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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时代的洪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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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我们诺贝尔回来啦！”
雨蒙蒙的一片里，隔着老远，叶渺就听见门口保安大叔的热情招呼，当然，这种热情是诺贝尔限定的。
“嗷。”大金毛甩了甩湿答答的尾巴，慢悠悠走过去。
保安大叔熟练地从兜里掏出颗剥好的水煮蛋，蹲下来，犹如举着奥运圣火般在诺贝尔鼻子前打转。
人类恶趣味得很，但诺贝尔是一只有原则的狗，盯着眼前圆滚滚的鸡蛋，又嗷了声，尽管哈喇子都快淌出来了，也只是安分坐着。
叶渺有些无奈，但纵容：“吃吧。谢谢张叔。”
得到准信儿的诺贝尔火速叼走鸡蛋。
动作很轻，很熟练。
吃完还不忘蹭蹭这个投喂它的人类，以表谢意，轻易就把人类哄得眉开眼笑。
人类不晓得问了多少次：“你这狗怎么训的啊？太乖了！”
天还是沁凉的，风过雨更大，淅淅沥沥又黏黏糊糊的。叶渺打着伞，忽然感觉背上寒意上涌，准备出口的话变成了一连串的咳嗽。
保安大叔吓了一跳，连忙给他拍背顺气：“你们这些小年轻可要注意身体哦，可别把身体不当本钱！我记得你感冒上星期才好吧，这身体素质可不行……”
人上了年纪似乎都会有说不完的唠叨。
保安大叔看着叶渺咳红的小脸蛋，“你也别嫌我唠叨，身体是自己的，照顾不好会让爹妈担心的。”
“不会。”
从昏天黑地的咳嗽中回过神来，叶渺放下捂嘴的手，在保安大叔茫然的目光下，哑声说：“您不唠叨。”
想了想，又补充，“很亲切。”
他说得很认真。
在这个半虚伪半客套的社会里，人人都像是行走的铁盒子，每个角锁得死死的，根据需求和指令在盒子表面画出对外社交辞令。谁也不知道盒子里是什么样的，谁也不在乎。
但青年和他的狗不太一样，他们会嫌盒子太闷，会把头和四肢露出来。
然后光明正大地走在路上。
有点奇怪，但好像这才是对的——
因此他的话总是让人愿意相信。
回去的路上，诺贝尔非常照顾叶渺，亦步亦趋，仿佛随时待命的小狗特工。不过再厉害的小狗特工也保护不了接到顶头上司电话的主人。
“叶渺，你回来了没啊？”刘胜东问，火急火燎的。
叶渺嗯了声，一边开门：“怎么了？”
“公司这边临时有点事儿，你快过来。”叶渺有些纳闷儿，请假之前他已经提前安排好了现场——是的，干客服这一行就没有节假日，今年的清明还是老早求来的——都是老油条，不是，老员工了，不能吧？还抽空看了眼工作群——
【不生气不红温不拍桌】
海哥：刚刚同事给我说：您好，这位客户要投诉上一个客服，我给你转接了哈。
萝莉莉：？
海哥：就是我，嘻嘻。
萝莉莉：6
老何：6
潇潇：6
……
一水儿的队形。
嗯，一切正常。叶渺跟完队形，退出群聊，很坚定：“我请假了的。”
刘胜东了解他得很，“我都懒得说你们组的人，个个跟猴儿似的上蹿下跳，没一个省心的东西！总之跟他们没关系。”
照例嘴了几句，刘胜东憋不住了，露出即将小人得志的痴笑：“老叶啊，我们回音这回好像要发啦嘿嘿嘿……！”
叶渺心想，你这治好了也得流口水。
“不准腹诽上司，懂不懂？”
“……哦。”
怎么说呢，有个太了解自己的人在身边也不太好——
总之，假期是没有保住的。
老刘没有要紧事是不会去打扰他的，是个意外照顾叶渺的好家伙。
叶渺挂了电话，揉着酸涩的老腰，麻溜儿给缠在脚边盯着自己的小狗特工脱了雨衣，收拾干净。感受到小主人要离开的意图，想起刚刚的咳嗽声，在小主人站起来时轻轻咬住他的袖口。
但小主人只是笑着揉了揉它的头。
给小狗特工奖励了一块大大的风干牛肉干。
叼着美味的小狗特工似乎并不开心，只是歪着头，眼睁睁看着小主人离开——
或许是小狗不明白，人类为什么总是要离开。
直到再也不回来。
清明这雨断断续续的，好在叶渺运气不错，骑着小电驴出发的时候暂且放晴了。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吸入肺腑时有种畅快的感觉，喉咙里的痒意都缓解了些。
青年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在小区间穿梭。
他很喜欢这种时刻。
安静的，带点风声的，可以微微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到达目的地前他都可以脑袋空空。
……
公司，回音。
高大的男人正在职场巡场，他穿着有些廉价又不太合身的黑色西装，肚子上的纽扣勉强扣住，拧着眉，一脸肃穆——他打心底里觉得这个形象很威风凛凛。
脚步倒是意外的轻盈，唇角偶尔还压不住笑，显得有些滑稽。
胖墩墩如果路过点了休息的员工，会一改往常的催促，主动上前拍了拍人家的肩膀，夹着嗓子亲切鼓励，好好干，以后公司不会亏待你的。
结果没注意自己招惹的是叶渺的组员。
海哥诧异回头，友好问，胖子，你嗓子咯痰啦？
“……没大没小！叫经理！知不知道谁是老板啊？”胖墩墩瞬间破功，吹胡子瞪眼。
“这就对咯。”海哥笑眯眯的。
“你你！”
“理解下，干客服哪有不疯的？都是硬撑罢了。”
隔壁工位的罗莉莉冷不丁：“+1。”
……胖墩墩想到这些老油条的作派，“我今天懒得跟你们计较，接电话去！点什么小休，今天的目标值达到了吗？满意度够了吗？”
“师父师父别念了。”这一块儿都是叶渺组的，罗莉莉一脸生无可恋，“刘哥，你知道你相亲为什么屡战屡败吗？”
胖墩墩，不，刘胜东警惕起来，想要打断她的魔法穿透攻击，结果根本来不及。
“少操点心，你现在看着跟奔四的中年老男人一样。”
“你你你……”
刘胜东指着她的手指都在抖，深刻认识到自己不该来这里刷存在感的。
其实刘胜东年纪不大的，还不到30，严格来说还是个青年才俊哩！就是跑业务晒黑了点，看着沧桑了点，显老相了点，胖了点……
没办法，创业是这样的。
不过他也清楚，这些家伙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这一行压力大，遇见的奇葩也多，各个耳机一戴对着客户只能骂不还口乖乖当孙子。入职前，任是比天高的脾性也得磨进地心。刘胜东是理解他们的，他们也不是真的有恶意，有时候还会主动过去给员工当当出气包——
怎么说也是他把人拉上贼船的。
刘胜东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有能力的人都这样都这样都这样……顺便在心里N次问候了下叶渺，想着想着又出神了，这小子打毕业起就跟着自己混，公司这些年来不温不火的，他也从不抱怨。
那张温润的脸似乎轻轻笑一笑，就能包容所有。
“嘀。”
是门禁卡的声音，刘胜东回头，有人推开磨砂的玻璃门。
来人露出毛绒绒的脑袋，黑发很柔软，深处有个可爱的发旋。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似乎注意到刘胜东的目光，抬头，脸上没有被临时叫来公司的怨气，只是冲刘胜东笑了笑。
浅浅的，但真实的笑。
刘胜东忽然又想，创业这些年，无论是身边的人还是自己，都变了不少。但唯独叶渺，他的笑，他的一切似乎都能和多年前那个稚嫩的他重叠。
可能是好事将近，今天的他格外善感。
“什么事？”刘胜东看着叶渺走过来，终于回神，喜悦也在压抑不住，一把勾住叶渺的脖子，低声嘿嘿。
“好事儿！”
说着，将人拽去了办公室。
后面一堆人伸长了脖子：“哇哦～”
“所以，你的意思是在你主动跑了这么多年的业务几乎无果后，行业大拿宸荣主动来接触我们？”
叶渺坐在窗户下，静静翻阅宸荣集团的相关资料，几滴雨飘了进来。
啊，好像又下了。
得赶紧回去。
“想不到吧？我也没想到！”刘胜东格外激动，“妈妈骗我，天上还真能掉馅儿饼！”
叶渺沉吟片刻，“也不算馅饼。”
“那你怎么想的呢？”
“刘哥，时代要变了，回音虽然小，但它走在了时代的前沿。”叶渺放下资料，轻声说，“我们能从20世纪末迈入21世纪，这本身就是回音的胜利。”
“是啊。”刘胜东叹气，“这一路走来可真他妈不容易。”
求爷爷告奶奶的。
一度连自己都想抽自己，上了个一流大学，读了个二流专业，进了个三流行业！干的事和学的专业完全八杆子打不着！
叶渺客观分析，“现在服务业兴起，随之而来的新兴行业也会快速拔起。回音不能被别人冲走，不止是我们，其他各行各业也会更加注重服务以及售后相关的东西。网络也在飞速发现，回音远程办公的特性能够减少甲乙双方之间的成本。”
刘胜东点头，想抽烟但忍住了：“宸荣是实业起家，老本行是干建筑的。现在的时代变迁太快了，这些行业大拿啊泰斗啊，都开始涉足别的产业了……”
“竞争太激烈啦。”
两人望向窗外，对面是梦城的中心，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繁华得像是一场梦。
刘胜东没钱去租高端大气的写字楼，只能在城边租了栋老旧的三层小楼，连市中心的厕所都比他的办公室豪华……
好在也够用了。
“未来属于网络，属于回音！”刘胜东冲对面挥拳。
早晚有一天，他会带着回音冲进去，给站在身后的人一个交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