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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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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叔，找地方停车吧，我下去走走。”
萧君阳拧着眉头向司机下指令，他刚从从医院的喧嚣里出来，顶着满腹的不舒服，又被堵在一阵阵鸣笛的焦躁中。
太堵了，司机双手摊在一边，满眼无奈的看着后面的人。萧君阳靠在座椅里，一手捂在左腹。光线透过车窗玻璃，在他冷白色的脸上覆下一层柔和，修长的手指扣着眉心，忍耐和颓废都被藏在阴影里，连紧皱的眉峰都带着好看的弧度。
周五的下午，左右的车流像一个个紧挨着的俄罗斯方块，缓慢的爬行着。
吴叔在堵车的烦躁里，依然保持着开出租的优良传统，尤其讨厌半路跳车的乘客。听人要在马路中间停车，脾气都上来了：“这里左右都是车流，哪是停车的地方。你小子不要命了自己找个地方玩儿，别动不动出来嚯嚯我们开出租的。”
司机声音浑厚，带着老年人特有的对小辈的说教，听起来也没那么尖刻。
萧君阳笑了一下，掐着自己的眉心说：“我就是想出去透透气。”
司机更生气了，发火儿似的：“那也不行，市区堵车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年轻人这点耐心都没有，能成什么大事啊，以后连门都不用出了。”
老头儿脾气不太好，跟他那位继子的性格差了十万八千里。他似乎忘了什么，萧君阳也不在乎，叹了口气说：“那听您的，就这么走着吧，我不下去了。”
司机不依不饶，说起出车遇到的奇葩乘客和意外事故，力求有声有色敲山震虎。
萧君阳在医院已经被震过了，在老头儿的故事里昏昏欲睡。不远的路程被车流堵得老长，刚拐过一个路口，萧君阳被电话吵醒。
高云的声音伴着医院的嘈杂一起传过来，说自己才参加完会议回来，没想到萧君阳已经出院了。要代表医院跟他诚恳道歉，说自己一定会负责到底，并且严肃处理相关人员。
场面话听多了，但这次毕竟不一样。萧君阳却没有随口应付，他左手摸了摸肋侧，刚醒还有点混沌，痛感似乎没那么强烈。
“没有那么严重，高主任。”萧君阳小心的坐起来，一手扶在车窗上，“出院之前做过检查了，问题不大，不用为难医生。”
“那怎么行，”高云没答应，用管理者的口吻说，“我们医院一向严谨，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事故。”
这件事跟医院关系不大，与其说是医疗事故，倒不如说是一场经年的恩怨。
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还能遇上，萧君阳不欲与这位主任纠缠，转而说道：“那这样吧，让他当面跟我道个歉，这件事就当结束了。”
高云就坡下驴，一边感谢一边说他大度。
医院里，阳照安还不知道自己要给人当面道歉的事情，无端打了个喷嚏。他在电脑后面坐的都快僵硬了，送走了最后一个病人，就站起来去开了半扇窗户。
微风带着外面的热气扑进来，和诊室里被空调凝固的冷空气调和在一起。阳照安伸一只手探出去，漏进来的阳光打在他白皙修长的手指上，掌心里的纹路像一条条四处弥散的河。点缀着几笔黑色的墨迹，看起来杂乱无章。
“多看看吧，你的大力金刚手。”胡鸣晃晃悠悠进来，脑子里不知道联想到什么，“或者叫黄金右手，把院长千辛万苦请来的财神爷给治跑了。”
阳照安本来还在想当时怎么就没忍住下手了，多少有点心烦意乱。被胡鸣这么一说，憋着的一股气也不忍了。
“医务处的人不琢磨医术，功夫全在嘴上了。”阳照安直截了当的说，“一个老板就能当财神爷，你以后能不能少看点脑残小说，医院有处理决定了吗？”
这么称呼也不能全怪胡鸣，萧君阳这位财神爷，这是高云亲自认证的。
萧君阳对医院一向慷慨，科大附院的新办公楼就是他出资建的，成了整个城市医疗环境最舒适的医院，多少引进的人才和名校毕业生都往那里扎。
作为医生，没有不眼红的。高云在研讨会上遇到他晕厥，立即献了把殷勤，把人送来了省院，还特别交代要格外照顾，最好连他所在的病区查房都让两个副主任亲自去。要尽可能的展现省院的医疗关怀和诊疗水平，打好印象分，万一财神爷又想出手了，至少还能想起省院。
结果财神爷没出手，从国外引进的高精尖人才出手了。阳照安查个房的功夫，让萧君阳断了根肋骨。
奇怪的是萧君阳反应不大，跟着做检查也没有抱怨一句，一点不像个受害者。
“医务处的原则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只是肋骨骨折，病人目前还没有投诉，他们也不敢随便处理。”胡鸣把一份文件袋放在阳照安桌上，“不过这事可大可小，万一成了医闹就麻烦了，最好你取得人家谅解，一劳永逸。”
阳照安轻出口气，萧君阳怎么可能医闹，他连出现在医院都是因为高云献殷勤。省院这么大，病房那么多，要不是正好轮到自己去查房，根本不可能碰到萧君阳。
他经年的困惑和愤恨，在对上萧君阳目光的那一刻，都变成了累积的意外和发泄。如今他断了一条肋骨，估计躲着自己还来不及。
胡鸣说完去接电话了，阳照安打开文件袋，里面是一份病例。文件抽出一半，就带出了一个透明保鲜袋，里面装着一条项链。阳照安伸手拿起来，素面银环吊在黑色绞丝绳上，看起来廉价又过时。
“你怎么了？”胡鸣进来，发现阳照安的心情更差了，脸颊的紧绷着，忍不住说，“这东西是萧君阳的病号服里拿出来的，他换衣服的时候估计忘记拿了，你这么盯着干什么，别把牙咬碎了，倒也不用这么恨人家吧？”
阳照安任他聒噪，把细绳解下来，银环套进自己的无名指上，显然有些紧。他明知故问：“像不像为我量身定制的？”
“不像。”胡鸣说，“本来想让你找个机会亲自送还人家，挽回一点局面，看来你没这个机会了。”
阳照安疑惑的看着他：“什么意思？”
胡鸣晃晃自己的手机，说：“病房那边刚打电话来，说萧君阳派了人来拿了。”
他说着要伸手去摘银环，阳照安躲了一下，问他：“我说了要给了吗？”
“哎？”胡鸣疑惑，又看了眼穿在阳照安手指上的银环，色泽暗淡，做工粗造，甚至不及药瓶上封口的铝膜有光彩，“什么意思啊？人马上过来了，这么个普通的小玩意儿，你准备留下来不打算还给人家？”
银环扣在他的手指上有些紧了，但阳照安压根都没打算摘下来。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胡鸣等了一会儿，放弃似的叹一口气，“你带的那个实习生跟你一个德行，隔三差五被投诉还无所畏惧，口气硬的很，现在的小孩子，真是无法无天。”
阳照安带的实习生叫叶笙，是个被其他医生挑剩下的刺头。小伙子好像也没有很在乎能不能留在省院，脾气挺倔的，来医院第一天就敢跟高云叫板。
眼看着没人收留，阳照安觉得小孩儿身上那股劲儿挺眼熟的，心血来潮便留下了。
“他又怎么了？”阳照安手里就这么一棵独苗，但凡事都很少来找他，每次有消息都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他猜测道，“又写错了谁的病例，还是打碎了实验室的瓶子？”
“你看他像是能落下哪个的？投诉十二卷，卷卷是叶笙。”胡鸣把手机聊天记录翻开，基本上隔一段时间就有医生跟他报怨，“上周，一杯水把周医生的病例浇了个透，实验室的试剂瓶碎了可不止一次啊，吴老的东西他都敢动。”
既然不是病人投诉，那说明也没创出什么祸来。阳照安从他的报怨里抓到了关键词：“吴老的东西？老头儿的试验不都是在科大附院做吗，什么时候搬到我们这儿来了？”
“你们主任手眼通天呗，把你都拉来省院了，再把你家老头哄过来不是手到擒来。”胡鸣收回手机，继续说，“高主任出马没有什么办不成的，他这几年为省院做了不少事。”
阳照安不太认同，高云当初对萧君阳的殷勤样他见过，省院每次遇到身份特殊的病患，高云都恨不得使上所有力气，把医院当成了社交场。阳照安觉得高云更适合做一个商人，而不是医生。
吴含章已经退休了，向来不碰这些。阳照安有些好奇，他的试验哪怕科大附院不能满足，去学校那几个重点实验室，没有做不成的，怎么会突然搬到省院来。
“他是不是挂名了什么工作室实验室之类的？”阳照安猜测道，“高主任请他来不就是赚他的名声，老头儿都退休了还折腾这些。”
“这不是你还在嘛，可怜天下父母心呗。”胡鸣说晃了晃手机，消息通知声传出来，“萧君阳的事情高主任已经搞定了，他要你去亲自跟人家道个歉，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不用再去医务处走程序。”
高云中午走的时候还义正词严，一副非要处理阳照安的样子，一会儿功夫就变脸了。
阳照安合理怀疑高云又从中攫取了什么利益，别是又在打萧君阳的主意，他拒绝道：“我向来不跟有错在先的人道歉，你去告诉萧君阳，我等着他来投诉。”
“我就不该来找你。”胡鸣把档案袋里的东西一卷，说了半天话没什么用，“等着吧，高主任不会让你嚣张太久的。”
走到门口才突然想起东西还没要回来：“项链得还给人家。”
压根就不是项链，阳照安在胡鸣无奈的眼神里晃了晃手指：“它在我手上才算物归原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