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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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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永恒的黑暗。
我在这片虚无中漂浮了不知多少岁月，直到一缕微光刺入我的意识。那光芒如同主人指尖的温度，轻柔地唤醒了我沉睡的灵体。
当我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青纱帐顶。这是？主人曾经的床榻？我试图转动视线，却发现自己连最基本的动作都做不到。我的身体仿佛被无形的丝线束缚着，每一寸肌肤都沉重如铅。
窗外传来夜莺的啼鸣，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我闻到枕畔残留的冷梅香——那是主人最爱的熏香。这一切都如此真实，却又荒谬得令人窒息。
我明明是一抹剑灵，为何会躺在主人的床上？
“阿宁。”是主人的名字，温宁。
一声低哑的呼唤惊得我灵魂震颤，这声音我太熟悉了，是青冥仙尊。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夜露的寒凉。我拼命想要转头，却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青色衣角。
一只冰凉的手抚上我的脸颊。那手指修长如玉，却在触碰我的瞬间颤抖得厉害。
“三百一十九天了。”仙尊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
我这才惊觉自己竟有了实体！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血液冲刷着陌生的血管。我想尖叫，想质问，却连嘴唇都无法分开。这副身体就像一具精致的傀儡，而我被困在其中，徒劳地挣扎。
铜镜就摆在床对面的梳妆台上。借着幽蓝的烛光，我终于看清了自己的模样——那是主人的脸。
苍白的肌肤，淡色的唇，连眼角那颗泪痣的位置都分毫不差。唯一不同的是，这双眼睛里没有主人那种温柔的光彩，只有一片死寂。
思念如潮水般涌来，我想起主人最后一次抚摸剑身时指尖的温度，想起她在月下舞剑时衣袂翻飞的模样。这些记忆烫得我灵魂发疼，却连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仙尊的手从我的脸颊滑到肩膀，那里有一道淡粉色的疤痕——与主人当初救他时的伤口位置一模一样。他的指尖在那处反复摩挲，忽然俯身将额头抵在我的肩上。
“我知道你恨我。”他的呼吸打在我的锁骨上，滚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但你不能，不能就这样。”
温热的液体浸湿了我的衣襟，他在哭。那个曾经冷眼看着主人流血而去的仙尊，此刻竟抱着我这具空壳泣不成声。
多么讽刺啊，主人在时，他将主人弃如敝履；主人死后，他却夜夜来此对着一个替代品倾诉衷肠。
我多想冷笑，多想质问他为何如此虚伪，但这具身体连最基本的表情都无法做出。
天光微亮时，仙尊终于起身。他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泪痕，又恢复了那副清冷疏离的模样。
临走前，他为我掖了掖被角，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易碎的瓷器。
“我晚上再来看你。”他说，门砰的一声合上，屋子里再次归于寂静。
日复一日，这样的场景不断重演。每当夜幕降临，仙尊就会带着一身酒气来到这个房间，时而低语，时而哭泣，时而只是静静地握着我的手直到天明。而一旦太阳升起，他又变回那个冷酷无情的青冥仙尊。
而我也在这一天天里，从一开始的只能躺着，到现在可以坐着。
青冥仙尊看着这样的我，心情也一点点好起来了，我能明显感觉到，在发现我能坐起来的时候，他拉着我的手，眼神里是止不住的兴奋。
他带着这个消息，欢快的离开了，门关上的瞬间，我听见外面传来宋晨雨娇滴滴的声音：“青冥哥哥，你怎么又来这里了？不是说好要陪我去采晨露吗？”
“走吧。”仙尊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淡，却怎么也掩饰不住语气里的雀跃，沉迷于喜悦中的他没注意到身后宋晨雨恶毒的眼神。
一日清晨，一阵凄厉的凤鸣划破长空。
我僵硬的眼珠转动着，透过窗户看到仙尊手持玉碗走向梧桐树下的金笼。笼中囚着一只通体赤红的凤凰，它的羽毛黯淡无光，左翼有一道狰狞的伤疤——那是当年主人救下它时留下的痕迹。
“青冥仙尊！”凤凰口吐人言，声音嘶哑：“你当真要取我心头血？”
仙尊面无表情地取出银刀：“晨雨心疾发作，需要凤血为引。”
“为了那个女人？”凤凰凄厉地笑了："温宁待你一片真心，你却为了个蛇蝎女子害死她！现在连她的本命灵宠都不放过？"
我拼命想要阻止，凤是主人最爱的神鸟，是除我之外主人唯一的遗物啊！当年主人从猎户手中救下它时，它还是只幼雏。主人用灵药喂养它，为它疗伤，将它收做灵宠。
爱屋及乌，曾经仙尊说等凤化形，就将它首为义子。现在，因为宋晨雨一句心脏疼，要取它的血。
“聒噪。”仙尊冷声道，银光一闪，刀尖已抵在凤凰心口。
不！我在心中呐喊。我感觉到灵魂在躯壳里横冲直撞，却怎么也挣脱不了这具身体的束缚。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连一丝血迹都渗不出来。
凤凰突然转头看向窗口，金黄色的瞳孔直直对上我的眼睛。它似乎看穿了我的存在，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主人。”它轻声道：“我来陪你了。”
银刀刺入的瞬间，凤凰发出一声震天长鸣。鲜血如红宝石般坠入玉碗，每一滴都闪烁着微光。它的羽毛迅速失去光泽，眼中的神采如风中残烛般摇曳着熄灭。
最后一滴血落入碗中时，凤凰用尽最后的力气看向仙尊：“你会后悔的。”
然后它垂下高傲的头颅，化作一团燃烧的火焰。火舌舔舐着金笼，却奇迹般地没有蔓延。待火焰熄灭，笼中只剩下一捧灰白的骨灰。
仙尊端着盛满凤血的玉碗站在原地，脸上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但很快，他又恢复了那副冷漠的表情，转身朝主院走去。
宋晨雨早已等在廊下。她穿着一袭粉纱裙，发间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看到仙尊手中的玉碗，她立刻露出甜美的笑容：“青冥哥哥真厉害，这么快就取到凤血了。”
“嗯。”仙尊将碗递给她：“趁热服下。”
宋晨雨接过玉碗，故意在转身时“不小心”打翻了半碗鲜血。珍贵的凤血洒在地上，很快被泥土吸收。
“哎呀，手滑了。”她吐了吐舌头，眼中却没有半分歉意。
仙尊竟也没有责备，只是淡淡道：“无妨，明日我再去取。”
明日？我心头一震。凤凰不是已经……
仿佛回应我的疑问，宋晨雨娇声道：“幸好那畜生涅槃重生了，不然这心疾可要折磨死我了，我疼一疼倒是没什么，可是洛姐姐……”后面声音小了起来，像是在密谋什么，我怎么努力也听不清。
原来如此，凤凰涅槃，浴火重生。这意味着它将再次经历被取血的痛苦，周而复始，永无止境。
仙尊，你对主人可真够无情的，我的眼底一片哀凉。
夜幕再次降临，仙尊如常来到我的床前，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血腥气。他今天格外沉默，只是长久地凝视着我的脸。
“阿宁……”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朝阳死了。”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虽然知道凤凰会涅槃重生，但听到仙尊亲口说出“死”字，还是让我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
“它临死前叫了你的名字。”仙尊的手指描摹着我的眉眼：“它是不是看到你了？”
我多么希望此刻能够瞪视他，能够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他。但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像具真正的尸体一样坐着，任由他自说自话。
“晨雨说你的魂魄可能还徘徊在世间。”仙尊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她说……只要集齐三样圣物，就能让你的灵魂寄托傀儡。”
我的意识因震惊而震荡。原来如此！他夜夜来此忏悔，取凤血医治宋晨雨，甚至将我塑造成主人的模样，都是为了这个？
真是可笑，我在内心讥讽。早知如此，当初为何要对宋雨晨百般维护？对主人百般折辱呢？青冥仙尊，你又在刷什么把戏？
或是说，主人身上还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需要你这般费尽心机的复活她，哪怕最后归来的是一个赝品。
仙尊紧紧抱住我，力道大得几乎要折断这具身体的骨头：“再等等……很快……我就能赎罪了……”他的泪水浸湿了我的衣领，滚烫得像是熔化的铁水。
而我眼神冰冷，眸中带着刺骨的寒意。他注定是要失望了，他招来的不是主人，而是一抹剑灵，一抹对他充满恨意的剑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