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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晨光如蜜,透过素纱窗棂流淌进来,在锦被上勾勒出细碎的光斑。我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房梁——虽然雕刻着与之前房间一模一样的缠枝莲纹,但木料的纹路走向却截然不同。

      窗外传来山泉叮咚的声响,而非记忆中梧桐树叶的沙沙声。我艰难地转动眼珠,透过半开的窗缝,看到远处层峦叠嶂的青色山影,而非那座囚禁朝阳的金笼,这里不是主人的居所。

      一丝久违的轻松感涌上心头,没有那对狗男女的气息,连空气都清新了许多。我试着动了动手指,惊喜地发现关节比昨日灵活了些许。食指轻轻敲击床沿,发出细微的“嗒嗒”声。

      这声响惊醒了蜷缩在床边的身影,那是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少年,穿着一身素净的灰布短打,发髻用一根木簪松松挽着。

      他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杏眼,薄唇,右颊有个小小的酒窝,看起来分外眼熟。

      小童见我醒了,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他轻手轻脚地扶我坐起,动作熟练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当他的手指不经意擦过我的后颈时,我感受到一丝异样的温度——和仙尊一样,不同于傀儡的冰凉。

      做完这一切,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留影石。随着灵力注入,石头上浮现出模糊的画面:仙尊在密室中忙碌,将一具人形傀儡注入灵力;小童睁开眼,恭敬地跪地行礼;仙尊递给他一块玉牌,嘴唇开合说着什么……

      画面戛然而止,小童收起留影石,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我,最后做了个守护的手势。我恍然大悟——他是仙尊新制的傀儡,专门派来照料我的。

      想到仙尊,一股郁气堵在胸口。此刻他定然在与宋晨雨耳鬓厮磨,或许正亲手喂她品尝南海进贡的灵果,或许在为她描眉画鬓。而我这具傀儡,就被打发到偏远的别院,眼不见为净。

      小童敏锐地察觉到我的情绪变化,他犹豫片刻,突然伸手,小心翼翼地抚平我蹙起的眉心。

      这个动作太过亲昵,我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却因身体僵硬而未能如愿。他立刻缩回手,耳尖泛起一抹红晕,慌乱地比划着要去准备药浴。

      看着他逃也似的背影,我忽然想起为何觉得他眼熟了——那杏眼和酒窝,竟与曾经的仙尊有三分相似。

      仙尊连制作傀儡都要照着自己的模样,让与自己相似的傀儡照顾与主人相似的傀儡,当真是可笑又可悲。

      不一会儿,四名侍女鱼贯而入。她们穿着统一的藕荷色襦裙,步履轻盈得像一阵风,全程低眉顺眼,不敢与我对视。

      有人调试浴桶水温,有人撒入各色灵药,有人捧来换洗衣物,一切井然有序。

      当氤氲的药香弥漫整个房间时,小童回来了。他手中捧着一个白玉匣子,里面整齐排列着七根银针。侍女们见状立刻退到门外,还贴心地带上了房门。

      小童逆着光走了进来,看着他手上的银针,我了然,药浴配合针灸,确实能加快治疗效果。

      小童放下银针,开始解我的衣带。

      我虽是剑灵,但好歹也是女子,对小童这一举止,自是有些报涩。但转念一想,对方是个傀儡,没有思想,没有自主意识,原本的情绪便安分下来不少。

      小童轻轻为我解开衣带,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

      当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锁骨时,我清楚地看到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药浴蒸腾的热气中,他的侧脸线条格外柔和,长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

      这副模样太过鲜活,哪有半分傀儡应有的木讷?我正疑惑间,他突然抬眼看我。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像被烫到般迅速低头,耳根那抹红晕一直蔓延到脖颈。

      第一根银针没入头顶百会穴时,一股暖流顺着经脉游走全身。小童的手法娴熟得令人心惊,每一针都精准地刺在要穴上,分毫不差。

      随着银针陆续入体,我感觉到久违的灵力开始在经脉中流淌,像解冻的春溪,欢快地冲刷着淤塞的河道。

      当最后一根针落在丹田处时,小童已经满头大汗。他取出一块雪白的帕子,轻轻拭去我额角的汗珠。帕角绣着一朵小小的紫藤花,针脚细密整齐,显然是亲手所绣。

      这不由得勾起我回忆,主人生前,最喜欢紫藤花,不管是与仙尊的初遇,还是在昆仑派和仙尊定居,都少不了紫藤花作伴。

      这样好的画面,今后再也看不到了,我没落的偏过头。

      小童心头一紧,他没有错过我眼底的情绪,他有些不知所措,只得将自己的注意力都投入到浴桶中。

      药浴的水渐渐变成琥珀色,我的皮肤开始泛起健康的粉红。小童跪坐在浴桶旁,时不时加入新的药材。

      有次他俯身时,衣领微微敞开,露出锁骨处一道狰狞的疤痕——那形状,竟像是被利剑贯穿所留。

      我心头一震,这道伤疤太过真实,怎么会是一具傀儡所有?傀儡不是只是外形像人,没有血液吗?难道他和我一样,不是普通傀儡?

      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小童慌乱地拢好衣领。他避开我的视线,专注地调整水温,但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内心的不安。

      窗外日影西斜,药浴终于结束。小童为我擦干身体,换上干净的素白中衣。当他打横抱起我时,我意外地听到了清晰的心跳声——“咚、咚、咚”,强而有力,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

      他将我安置在临窗的软榻上,又取来玉梳为我梳发。铜镜中,我看到他专注的神情,眉头微蹙,唇线紧抿,仿佛在完成一项神圣的使命。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连发丝都泛着柔和的光泽。

      这样鲜活的人,居然同我一样,是具傀儡?

      我想质问,想抓住他的手腕一探究竟,却只能微微动动手指。他似乎看懂了我的疑惑,突然握住我的手,贴在他的心口。

      掌心下,那颗心脏跳得又快又急,和屋内晃动的幽蓝色烛火一般,热枕而炽热。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叩响。小童如梦初醒,慌乱地松开我的手。他整了整衣襟去开门,接过侍女送来的玉碗。转身时,那副镇定自若的模样,与方才判若两人。

      他舀了一勺,送到我唇边。碗里是鲜红的凤凰血,是谁的不言而喻。

      我想抗拒,想转头,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由他喂食。

      我眼睛一直盯着他锁骨的位置——那里,刚才惊鸿一瞥的伤疤,此刻已被严严实实地遮住。

      朝阳的血在我面前,那他的呢?回想起进屋后烛台散发的铁锈味,我不由得皱了皱眉。

      之前确实听说过以血养傀,但他也是傀儡,应该是我想错了?

      夕阳的余晖为房间镀上一层暖色,小童收拾碗勺的背影被拉得很长,孤独地投在墙上。我突然意识到,在这陌生的别院里,他可能是唯一真实的存在。

      而他的秘密,或许比我想象的还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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