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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混吃等死高材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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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早钟应吾就站在了金港小区12栋的楼下,方才在楼口碰到章迟和赵研,三人默契地互相交换眼神,钟应吾沉着地踏进楼道。
金港小区是一个比较老的小区了,每栋六层,并没有配备电梯。因为远离市中心,所以价格便宜,王志选择在这个地方租房倒也是情理之中。
接连敲了好几户,只有零零星星几家开门的,也不知是真不在家还是装不在家。钟应吾也不气馁,就开门的几户仔仔细细问出准备好的问题。从三楼一路敲到502的楼上、602的门口,钟应吾一边漫不经心地用笔点下巴,随手敲了敲门。
没一会就传来拖鞋的踢踏声,接着木门被打开了一条缝。开门的是一名男性,钟应吾目测这人大概二十来岁,个头一米八左右,身材偏瘦,但绝非瘦弱。他的视线从上到下迅速扫视了几遍,这才收回目光,从上衣兜里掏出证件“啪”的一声打开,用没什么起伏的语调说:“警察,楼下有人报命案,请配合调查。”
“命案?”男人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
“是的。”钟应吾警惕地眯起眼,“昨天楼下又是拉警戒又是警车鸣笛的,你就一点都没注意到吗?”要是眼前这人来一句“不知道”,钟应吾就要怀疑上这个所谓的邻居了。
“这样啊……”男人貌似刚睡醒,揉了把毛躁的头发,恍然大悟道,“抱歉抱歉,事发突然,我有点没反应过来。警察先生里面请,我愿意配合调查。”
钟应吾点点头,丝毫不敢放松警惕。他走进门,一眼就看到长廊上挂着的莫奈的《撑阳伞的女人》。男人大概是个知识分子,桌上和沙发上摊着很多书,钟应吾扫了两眼,上面密密麻麻全是英文,看得他有些头晕脑胀。
男人热情地招呼钟应吾坐下:“警察先生您先坐,我去给您倒杯水。”男人的声音清丽中并无慌张。钟应吾应一声,把沙发上的书合起来收在一旁,坐在布艺沙发上。
趁着房主去倒水的空隙,钟应吾飞快地打量了一眼房间的布置,只大致看了一眼,视线便再次回归到男人身上。
感受到一道灼热的视线打在后背,男人也没有丝毫的慌张,拿了一次性纸杯就朝厨房走去。路过餐厅时,男人的头微偏,视线不动声色地落在了钢琴上的牛顿摆,一直观察他的钟应吾自然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他心生疑惑,牛顿摆很普通,是市面上很常见的普通款,他不明白男人在看什么,出于谨慎,他暗地里记下这个细节。
很快男人接了水回来,他把水杯放在钟应吾面前,双手放在腿上,眼含笑意地看着钟应吾,也不主动开口。气氛一下沉寂下来,只有牛顿摆“哒、哒、哒……”敲响的声音。
男人鼻梁高挺,金属框的眼镜遮不住他那一双眼尾上挑的眼。他的唇色偏淡,嘴角上弯,是一张不做任何表情都会让人觉得他在笑的脸。这样平平无奇的五官组合在一起,居然意外的耐看。钟应吾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开口打破沉默:“那就从最基本的信息开始吧,你的姓名,年龄,以及从事什么工作?”
男子点点头,缓缓道:“鄙姓顾,名肖,回顾的顾,肖想的肖。今年24了,至于工作……我是一名心理医生,就在楼下的小诊所工作。”
“心理医生……”钟应吾目光如剑,他看了一眼钢琴上摆着的美国某名校的奖牌,又收回视线看向顾肖,“顾先生可真是人中龙凤。海外的条件应该特别好吧,怎么就选择回国了呢?就就业前景来说,心理学的国内前景应该比不得国外。”
在美留过学的高材生,学的是心理学,还得过奖牌,拥有这种社会地位的人才,这样的一个人,会无缘无故选择在毕业后窝在这么一家名不见经传的无牌小诊所看诊?
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钟应吾很想把顾肖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方向带,只是他的理智并不允许。
顾肖闻言也看了一眼奖牌,说:“毕竟哪里都没有祖国好,身为国人,还是应该回来为国家做贡献的。”顾肖笑笑,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被眼皮半遮住的眸子一暗,“国外其实也没那么好,我个人认为警察先生的想法有失偏颇。”
钟应吾只是笑:“也是,国家每年都在进步,也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来说说案子的事情吧,你看我,一聊起来就刹不住车。说实话,我对顾先生莫名有些好奇,见谅啊。”钟应吾拿起茶抿了一口,眼前一亮,“呦,碧螺春的香味。没想到顾先生多年在外漂泊,也没忘了中国的茶道啊。”
“警察先生也懂茶,真是太巧了。”顾肖丝毫没有多次被刺探隐私的不悦,只是浅笑打太极,端起自己的那杯小饮了一口。
钟应吾啧啧感叹着又喝了几口,脑子里飞快地思索套话:“顾先生最后一次见到楼下的齐先生,是在什么时候呢?”
再次回到案件询问,顾肖丝毫不见慌乱。他放下茶杯,沉吟片刻才缓缓说道:“最后一次……少说也得是三天以前了吧。我和他不是很熟,只偶尔会在上下班时碰到。”
“那么,对齐先生之前的住户王志先生呢,您对他有什么印象么?”钟应吾继续问,“据我所知,你在这里已经租住了两个多月,对于齐先生之前的租户,你应该还有印象吧?”
“这个是有的。”顾肖的肩膀放松了一些,看起来这个问题明显比上一个好回答,他一边回想一边说,“是王志,王先生是吧?我见过他几次,也有过简短的寒暄。”
“那个时候有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
“你指异常?”顾肖摸了摸下巴,反问道,“这位王先生,我没记错的话,是离过婚的吧?”
钟应吾点头,略微有些诧异:“的确如此。不过你们已经相熟到能互通隐私到这个份上了?”一般人哪有在寒暄的时候大肆宣扬自己离婚史的呢?
“不是这样的,”顾肖低笑,“这只是我的推测而已,从王先生的一些生活琐碎中我大致能够推测出他已离异的情况。在他搬离之前我偶尔还能在下班时碰到他,那个时候他身边时不时会出现一个和他差不多年龄的女子。他之前提到过他是有‘过’老婆的,所以我想,那女子也许是他的妻子,又也许是他的新女友。但是我又听到他们争吵时提起孩子,而他们又不住在一起,所以我只能猜测是他的前妻了。”
“那你知道是谁说王志搬离的吗?”钟应吾看着顾肖。新租户无缝衔接地入住,王志的前妻报案王志失踪,而昨天楼下的齐先生又刚好报了命案,你说这件事情到底巧不巧。
“我也是中午下班的时候发现楼下换了人才知道王志搬离的。”顾肖沉默了一下,点了下头:“这么一想巧合是挺多的,只是巧合一旦多了也就不是巧合了。不过这件事我能提供的帮助实在有限,王志的搬离房东肯定知道详情,警方不妨可以从这些地方入手。”
这个顾肖仿佛真的会读心一般,居然顺着钟应吾的想法往下说了。钟应吾眼睛一亮,脱口而出:“如果我说他的前妻之前报过案说他失踪了呢,你觉得王志和她……”话说到一半,钟应吾一下惊醒,这才反应过来他貌似和这个陌生人说得太多了,一时脸色有些难看。不过他很快压住情绪,“谢谢顾先生提供的线索,如果还有其他的事情,欢迎随时跟警察报案。”他站起来,“时候不早了,我该告辞了。”
顾肖对钟应吾没有说出口的剩下半句话没有丝毫好奇,他率先走向门口:“我送送您。”他的动作熟悉得好像在送一位老友离开。
钟应吾站在门前,再一次打量了一遍顾肖,许久,他才张口道:“你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却没告诉我?”
顾肖一愣,接着笑道:“也许是我忘了,等我想起来,一定第一时间报警。”
“行,那我等你。”而钟应吾仿佛认定了面前这个人一定知道些什么,他说,“再见。”
“再见。”
大门缓缓合上,顾肖却一直未动。他摩挲了一下指尖,上面还有热茶的余温。警察的气味带着侵略性,他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已经被怀疑。顾肖走到钢琴旁伸出手指停住牛顿摆。灿金色的荣誉证书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细碎的星芒,当阳光铺陈其上,顾肖的眼眸也如银河一般璀璨。
从窗户边他看到了楼下几个身着警服的人凑在一起,其中最显眼的那人不久前才从他的家离开。此时他正一手拿着小本一手执笔正在滔滔不绝地讲着什么。顾肖看着看着就入了迷,良久,直到人群散去他才莞尔道:“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