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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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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十年，帝崩。
内侍宣旨：忠义候勾结犬戎弑君叛国，罪无可赦，侯府九族内凡高于马车轮毂者一律诛杀……
许楠枫看向荣王，不，是现在的大齐皇帝的目光，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呆滞。
距离她这位前大齐皇帝□□死亡已经快有半年了，这半年里，她灵魂飘浮在荣王三尺之内，亲眼看着这个乱臣贼子把祸国的罪名安插在为救她而死的郑侯身上，再在百官的拥护下登基为帝……
她恨，她怎么能不恨。
可她最恨自己，若不是自己听信谗言，将郑侯的兵权收缴，他又怎么敢演一出蒙蔽天下的戏码。
勾结犬戎的，是他！囚禁且弑帝的罪人，更是他！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除去他称帝路上的两个绊脚石。
可天不如人意，犬戎大多未受教化，有他在背后兜底更是肆无忌惮，他们冲进京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更糟糕的，他自己也控制不住这场暴乱。
犬戎虽是小部族却早有野心，门户大开的齐国更为其提供了滋养野心的沃土，几乎是在许楠枫身死的同时，他们骤然变脸，反戈荣王尚未肃清郑侯士兵的军队。
一杆起，四下皆动。
而昔日的“当世周公”却在这危急关头选择弃京，在饿殍遍野，疮痍满布的哀嚎声中，在百官的恳求声中，迁都，称帝。
那段日子里，许楠枫望着故都的方向，往往是哭了又醒，醒了又哭，若她肉身尚在的话，恐怕眼中流出的早已是血泪。
好痛苦，为什么就不能这样死去呢，这是老天爷惩罚我的方式吗？那些死去的冤魂都到哪儿了，他们会不会来找我索命？我是要永世不得超生了吗……
哈哈哈，荣王，你先前还假惺惺告诉我要做一个明君，却把国家祸害成这模样，真是讽刺！真是讽刺啊！我要亲眼看着你，跟我一起下地狱！若有下辈子，我要死死缠着你，让你生生世世都摆脱不了我！
她知道，她疯了。
好在，后来从北方不知来了一支什么军队，他们带着面具，宛如神兵，以雷霆之势迅速收复失地，短短三个月便平息了大部分的叛乱。
许楠枫听到这消息终于笑了，看来，她和荣王相聚的日子渐近了。
“陛下，对方首领已经同意招安，今晚的宴会他们会如期参加。”
“什么！”许楠枫和荣王同时出声。
只不过她的声音没人能听见。
“太好了，看来他还是识相的。”荣王，应该是齐国皇帝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
此时的他比半年前老了许多，也沧桑了，看来，当上皇帝并没有让他好过多少，他对那人道：“我们的人准备好了吗？”
那人点头。
齐国皇帝大笑：“好，好！”他眼中凶光毕露，“此次必让他有来无回。”
“不！不！不！”许楠枫平静的面具被撕开，露出狰狞的血迹斑斑的内里，“不要，不要来，不要接受招安，杀了他，杀了他啊……不然他就会杀了你……”
她的恨意更上一层，苦于自己无法告诉那位首领。
是夜。
“嘭”的一声，门被踹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踉跄得几欲是摔了进来，连冕旒都歪了，珠串砸在额上，沾上了冷汗。
许楠枫初时便在笑，笑他阶下囚，笑他如猪狗一样任人宰割，他恐惧的表情精彩极了，因为她还能记起他杀她时意气风发的样子。
“你敢弑君？”他色厉内荏：“你大胆！放下武器，朕还能念在你未铸成大错的份上饶你一命。”
那人缓步上前。
“那，那你想要什么，朕都答应你。”
那人不语，一身肃杀，手中的冷剑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他带着鬼脸面具，步伐不疾不徐，却踩在大齐皇帝心上，一点点碾为齑粉。
“不，不，你不能杀朕。”他道：“朕，不，我可以拟退位诏书，让你名正言顺称帝，只要你放了我，求你，求你放了我……”
那人在他一尺前站定，抬手，取下了面具。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俊美无双的脸，却让仓皇求饶的大齐皇帝，以及扭曲笑着，打着节奏喊“杀了他，杀了他”的许楠枫都噤了声。
——郑苏白。
那鬼面军的首领，竟是郑侯之子，郑苏白！
“你，你竟然没死？”
“是，我没死。惊不惊喜？”他扯出一抹笑，不同于荣王即将扫除威胁时的得意，这笑容没半点胜利者的愉悦，双目几近红尽，唯有嘴角微勾，透露出一种诡异的美感。
“不是我杀了你爹，究其根本是许楠枫，是他收了你爹的兵权。”
“他？还活着？在哪儿？”
许楠枫冷静地自嘲世上又多了一个要她命的人。不过没关系，应该的，她自己也没脸活下去。
荣王顿了下，继续嘴硬：“你爹勾结犬戎弑君，我没办法，我也不想杀他，你若是我——”
“你编瞎话的本事若能匀给文治武功半分，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下场。”郑苏白没了耐心，敛起笑，随意翻了个剑花，自上而下地瞥他一眼，手起——
许楠枫闭上双眼，等待荣王，同样也是自己的结局。
“终于解脱了……对不起。”这是她意识消失前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道声音。
“唰”，剑入鞘。
一切都安静了，蜡烛已灭，白净的宫墙上多了道深色的长痕。
郑苏白用拇指擦掉了脸上的血迹，喃喃道：“渣滓的血也是热的。”他“呵”了一声，转身而去，然而在将要踏出宫门时，却不知为何顿住脚步，抬眸望向一处。
那里安安静静的，真的什么也没有。
郑苏白摸了摸脸，有什么湿润的东西。
他默默盯了几息，甩了甩手，再也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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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的话，我父亲还有大齐那么多枉死的人，他们都能活过来吗！”郑苏白怒吼道。
“我不知道……”她哭诉道。
“你也不用知道了，去死吧！”长剑自上劈下——她仿佛看见自己又死了一次。
快，快拿药来，陛下又发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