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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2.想象中的水深火热并没有到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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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维做了很久的心理斗争,第二天来得晚了些,画室门口,昨天那个说禧姐要把自己弄到手的女生已经在门口玩手机了。
“小戴老师今天不称职啦,昨晚是发生好事还是坏事啦?”
戴维低头拧钥匙,两天没有路遂川的看守,他的头发又回归了野人形态,“应该没什么好事吧……有我出现的事都没什么好事。”
开了门,又盯着这个一溜烟进去的背影问:“你今年多大了?为什么每天都来?不上学上班吗?”
“我?”女生把包放在她专门的靠窗桌子上,晃了晃手指,“我都结婚五年啦,留学回来之后一天班没上过。哟,禧姐今天来啦。”
禧姐没有进教室,打了个手势示意戴维跟她进旁边的小屋。阁楼如果用来住人的话,教室就是客厅,小屋就是卧室。虽然现在小屋里只有用来临时休息的沙发床和堆积的杂物,但戴维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的贞洁首当其冲面临艰险的考验。
虽然好像已经称不上贞洁了?那根晶莹剔透的鼻梁和白里透红的脖子不合时宜又横冲直撞地进入脑子里。
“那个,师姐,我……”
“你是不是担心我要开除你?”
“啊?啊……”
“我确实对你有好感,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但是看来你没什么想法,我呢也就不会继续这个方向的努力。不过我可不是什么恋爱脑,我已经三十多岁了,聘人和相亲还是分得清的。之前说的那些都还做数,你也别有什么心理压力,我们还能做朋友吧?”
方纯禧丝毫没有失去她落落大方的风度。戴维看着她淡定的微笑,仿佛是她在拒绝别人一样。如果昨天那些字真是她本人打下的,那也一定不是以一种舔狗的语气,而是就像现在这样,跟谈合作似的开诚布公地全摆在明面上,谈成了就成了,失败了就撤回。
真是他这种怂货一辈子都学不会的。
“嗯,真是麻烦师姐了。”
师姐忍不住笑,“麻烦什么了?我以为你已经不像上学时候那么谨慎了,现在看起来好像还是差不多,都有点,笨笨的。”
笨笨的意思就是不懂人情世故,就是不开窍,就是低情商没有眼力见,就是人类群居社会的社交网络里一个没有通路的离群值。
“也还是有不一样的吧,”戴维强装镇定地让自己笑一下,“以前我肯定不会主动说,估计一声不吭就先跑了。”
太好了,工作保住了,面子师姐也替他保住了,戴维的人生又这样简简单单地重新燃起了希望。想象中的风暴并没有到来,他春风吹又生了。
从杂物间出来,那位已婚女士胳膊肘怼怼走近前来的小戴老师,压低声音问:“什么情况哇,和我分享分享呗?”
这位老顾客最近放弃系统课程,又开始照着模型画水彩了。小戴老师走近,看她调色盘上一坨又一坨看起来差别不大的红黄蓝。学了这么长时间,好像还是没什么进步啊,不知道之后还会不会续课了。
不过自己现在已经不赚人头费了,续课不续课好像也和他无关。
春风吹更生!
戴维故作沉稳地咳嗽两声,“没有任何情况,画你的。”
话说出口,又想起她貌似刚刚说自己结婚很多年了,说不定比他年龄还大,不应该语气这么不客气。
“您今年……多大了?”
已婚女士噗一声笑出来,画笔在蓝天上留下一条道子,“你这么说话我还真不适应。我今年才二十七呢。”
噢,那比自己还小一岁。
“?你结婚五年了?”
年轻的已婚女士弯腰捡起笔,然后又翘起二郎腿,开始在那方小小的画纸上刷漆。“是啊,我一毕业回来就结婚了,也没找到工作,就靠我老公一个月给我打个几百万,我就随便出去玩玩。早两年还愿意满世界旅游,现在是吃也吃腻了玩也玩腻了,感觉生活真无聊啊。”
“……我做梦都想这么无聊。”
一个月几百万的零花钱,戴维实在没有这种想象力。不上班就是好啊,看起来丝毫没有被岁月摧残过的痕迹,让他以为她是个什么不务正业老是跑来画画的学生。
年轻的无业游民已婚贵妇又关注到她的画上去了。
“你说为什么人家几笔就画得这么有神韵,我就算照葫芦画瓢都画不出来呢?是不是太没天赋啦。哈哈。”
为什么人家演戏一下就抓住神韵,我就算上了表演课也还是这么拙劣呢,是不是不应该吃这碗饭呀。
这句黏糊糊的话没来由地飘进脑子里。路川那小孩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的,但是好像听起来不是那么开心,如果能幻化成狗形的话,耳朵大概是耷拉下来的。
“不是的,”戴维摸摸鼻子,“达芬奇还画了好几年鸡蛋呢,你没生活经验没观察过,当然画不出来神韵了。”
他好想给路川发个消息,告诉他大胆地去面对风暴吧,自己又能替他还债了!
重山。
路川染回了黑发。试戏很顺利,他大概知道了这是一个什么角色,本来跟男主女主是好朋友一起开了一间摄影工作室,结果和男主女主陷入一场三角恋。自己就成了那个爱而不得的背景板Steve.
周旭达饶有兴趣地要求帮他对戏,虽然前一晚上自己刚把他从房间里赶了出来,但那双狐狸眼睛还是笑眯眯的,让片场的工作人员都连带着对路川客气了。
真的不做吗?昨天晚上这双眼睛的主人大言不惭地这样问,路遂川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了。可是前辈好像无所谓,昨天还把做不做说得跟吃不吃冰粉一样轻飘飘的人,转头就在角落和另一位女演员勾肩搭背甜蜜蜜上了。
天呢,怪不得他们能当好演员呢,自己的私生活都这么不背人,演戏就更不怕了。
围读的时候他开始觉得不太对劲。
“‘镜头太近了,我有点热’,这句话是对男主说的还是对女主说的?”
“对我说的呀。”达哥穿着一件无袖背心挨着他坐,偏过头用自己手里的剧本点点他的。
路:“……?”
姜导在桌对面笑得像尊和蔼的弥勒佛。“这条线不能拍得那么明显,你懂的。”
路川就算再不懂也得懂了。
达哥还有建设性意见:“我觉得到这氛围应该再暧昧一点,男二应该再无措一点,比如推一把相机但是又怕把男主也从自己身边推开了,所以推完又拉一把。”
好啊,剧外你没吃到,剧里就让我当舔狗是吧?我还以为我什么默默守候白月光的苦情男配,原来是小心护着自己菊花的倒霉深柜。路川藏不住幽怨的眼神,抬头扫了他一眼。
周旭达不以为意,抬了抬眉毛回敬了一个招牌笑脸。
开机的第一场戏就从这一幕开始。
临时搭起的摄影工作室,路川躺在毛绒玩具堆里,两条细胳膊支在身后,静静等待着扮演大摄影师的达哥越来越近,对焦,跨到自己身上。
而真正的摄影师正举着那架大机器怼着他的侧脸拍。
“……我……”
“卡!”
路川的脸垮下来。他还是做不好心理建设说这句台词。这太暧昧了,这太奇怪了,这太羞耻了!
姜导不笑的时候,脸比他拉得还长,气势逼人。
“好没关系……我们酝酿一下再来一遍。助理吃屎去了吗!道具重新摆一下啊!”
一旁正在平板上记录什么的王倩肉眼可见战栗了一下,赶紧猫着腰小跑上前,把路川身后那堆布景毛绒玩具重新堆了堆。
感觉没什么区别。路川回身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轻轻冲她点了点头。拍了好几遍了,他能感受到导演有怒气不好对自己发作,只能从场务到助理轮番骂。
不只是导演,两个摄影和录音师也叹着气。目光扫视一圈,周围的工作人员似乎都有点疲乏了,不耐烦地等着自己这个麻烦的演员赶紧找到及格状态。
“来路老师的眼神再柔和一点,眼前这个人是你暗恋了好几年的、处处照顾你、惯着你的学长,你对他又依赖又仰慕,又有点紧张。”
大喇叭把指导的声音放大的有点失真。怎么办,怎么办。
“别愣神了,”周旭达用道具相机的镜头敲了敲他的手背,“放下包袱,进入角色。可能有点难,你可以不看我,想象一个你觉得不别扭的人也行。我这句话不是出于私心,我是客观地说,现在观众就爱看这些,如果这个角色演好了讨论度不会低,你的热度也有了,这对你不是很好吗,小演员。”
前辈的人品不敢恭维,但这话听起来还真有几分语重心长,甚至让人有点感动呢。
只正经了一秒,前辈又笑眯眯地补了句:“我是真心为你好才说的,好面子接正经戏,到多大岁数才可能有一次好机遇呢,哪有你下一次海火得快呢,你说是吧?”
“……”
路川,这是你为自己的职业生涯做出的牺牲,忠言逆耳利于行!
再怎么说,资源是人家给牵线介绍的,面子是人家给的,现在掉链子了还得人家作为前辈给自己做思想工作。何况他还没真被潜规则呢,达哥已经够体面了。耽误一天剧组就多付一天的场地费,大家的脸色就多差一点。不能再拖后腿了!
“明白了,谢谢达哥。”
“我可不想当什么坏人啊,你看,你不同意我自然会找别人,剧组嘛,都是这样的。你别有任何心理障碍,就把我当作搭档来演就好了。”
发胶味道飘近了一些,声音也压低到收音收不着的程度,“虽然你同意了我会更高兴,是吧?哈哈哈哈哈……”
“……谢谢达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