这个结论,韩意迟心中冷笑一声。

      见他不动,昱音夹起碗里的半块红米肠粉塞进嘴,边吃边扭头看旁边的寻岱:“他还挺害羞,一直这样吗?”

      寻岱翻个白眼:“我不知道。”

      “这样。”知道他是人类后,昱音的态度放松很多,见韩意迟绷着表情,干脆也放下筷子伸手示意,“你不吃也行,先坐下吧。”

      “坐吧坐吧。”留界道。

      韩意迟扫一眼他们,终于是坐下了。

      伸手捏了捏茶杯,滚烫红茶的温度传到手心,被冻僵的手稍微缓和了下来。

      面对身前摆着的餐具和昱音贴心转到他面前的紫菜卷,他冷眼以对,并没有说话。

      “好,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昱音清了清嗓子,一挽头发,坐直身子看着他,“你好,我是异能监管局总指挥官,昱音。”

      韩意迟:“……”

      原本想出言讥讽让她说点大伙不知道的,又后知后觉才想起昱音不知道方书笺还活着,从她的视角来看,自己至今不知道他们底细。

      于是他乖乖闭嘴,看着昱音又伸手去指左边。

      “这位是异能监管局总医务,留界。”

      “留下的留,世界的界。”留界冒出一句。

      对上昱音不耐烦的瞪视,他摸摸脖子缩了回去:“干啥……我不想他给我的名字在脑子里自己脑补出其他汉字不行吗?”

      包厢安静一瞬,昱音又干咳一声:“这个……寻岱,前副指挥官,现在是外勤c队队长。”

      韩意迟视线在他们中间扫了一圈,对这三个人的等级有了大概判断。

      昱音最高,往下是前寻岱,再是留界。

      现在的寻岱,估计职级比他们俩都低得多,甚至不在一个属性里了。

      他轻轻抠了抠白瓷杯底。

      那方书笺呢?方书笺在监管局的职位算什么?有昱音那么高吗?

      那头昱音站起身,夹了块烙饼放进碗里:“我们今天来,主要是想跟你说些事。”

      “嗯。”韩意迟应声,视线重新落到面前装着紫菜卷的蒸屉上,咽了口口水。

      “虽然你跟着留界去测了骨龄,证实了人类身份,但在监管局那边,有关于你的案宗记录还是异能者。”昱音说,“所以在明确你死前,监管局会不断派人来回收你。”

      韩意迟抬眼,没好气反问:“为什么,你们不是监管局的吗?不会回去改资料吗?”

      “呃……”昱音伸出根手指挠挠脸颊,跟寻岱对视了一眼。

      沉默半晌,牙疼似的挤出了下半句话。

      “因为我们现在算是……执行回收任务意外被你杀死的成员,所以不可能再回局里了,也不可能再动系统里的任何数据,顶多每天黑进去看两眼。”

      话落,捂着脑袋的留界低低笑了声,那头脸色本来就黑的寻岱更黑了。

      手中茶杯温度凉了下来,韩意迟呆愣半晌,总算是听懂了昱音那番话的意思。

      他难以置信,表情空白,伸手指指自己:“我。”又把指头转向对面三人,“杀你们。”

      留界笑声更大,那头黑脸寻岱一个空茶杯甩过去,咚一声砸中他肩膀,他瞬间闭嘴不动了。

      “只能这样,不然我们得回去复命。”昱音明显头也很大,捏起茶杯喝了口茶,冲他扬扬下巴,“紫菜卷,夹点,我要转走了。”

      韩意迟头脑空白,闻言放下手中被捏得带上点温度的白瓷茶杯,拿起冰冷的木筷子,插起个紫菜卷塞进嘴里。

      软糯弹牙,淡淡的蟹棒味在口中散开。

      昱音转过桌上的茶壶,给自己杯里倒了点茶,又就着吃了口烙饼,边嚼边道:

      “所以,按照等级安排,下一个来的会是副指挥官贺贤。”

      听到这人的职称和名字,黑脸寻岱终于是忍无可忍,一拍桌子起身。

      底下三人都愣住了,对上目光,他淡淡道:“腿疼。”

      “嗯。”昱音说,转过身对韩意迟解释道,“贺贤以前是外勤C的队长,前两个月问阁把他的职位跟寻岱调换了,所以寻岱才这么生气。”

      寻岱满脸黑线不再说话,韩意迟沉浸在昱音不顾寻岱死活贴心解说的震撼中,半晌重新夹了个红米肠粉,看昱音:“那个贺贤,很厉害吗?”

      昱音抿唇不说话,最后是留界开了口:“贺贤是虚虔参谋的徒弟,19岁,很年轻,但十分聪明,下手狠厉。作为朋友,他有点幼稚,以前甚至还有点傻,但作为敌人,他是个十分难缠的角色。”

      “以前很傻……是?”韩意迟犹豫道。

      这回轮到留界沉默了,瞥眼昱音,再瞥眼寻岱,叹了口气开始专心喝茶。

      屋里的气氛随着“虚虔”这个词的出现变得万分压抑。

      最后,还是昱音再次开口。

      “贺贤对虚虔无比爱慕,且绝对服从。”她声音变得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人,“虚虔很宠他,他毕竟是孩子,也挺恃宠而骄的,经常耍赖。虚虔……去世后,原本乖顺的贺贤突然性情大变,暴戾阴险,并且对所有异能者都是虐杀,甚至不会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这也是我们今天找你来的原因,贺贤,会非常难对付。”

      韩意迟舔了舔后槽牙,只觉得心中一股无名火冒了出来。

      “这不是我该承担的风险,是你们监管局的问题。”他说。

      “是。按理说应该是我们去跟他交涉。”昱音叹气,“可我们现在……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站在我们这边,我们几个叛逃组织本就是犯了规矩,如果他知道了,再回去禀报上级,我们会很麻烦。”

      “你能力很强,身手也不错,如果你能拖延时间,等他体力耗尽,我们几个再从暗处出来制服他,一切就会好办很多。”

      韩意迟觉得好笑,他们出这方法,无非是知道自己有自愈能力,想用自己这活血包拖延时间罢了。

      到底还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心里腹诽,但他面上还是一副扑克样,昱音见他默许,也知道韩意迟没心情陪他们吃这饭,摆摆手说他要是忙大可先走。

      韩意迟求之不得,站起身握上门巴正要离开时却又想起什么,转身,毫无礼节地一指昱音。

      “你们哪来的我手机号?”

      *

      只六点出头天就全黑了,韩意迟裹着一身茶香从茶店中走出来,好不容易裹暖的身子被风一卷,很快又冷了回去。

      头脑发热,掏出手机好几次想把寻岱用来给自己发消息的号码拉黑,却又想起昱音说的她是黑客,想要什么消息都能得到。

      心知就算把这个号码拉黑,那帮人还能找出千千万万个号码来骚扰他,干脆作罢。

      手指悬在屏幕上半晌,点开跟方书笺的聊天框。

      在包厢时他有在桌底悄悄给方书笺发消息,问他贺贤的身手如何。方书笺回了句怎么问这个。

      他再打字,告诉那人下一个来的可能是贺贤,方书笺却不再回复了。

      茶店地理位置好,临着城中村主街,回去一路都有大灯照着,行人也不少。

      韩意迟转了转戒指把手机放回口袋,放慢脚步,抬眼看头顶年久失修已经爬上霉斑的骑楼。

      颜色斑驳,上头的形状倒是保存完好,雕的多是花草藤蔓,刻痕蜿蜒,与爬山虎交织,看得他同样的心烦意乱起来。

      昱音口中的贺贤极其依恋方书笺,在包厢里听见这句时他的心就跳了一下。

      那方书笺呢?这个年幼的小徒弟,在他心里会不会也是同等的重量?

      如果贺贤来,知道方书笺没死,事情会变成什么样?

      还没到饭点,餐馆只坐了寥寥几桌,推门,热烘烘的暖气裹上来时韩意迟舒爽地叹了口气。

      抬眼扫了一圈,却没见方书笺,工具间更衣间后厨都绕个遍,也没见那人身影。

      他皱起眉,方书笺一直尽职尽责,平时上班都是在这几个地方,这会儿能去哪?

      想到那条至今未回的消息,韩意迟心下慌张起来,拽住端着杯酸梅汁从身边走过的鱼糕:“方书笺呢?”

      鱼糕愣住,也环视了一圈餐馆,这才后知后觉惊讶:“对哦,他人呢?”

      韩意迟皱起眉,松开他胳膊,又去问收银台后的小姑娘,见小姑娘摇头,再绕到后厨去问那炒菜炒得热火朝天的大叔,大叔也不知。

      愈发慌乱,他迈着步子走出后厨,在员工通道里迎面撞上刘达。

      原本下意识要问,突然想起这死玩意向来跟方书笺不对付,更不可能知道他下落,只得叹了口气,往边上侧了侧让那人过路。

      刘达却站定了没动,不明显的打量着他。

      韩意迟不耐烦,刚想骂他要过过不过死,那人突然开了口,语调干巴巴。

      “他在后巷抽烟,有半小时了。”刘达脸色僵硬,明显心里正天人交战,但还是开口提醒,“看是不想干了。”

      话落,跟地板烫脚似的,转身快步离开通道,往后厨里去。

      韩意迟怔愣半晌,一声谢在嘴边没憋出去,回过神刘达已不见踪影,他扭头看了眼后厨,转身快步往餐馆外走。

      餐馆后巷临着居民楼,地上尽是碎石泥沙,还有些附近居民堆的建筑杂物,路窄,灯少,他抹黑在窄小的石砖墙间挤了半晌,总算是闻到一阵似有若无的烟味。

      后巷本就杳无人迹,方书笺也是个安静的人,一路走过来,除了愈发浓郁呛鼻的烟气,他没再听到任何声音,怕惊扰了那人,韩意迟不由得也放轻脚步。

      好在远远望去,这条窄巷到头后是个空地,接的一家人后院,悬在院墙上的白炽灯光凉凉地洒下来,勉强能映亮巷口一小片。

      韩意迟身上蹭上了不少墙灰,在心里边骂边走,好不容易挪出那窄巷,扭头,果然见白光与暗地的交界处清清瘦瘦地靠着个人影。

      风衣穿着,却没戴围巾,正微微抬头看着那盏并不明亮的白炽灯愣神,纤细的脖颈线条分明,从耳后向肩膀延伸,又被领子遮得严实。

      烟呛人,韩意迟视线从那抹被遮住的弧度往下滑,见骨节分明的指尖夹着烟,顶端闪着红。

      再往下,脚边也零零散散落着不少烟头灰烬,烟蒂被用力碾过,歪歪扭扭躺在地上,像筋骨尽断惨死扭曲的蛆虫。

      他不是不知道方书笺抽烟,家里茶几底下摆着的几盒烟盒,偶尔能从那人身上能嗅见的淡淡烟味,都是方书笺抽烟的证明。

      他早有察觉,有意想管,却无奈从没当面撞见过,只能咬着牙忍着装不知情。

      如今把柄送到手边,他快步上前,鞋底重重踩过地上沙石,走到方书笺跟前夺过那抹红光,随手甩到地上,用脚踩住狠磨几下,再狠狠一踢,那可怜烟蒂便歪歪扭扭飞出好远。

      “我靠。”方书笺笑起来,“国足来的吧。”

      韩意迟扭头看他,那人嘴角勾着,眼睛却全无笑意,淡色的眸子闪着光,在灯光下反而显出几分悲戚来。

      他心头紧了紧,下意识想放缓语气道歉,却见方书笺垂下眼,熟视无睹地掏兜,再从里头摸出整盒烟。

      韩意迟实在无法忍受,摁着那人手腕把烟盒抢了过来,心里有意想温声细语,奈何开口却是控制不住的咬牙切齿,怒火几乎要压不住:

      “要是心里有事,我带你出去兜兜风,吃点好吃的,实在不行你把我摁在地上打一顿,也别抽烟,行吗?”

      话落,却被掌心下细微的颤抖惊得一愣。

      他今天穿得少,原以为自己的手已经算冰冷,可方书笺的指尖却更甚,冻得僵硬,像块石头。

      烟盒被夺走,方书笺也不抬头,仍是刚才垂眼掏口袋的姿势。

      手颤抖着,抬头看他,在灯光下挤出个支离破碎的笑容,声音轻如蚊呐:

      “对不起,我实在有点……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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