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 5 章 ...

  •   “报告书和经费申请已经递交上去了,审批结果应该很快能下来。关于场地和时间,目前的安排就是按照我们刚刚商议的那样来。如果还有情况,直接发在群里就可以。麻烦大家了。”
      早上阮筝和周暮来到公司后,先是向总监做了汇报,然后和负责场地安排、道具准备、宣传造势以及昨邀请模特的叶玲一起开了会,商议了很久。
      好在大家都很专业,对这次的秀展也足够上心,所以进度不算慢。

      两人现阶段的工作已经基本完成,就等着后续的成衣和彩排。本以为可以休息个一两天,却又收到了消息。

      [样衣制作宋师傅:小暮,小筝,麻烦来一下我这里。]

      “因为布料不够充裕,所以样衣的制作目前处在一个停滞的状态。所以现在我和组员们先在做需要的饰品。”
      他们的要求是,样衣完成后需要看到实际的效果,如果不选用规定的布料,就无法达到那样的视觉效果。

      “几个饰品的制作工艺和手法有点问题。我们都给出了几种方案,你们来看一看,然后选择一下工艺吧。”

      那是一个茉莉花样式的胸针。当时设计时对于胸针的材料他们没有特别规定,只要最后效果是好看的但又不会喧宾夺主就足够了。
      本身他们办的就是服装的展览,饰品只是用作点缀。

      ”绒花?”周暮看到一个样品,拿起来仔细观察。
      茉莉花的花瓣微微向外绽开,露出里面淡黄色的花蕊,旁边做了几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在充足的光照之下细细地泛着光芒,绿色的叶子很好的衬托了旁边的一抹白,最后归结到一处缠绕在花枝上。

      阮筝凑过去看了一眼,茉莉花的立体效果做得很好,从侧面也完全能够展示出它的风采。
      宋师傅在一旁说:“对,绒花。因为也是中国传统元素的一种,所以我们想到用它来制作这样的饰品。不过我们在它和掐丝珐琅之间犹豫,所以才喊你们过来。”

      这次的秀展非常重要,每一个细节设计师都需要亲自来审核和把控,宋师傅这样做也完全没有问题。

      阮筝又去看了眼掐丝珐琅的,捏起来在手里细细看着。修长又有力的手指在冷白的灯光下显得洁白细腻。
      不同于绒花的工艺,掐丝珐琅的茉莉花是平面的,但胜在它的流光溢彩,色泽比绒花的更加耀眼。
      不过……

      “掐丝珐琅的很亮,秀场的灯光很可能让它过于亮眼,甚至会盖过衣服本身。”阮筝还盯着这个胸针,仰头把茉莉花对着顶灯细细观察。
      虽然这样的设计不适合秀场,但是很好看。平面的款式较为中立,只要搭配的好,完全属于男女都可以用。并且工艺是肉眼可见的优秀,其实很适合日常的时候做搭配。

      阮筝无端想起小的时候。
      他的母亲是江南一代的人,对于茉莉花有种情愫,似乎是天生的。刚巧他的母亲又是专业的一个珠宝设计师,于是她的很多代表作品都是以茉莉花为主体的。家里的花瓶也总是插着茉莉花。

      那天新闻画面上,男人手腕间戴着的还是茉莉花……

      灯光照的他眼睛有些干涩,他低下头缓了缓,觉得自己最近真的需要休息。

      “好,那我们就选用绒花的这个。还有几个可能还要你们来挑选一下。”宋师傅一边把胸针妥帖地收好,一边喊两人继续挑选。
      阮筝纠结再三,还是说:“宋师傅,这个掐丝珐琅的茉莉花我可以拿走吗?”他看向宋师傅,笑道:“我很喜欢。”

      宋师傅被人夸了手艺,自然高兴,很爽快地答应了。
      阮筝默默把胸针收进口袋里,跟着挑选了好一会儿之后,工艺终于差不多定完了。

      回到办公室,阮筝有些疲乏地倒进沙发里。他最近熬夜熬的多,用眼时间又长,一直全神贯注,处在高度紧绷的状态,很需要好好休息。
      在秀展结束后,可以干什么呢?阮筝发现自己挺久没有出去旅游,不禁盘算着是去滑雪还是泡温泉,好像两个都很想体验一把……
      思索着,他就这么不知不觉地睡过去。

      静谧的办公室里,只有阮筝一个人躺在沙发上。他一般是不会直接躺在沙发上睡觉的,相比于沙发,他更愿意去车上睡。更别提现在连外套和鞋都没脱,一只脚还踩在地上。
      他的脸侧向靠背,陷在黑色的真皮沙发里显得他的头发愈发黑而亮,也衬得他皮肤更加光滑细腻。

      阮筝的睫毛很长,发丝垂下来时,睫毛几乎能和发丝缠绕在一起,在灯光下温柔又宁静。因为疲累而没有什么血色的嘴唇微微张着。

      周暮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样的阮筝,看了眼窗外川流不息的街道和城市,默默拉上了百叶帘。然后回自己办公室拿了条小毯子给阮筝披上。
      他本想来和阮筝说一声就回家的,不过既然阮筝睡了,就没必要打扰他了。

      直到被手机不断传来提示音,阮筝才终于被吵醒。
      刚醒的他还有点儿晕,眼睛也睁不开。坐起来兀自揉了会儿眼睛,阮筝才发现自己身上的小毯子。是周暮的。
      于是他先给周暮发了句谢谢,才去看是谁给自己发消息。

      [BOAT:上一次给你带的蛋糕你喜欢吗?]

      是秦一舟?再一看时间,居然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秦一舟这么晚给他发消息?

      阮筝不由想起那天秦一舟在他家的时候,自己那么窘迫尴尬,对方却那么悠闲自得,搞得好像他们很熟一样……好吧他们其实就是很熟。
      但秦一舟真的不觉得尴尬吗?

      他不知道秦一舟怎么想,但他是真的挺尴尬的。
      尤其是他很清楚自己还喜欢秦一舟,如果这时候和秦一舟长时间相处,自己一定还会忍不住去关注对方。
      就像那天他会先去翻秦一舟的朋友圈一样——因为那是目前他可以了解到秦一舟的唯一途径。
      但他同样有自己的顾虑。
      虽然秦一舟说他要在国内定居,以后不会再长途奔波。但七年没有联系,对方到底还是不是自己喜欢的那个秦一舟,已经很难说了。

      [KITE:喜欢的,谢谢。]
      阮筝说这话也不完全因为客套,那个蛋糕确实不错。

      [BOAT:嗯,他们家出新品了。]
      [BOAT:你要尝尝吗?]

      阮筝愣了一下,然后去官网看了看。对方确实出了新款,是榛果巧克力味的蛋糕,外观做得相当漂亮,很出片。
      不过他最近实在不是很想再和秦一舟接触。而且他现在脑子乱乱的,仿佛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他缓慢地打字。

      秦一舟拎着蛋糕站在街口。店门口还在排着长队,来买新品蛋糕的人络绎不绝。
      冷风吹得他脸有点木,让他本就锐利的眉眼更像是被覆上一层冰霜。

      聊天界面最上方KITE几个字消失不见,转而变成“对方正在输入”几个字。秦一舟估摸着阮筝不会答应,毕竟当时他当时尴尬成那个样子。

      [KITE:谢谢,不用了。]

      客气又疏离。仿佛在刻意和他拉开距离。
      秦一舟默默叹了口气,转身上了车。

      与此同时,阮筝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刚好遇见负责定制活的同事,顺便打了声招呼。
      “阮老师,”对方却叫住他,“我们收到一个客户的信息,说是想邀请你帮他定制一套衣服,不过你最近好像很忙。”
      对方脸上显出为难的神色,似是在询问阮筝的意见。

      “啊……这样吧,你让客户直接和我沟通,我来跟他解释。”
      “太感谢了!”

      从楼里出来,阮筝觉得饿的慌。他突然很想吃那个榛果巧克力的蛋糕,或者别的什么蛋糕,反正是甜的就好。
      回去的路上阮筝顺道去那家网红店看了一眼,不出意外地发现外面正排着队,都快排到了马路上。

      “……”
      他果断放弃了站在冷风里排队买蛋糕,自己回家找了点酒喝。

      -

      “奶奶,你快看!”
      年幼的阮筝坐在地毯上玩玩具,抬头看见新闻画面中熟悉的白色茉莉花手串。当时的画质分明是模糊的,镜头一直在晃动,手串也只是一闪而过。
      但阮筝却记得那么清楚。

      男人的手无力地垂下来,依稀可见因为常年握笔而在中指上留下的茧子。丝丝红色的细线顺着手腕出现。
      鲜血浸染了纯白色的手串,最后汇聚到指尖,滴到地面,四溅开娇艳欲滴的花。
      但随即,昭示着消逝的花就被鞋子无情地践踏数脚。就像是男人的生命那样,在被践踏的那一刻戛然而止,微弱的挣扎完全是蚍蜉撼树。

      奶奶正在厨房和朋友琢磨着给阮筝做新口味的蛋糕,是淡紫色的芋泥蛋糕。听见阮筝喊,奶奶笑眯眯走出来,就看见孙子一脸开心地指着新闻画面:
      “爸爸!”

      医院。
      消毒水的味道绝不会让人心情愉悦,但天真的小孩会轻易地被一个小蛋糕稳住。
      阮筝坐在凳子上,两腿垂在身前微微晃着,双手捧着淡紫色的蛋糕,吃得不亦乐乎。
      他偶尔抬头看眼闪着灯的手术室,在还不识字的年纪,先将这三个仿佛淌着血的字的形状深深刻在脑海里。又偶尔转头看看一直皱着眉头的奶奶。

      奶奶和爸爸妈妈一样,是个随和的人。奶奶还常和他说人不可以皱着眉头,边说还会边揉揉他的脑袋,笑得一脸慈祥。
      年幼的阮筝从椅子上跳下来,站在奶奶面前,挖起一勺蛋糕递到奶奶嘴边:“奶奶,蛋糕,甜!”

      他不懂为什么奶奶要在看到爸爸之后那样的担心,甚至哭泣。也不懂为什么要突然带自己坐飞机,来到一个十分陌生的城市,十分陌生的医院。更不懂为什么现在的奶奶愁眉苦脸地坐在这扇一直没有开的门前。
      他只知道奶奶现在不开心。

      小小的阮筝不直达什么是死亡。
      但他知道在他初次接触“死亡”这个抽象又模糊的概念时,他捧着奶奶最后一次做的芋泥蛋糕,旁边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一脸抱歉地说着他听不懂的外语。

      直到很多年以后,阮筝才发觉,那其实是一句:“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

      梦境的最后,是家里的茉莉花。它因为长时间无人照料而慢慢枯萎下去,就像两条消逝的人命。
      阮筝回到家里时,看到枯萎的花朵,不知道为什么就特别想哭。
      流下眼泪的时候,他都还处在懵懵懂懂的状态,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哭了起来。
      但更令他不解的是奶奶随即也忽然哭了起来,原本热闹的家里仿佛随着这一哭彻底冷清下来。

      “一舟……!”
      床上的眼睛猛然睁开眼睛,被泪水模糊住的视线只能看见外面很暗,很灰,貌似是阴雨天。
      “……”
      有那么一瞬间,阮筝以为自己还在那个回忆的梦里。

      下一个瞬间,阮筝觉得自己该在秦一舟怀里,但一摸旁边,却只是冰冷的床垫。
      这样的噩梦他不是第一次做。
      曾经做这样的梦时,他也会不自觉地在梦里哭泣,但那时秦一舟会把他搂进怀里,一手环着他的后颈,一手摸他的背帮他顺气,好让他平复下来。在他醒过来之后,秦一舟会替他轻轻擦去眼泪,很温柔地哄他。
      如果他没办法很快缓过来,秦一舟就会把他的头摁进自己颈窝里,让他整个人都被秦一舟那熟悉又安心的气息笼住,在秦一舟的怀抱里慢慢平复。

      于是很多年后的今天,阮筝再一次做那样的噩梦时,还是下意识渴求秦一舟熟悉的怀抱,期待枕边有人能在他被吓到时来给予他安慰。
      那场困扰了他二十多年的噩梦,只是在秦一舟离开后愈演愈烈。

      阮筝的眼睛还是湿润的,他默默把自己重新蜷进被窝里,又往冰冷的另外半边床挤了挤。仿佛秦一舟还在他身旁。
      凌晨五点的天空低沉沉的,阮筝睁着眼睛默默看着,再没有睡着过。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