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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暗涌沈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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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纱帘洒进餐厅时，沈肆已经坐在了他专属的孔雀蓝绒面座椅上。他故意把餐具弄得叮当响，眼睛却不断瞟向楼梯口。那个讨厌的私生子已经迟到七分钟了。
"小少爷，您的热可可。"管家王伯将描金瓷杯放在沈肆左手边——距离桌沿正好十厘米，这是沈肆去年大发脾气后定下的规矩。
沈肆刚端起杯子，就听见轻得几乎不存在的脚步声。沈晏穿着明显改过的旧校服出现在餐厅门口，额角的创可贴让沈肆喉咙发紧。那是他的"杰作"。
"对不起，我起晚了。"沈晏的声音像他这个人一样，轻飘飘的没有实感。他站在餐桌末端，那里原本没有座位，今早临时加了把普通木椅。
沈父放下报纸："坐下吃饭。沈肆，这是你哥哥，以后一起上学。"
牛奶从沈肆鼻孔喷了出来。他剧烈咳嗽着，看到沈晏下意识伸手又缩回去的动作，心里涌起恶意的快感。
"他才不配——"
"沈肆。"父亲的声音沉了几分，"今天有贵宾来访，别让我说第二遍。"
沈肆把餐刀插进太阳蛋，蛋黄像伤口一样汩汩流血。他用余光看到沈晏只拿了片干面包，像只老鼠似的安静啃食。这个联想让他稍微高兴了点。
上午的家庭教师课是沈肆最讨厌的数学。他趴在古董书桌上乱涂乱画，突然发现沈晏的解题速度快得惊人。周老师惊喜的赞叹像针一样扎着他的耳膜。
"沈晏少爷真是天赋异禀！这道微积分题目连大学生都..."
"周老师！"沈肆猛地站起来，手肘"不小心"撞翻了墨水瓶。浓黑的液体瞬间淹没了沈晏的习题本，顺带染脏了沈肆特意今天穿的限量版卫衣。
沈肆的心脏突然跳得很快。他看到沈晏迅速用袖子去吸墨水，结果把自己弄得一团糟。那个画面莫名让他想起被雨淋湿的流浪狗。
"是沈晏推我的！"沈肆抢先喊道，声音尖得自己都吓了一跳。
周老师推了推眼镜，目光在两个男孩之间游移。沈晏停下擦拭的动作，缓缓抬起头。沈肆以为会看到愤怒或委屈，却只对上两道平静的目光。
"是我不好。"沈晏站起来，墨水顺着他的袖口滴在地毯上，"请罚我吧。"
沈肆愣住了。这个发展和他预想的不一样。他以为沈晏会辩解，会哭闹，那样他就能理直气壮地讨厌这个入侵者。可沈晏就这么认下了莫须有的罪名，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
"去储藏室面壁思过，午饭不许吃。"周老师叹了口气，"沈肆少爷快去换衣服吧。"
沈肆逃也似的跑出书房。他在走廊拐角偷看到沈晏被带往地下室方向，瘦削的背影挺得笔直，像个赴死的烈士。
午餐时沈肆吃得心不在焉。奶油蘑菇汤在舌尖泛着奇怪的苦味。他第三次把面包揉碎时，听见继母林月蓉甜得发腻的声音：
"老爷，小晏那孩子性格太阴郁了。今天居然还欺负弟弟，是不是该请个心理医生看看？"
沈父皱眉："周老师说是意外。"
"小孩子最单纯了，小肆怎么会撒谎呢？"林月蓉的指尖轻轻搭在沈肆肩上，"对不对呀，小肆？"
沈肆突然觉得肩上的手像只毒蜘蛛。他猛地抖开："我吃饱了！"离开时他撞翻了盐罐，这在沈家是不祥的预兆，但他顾不上了。
下午三点是游泳课时间。沈肆在更衣室磨蹭到教练来催，才不情不愿地走向泳池。经过储藏室时，他鬼使神差地扒在气窗上往里看。
沈晏还保持着面壁的姿势，只是身体有些摇晃。午后的阳光透过高窗落在他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沈肆突然想起自然课学的日晷原理，这个联想让他莫名烦躁。
"活该。"他小声说，却从泳裤口袋里摸出早上偷拿的巧克力，塞进门缝太用力导致手指被夹出一道红痕。
晚饭时沈晏的位置空着。沈肆得知他被罚抄写《弟子规》一百遍，直到现在还没完成。半夜十一点，沈肆抱着恐龙玩偶去厨房偷布丁，路过书房听见钢笔划在纸上的沙沙声。
门缝里漏出的灯光像把金色的刀。沈肆蹲下来，看到沈晏的左手腕肿得老高，却还在机械地抄写。书桌角落整整齐齐码着几十张写满的宣纸，每张的笔迹都工整得像印刷品。
沈肆的布丁突然不香了。他轻手轻脚回到卧室，发现床头多了摞书——他昨天乱扔的课外读物全被包上了牛皮纸书皮，书脊上用钢笔标注着书名，字迹和那些《弟子规》一模一样。
最上面那本《夜莺与玫瑰》的扉页夹着张便签：「P87有折角，猜你喜欢这个故事。」沈肆把便签揉成团扔进垃圾桶，又捡出来摊平夹进日记本。那晚他梦见自己变成童话里夜莺，胸口抵着玫瑰刺唱歌，而拿着玫瑰的人有颗红色的泪痣。
第二天清晨，沈肆"不小心"把牛奶泼在了林月蓉的真丝裙子上。当继母尖叫着要惩罚他时，沈晏突然站出来说是自己碰倒的杯子。沈肆看着沈晏又被关进储藏室，胃里像塞了团浸水的棉花。
放学回家路上，沈肆的豪华轿车和沈晏的公交车在红灯前并排停下。透过车窗，他看到沈晏抱着旧书包打瞌睡，额头抵在肮脏的玻璃上。夕阳把那颗泪痣照得像滴血。
当晚沈肆做了件匪夷所思的事——他把自己的课外读物塞进了沈晏的房间。最上面是本《小王子》，扉页有他五岁时母亲写的赠言。第二天书被原封不动退回，只是书页间多了片压平的玫瑰花瓣，来自母亲生前最爱的朱丽叶品种。
沈肆把花瓣夹进语文课本时，听到心脏在胸腔里奇怪地颤动。像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破土而出，而他还不愿意承认那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