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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被遗忘的现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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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肖居然没有嫌疑吗?
钟应吾眯起眼睛——那么他临走前的那一番话又是什么意思呢?是在故意诱导怀疑他么?那他又为什么这么做?
“我只是总觉得他哪里怪怪的……算了,也许真的是我多心了。”钟应吾甩了下头,拍拍赵研的肩膀,“辛苦了,去休息吧。”
不等赵研吭声,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暴力推开。周藏实那张缺乏睡眠的年轻的脸上满是兴奋,他手里拿着一叠报告,激动得大喊大叫:“出来了……出来了!DNA报告!报告显示尸体和玲玲DNA相似度99.98%!”
所有人都精神一震,周藏实叫得嗓子都劈了:“他们是父女关系,死者可以确定是王志!!!”
“把金港碎尸命案与王志失踪案合为一案,明天继续调查余丽霞。”钟应吾眼底流光溢彩,透着不容置喙的坚定,“这里面一定还有我们忽略的线索。”
钟应吾深知时间就是金钱的道理,他们花了一晚上时间整理犯罪链,合并王志失踪案和金港碎尸案的线索,一直到黎明来临金鸡报晓之时他们才在椅子上随意将就着小憩一阵。
所以等宋垂星推开刑侦队办公室的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群警界精英毫无形象地拉拽自己犹如破布一样皱巴巴的警服的场面。
宋法医冷眼看着,露出了嫌弃的表情:“查了一晚上?钟应吾,你又带着你的队员无偿加班吗?”
不等钟应吾说话,方致雅先脆生生地辩解道:“不是队长的要求,是我们自愿的。”小姑娘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拖刑侦队的后腿一些,昂着脑袋,像一只不服输的鸟儿,“如果可以早一点查清案子的来龙去脉,也好给被害人家属一个交代。”
宋垂星静静地听着,等到方致雅说完,他的眼神才微微一动。他冷哼一声,从身后的地上拎进来两大塑料袋的东西,不客气地放到桌子上。路过钟应吾的时候,他慢悠悠地说:“你的队员倒是知道维护你啊。”
钟应吾嬉皮笑脸没个正形:“你也挺会维护我的啊。”
宋垂星没再说话,扔下一屋子的狼狈扬长而去。
“维护?我怎么没看出来宋法医维护钟队了啊。”周藏实小声嘀咕道。
直到钟应吾打开了那两个塑料袋——
满满两袋子的早饭,有包子、豆浆、油条,甚至还有拿塑料盒装起来的粥,摸上去还是热乎的。
周藏实目瞪口呆。
方致雅也有些凌乱了,之前宋垂星暗示她调查钟应吾上位的事,她还一直以为那两位暗地里不和。“警局居然也像企业一样充满勾心斗角”,这样的“事实”还让她苦恼过好一阵。
章迟和赵研看上去倒像是早就习惯了一样,俩人强睁着惺忪的睡眼,闻着味儿去挑拣自己爱吃的东西,然后像幽灵一样飘回位置上狼吞虎咽。
见周藏实和方致雅不动,章迟作为副队长颇为和蔼地招呼他们:“快吃啊,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跟进案子。”
赵研的腮帮子被油条塞得鼓鼓囊囊的,说话都不利索:“选素的吃就不用担心宋垂星那个老妖精往里面加什么奇怪的东西,不过嘛……”等把吃的咽下去,他才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哼哼唧唧地说,“肉馅的就不一定喽~”
周藏实的瞌睡都被吓跑了,吞了吞口水磕磕巴巴地问:“什,什么意思啊?”
赵研神秘兮兮地凑过去,压低了声音说:“就是,宋法医他啊,有时候会故意在包子里加一些奇怪的肉。你知道奇怪的肉指的是什么肉吗……?”
“别吓唬新人。”钟应吾按了一把他的脑袋,主动把肉包子拎走,笑眯眯地朝一旁石化的新人温声道,“他就这个样儿,别信他瞎说,都是逗你们玩的。快吃吧,我们的宋大法医可是很少来送温暖呢。”
……
“我都说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到底还要我说几遍?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放过我吧,求求你们了……”白晃晃的灯光打在女子的脸上,女子煎熬地用手盖住脸,用崩溃颤抖的声音说,“我和他早就离婚了,我也不知道他已经……已经没了,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
周藏实看着监控视频,忍不住面露难色,他碰了一下身边同样戴着耳机的钟应吾,小声问:“队长,已经两个小时了,对于王志被害这件事,余丽霞坚持说自己不知情,这怎么办啊。”
赵研在问询室里也同样为此苦恼,他偏头冲单面玻璃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没办法了。
钟应吾略微思索了一下,一把摘下耳机:“我进去看看。”
木门一开一合,钟应吾把文件夹扔在桌上,撞击的声音成功引得余丽霞抬头。钟应吾也不坐下,而是开门见山地问:“余丽霞女士,既然你口口声声说不知道王志已故的事情,那我就换个问题。”他双臂环胸,问,“既然你也说了,你们早就离婚了。为什么有监控拍到你们上个月还一起去商店买烟?甚至有目击者在王志的住处看到你?”钟应吾抬头,“可以解释一下这个问题吗?”
余丽霞无力地点点头:“这个我可以解释的,是王志让我过去的。”
“王志让你去的?我可以问问为什么吗?”钟应吾翻了两下手中的资料,“你们早就离婚了吧?孩子也判给你了,为什么他让你去你就肯过去了呢?这些都没有理由吧。”
“呵……”余丽霞绝望地捂住脸,哽咽道,“我就是一个打工的单亲母亲,住在又小又破的出租屋里,每月还要负担女儿的学费和生活费。法院判王志每个月给玲玲支付一千二百元的抚养费,但是王志却每个月都拖着不给。”她深深吸了口气,继续道,“王志他不会做饭,不会做家务。离了婚又怎么样,为了玲玲,我还不是每个月都得低声下气地去给他做保姆?”
余丽霞闭上眼睛,那些不屑的,带有侮辱嘲弄语气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萦绕——
“喂?娘们儿,我衣服脏了,过来给我洗干净……什么?不来?这个月钱不想要了是吧。”
“娘们儿,我饿了,过来给我做饭。”
“什么,不来?死老娘们,活得不耐烦了吧?没了我,你和那个小杂种都得饿死。不来就少他妈哈巴哈巴要抚养费。”
“告我?你告啊,婊子养的玩意,要不是我当初看你可怜巴拉的同意离婚,有你这么横的一天?”……
钟应吾静静地听完,颔首道:“我明白了,这件事待我们查明后会处理的。”他朝赵研打了个眼神,赵研心领神会地从兜里摸了一包纸递给余丽霞。
余丽霞小声道了谢,接过纸巾沉默地抹了一把眼泪,问:“我可以走了吗?玲玲……”
“玲玲暂时由我的同事代为照顾,很抱歉还不能放你离开。”钟应吾礼貌地说,“还请你再在这里安心待几天,在案子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凶手依然逍遥法外,我们并不能保证他不会对你和玲玲再痛下杀手。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和玲玲的人身安全,希望你能够理解。”
余丽霞一下红了眼眶,终究还是没说什么,默认了钟应吾的决定。
钟应吾踏出审讯室,一眼就看到被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方致雅,他低声叹了口气:“怎么了小方,谁欺负你了?”
“太过分了!”方致雅都快被气哭了,愤愤道,“这个王志真的是太过分了!古人云虎毒不食子,他怎么对自己的老婆孩子都这么坏呀!”
钟应吾摇头:“这个世界上的坏人太多了,只是,我们能抓尽世上的违法人员,却永远无法代表正义扫清全部的人渣。”
“干我们这一行就是这样的,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警察也并非无所不能,这是无奈的事实。”章迟温和地拍了拍方致雅,安慰道。
“我还要去一趟金港小区,”钟应吾随手抄过车钥匙,“我觉得那里一定还有遗漏的线索,剩下的一切按照流程进行,有事找章迟报告。”
“是!”
强烈的直觉告诉钟应吾,在案件发生的地方,一定还有重要的地方被他们忘记了。
顺着安全通道一层一层上楼,钟应吾在脑中一遍一遍演示王志的被害过程。连着否定了三种思路,就在思索第四种之际,钟应吾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细微的声音:“谁?!”手抚上腰间的枪,钟应吾身体贴紧墙壁,低吼道,“站出来!”
“是我。”顾肖从楼梯口转过来,浅笑道,“钟警官,好巧。”
“是你,你在这干什么?”钟应吾依然没有卸下防备,“这个点你应该在上班吧?”
“按照往日的时间,确实是。”顾肖无所谓地看了一眼手表,摊手道,“只是可惜的是,我目前还处在失业的状态。”
“什么意思?”
“拜这起命案所赐,我们诊所的所长被吓得跑去了外地。”顾肖好心地补充说明,“换而言之,我从现在开始就是无业游民了。”
“那真是好不巧。”钟应吾放松下来身体,难得的嘴角有些抽搐。
“我刚好下楼买些调料,结果碰到钟警官,确实是好巧。”顾肖抬头看了一眼楼上,“钟警官是来现场寻找线索的?”
“嗯。”
“需要帮手吗?其实我的调料还不太急。”顾肖眨眨眼睛,笑了。
自从出了事以后,502就被封起来再无人出入,案发现场被保护得很好。只是尸臭味始终除不干净,进门前钟应吾给了顾肖一个口罩。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进了门顾肖还是被呛了一下:“咳……”
“你没事吧?坚持不了就回去,我一个人也行。”钟应吾口罩下的嘴角得意地微微上翘。
“可以的,唔。”顾肖晃了下脑袋,苦笑道,“看来你们做这工作的也是不容易。”他还是低估了腐尸的气味。
“去浴室看看吧。”钟应吾环视了一圈房间,大步朝浴室走去,“那天回去以后我一直在回想,究竟是哪里被我忽视了。”
顾肖看到钟应吾径直冲着浴室的角落而去,了然一笑:“看来钟警官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角落有一个带着盖子的垃圾桶,钟应吾朝顾肖一挑眉,顾肖很默契地伸手接过执法记录仪站在了他的身后。钟应吾戴上手套,踩开垃圾桶的盖子,里面是一些没来得及处理的垃圾。顾肖也蹲下来,他也不嫌脏,仔细地把这些杂物都拍下来。
钟应吾:“这些之前我们都调查过,也全部送去检验过了,都没有问题。”
顾肖侧过头,声音透过口罩有些闷闷:“那为什么还要让我拍?”
“或许是想知道你当初让我去弄玲玲假发的时候是什么心理。”
“那你现在知道了?”
“有点享受了。”
顾肖深深地看了钟应吾一眼,而钟应吾则毫不客气地回瞪回去。还是顾肖率先打破沉默,他笑了笑,放软了语气道:“我向你道歉,我不应该和你开那个恶劣的小玩笑。”
似乎没想到顾肖服软这么快,钟应吾挑了下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道:“没关系。”
“好像真的没什么东西,都是一些卫生纸。”顾肖打量着手机里的照片,一边看一边摇头。
“没错,我这次之所以再次回到现场,就是想到了这堆纸。”钟应吾眯起眼,“不觉得奇怪吗?这个垃圾桶里居然还会留下这么多的纸巾。到底是凶手太粗心大意了吗?……”
“而且这些纸都很干净,没有被使用过的痕迹。”钟应吾把那堆被当做垃圾的纸巾挑出来拢成一堆,然后把它们展开,“检验科没有检测到任何污染,这些纸巾,确确实实没有被使用过。”
“你想说,就算凶手忘记了这个垃圾桶,新的住户王先生居然也忽略了这里。你感到很奇怪,是吗?”
“没错。”
那都是一些没有用过的纸,很干净,只是展开后里面留下的印子很奇怪,是一个小小的圆圈。
“你觉得这像是什么?”钟应吾把其中一张拿起来,侧过头问顾肖。
“这么小的圆圈,像是……戒指?”顾肖拍完,指了指圆圈印子的一块凹陷,“这里很像是戒指上的钻石之类的小东西。”
“没错,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钟应吾把这张纸放了回去,“很像是包过戒指的纸,戒指应该很贵重,所以主人包裹得很严实,也因此在这张纸上留下了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