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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C7 ...

  •   或许感情本就是个伪命题,若是在关系中过分看重自尊心,那自爱和爱情的比重就有所倾斜。
      自当日答应起,攻四便不再对受存有任何幻想——
      我知道你轻佻、散漫、游戏人间,也知道你肤浅、庸俗、见异思迁。
      但默认开始接纳这段关系的最原点,允许受侵入自己单调乏味生活的伊始,攻四何尝不是抱有私心?
      ——渴望有人能毫无保留,撇开外貌,彻底沉沦般地爱上完整的自己。
      躺在床上,攻四垂眸阖眼。
      算了。
      只是代价昂贵的教训而已。
      人还是不能太贪心。

      隔日,艳阳天,受心情很好推开门。
      视线第一眼看到的是那副银色的脚铐,此刻静静躺在地上,锁扣被拆解,金属的边缘泛着微冷的光。
      攻四坐在窗台边,阳光在他身后展开淡淡的光晕,映照出弧度分明的锐利轮廓。
      受的笑意微微僵住。
      他倚在门框,垂眸看了会银色的链铐,嗓音很轻。
      “阿峤真厉害。”
      攻四没有抬头,手指轻轻敲着窗沿,并不看他。
      受扬起眉梢,慢悠悠地走进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可你还在这里。”
      他似乎终于从这场逐渐让他心慌的拉锯战中找到了一丝久违的游刃有余。
      受微微侧头,像是在玩味这个情境:
      “既然挣脱了,为什么不走?”

      攻四终于抬起眼,目光淡漠。
      他的态度与以往不同,出奇的平静。不再愤怒,不再抗拒,甚至不再挣扎。
      像是一座燃烧殆尽的孤岛,已经对风暴无动于衷。
      受忽然觉得有些不安。
      他的不安甚至不是来自于那副已经毫无作用的链铐,而是来自于攻四本身。
      有什么逐渐在脱离掌控。

      像是终于看够了,攻四收回和受对视的视线。
      他开口,声线平淡,“昨天闻谕来,给我递了一杯牛奶和一张刀片。”
      受面色充满兴味地倾听,仿佛攻四所说的和他毫无关系。
      “大概是想让我用这个来威胁你放我离开。”
      “我喝了牛奶,但没用刀片,现在大概还在床头的玻璃杯底。”
      受挑了挑眉。
      攻四顿了顿,继而口吻带上些无奈。
      “为什么你们都会觉得这能锁得住我呢。”
      他轻叹了下,抬头,和受戏谑的视线相对。
      “岑枝,我从小到大饿过无数次肚子,在没有进福利院前翻过垃圾桶偷过钱包,为了能活着几乎无恶不作。”
      “而其中,最擅长的就是撬锁。”

      沉默在静谧的空间蔓延,许久后,受蓦地扑哧一下笑出声。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受琥珀色漂亮的眼瞳里仍染着稀碎的笑意,他问。
      攻四却没笑,也没再抬头看向受。
      他像是终于想起来受最开始提的那个问题,慢吞吞回答。
      “我不走,因为我想验证一件事。”
      受平复夸张的笑意,“什么?”
      “好奇,你似乎一直都不认我我会拒绝你亦或者离开你,”攻四缓缓道,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述说无关紧要的事实,“因为你觉得我爱你。”
      受盯着他,唇角仍带笑,指尖却不自然微微收紧:“难道不是?”
      攻四沉默了一瞬,嘴角浮现一丝浅淡而好看的笑。
      “我当然爱你。”
      受的心跳猛然一滞。
      可攻四却在下一刻接着道:“但你爱过我吗?”
      受微微一怔,随即轻轻地笑了:“当然。”
      “我不爱你爱谁?”

      攻四静静地望着他,目光里浮现出一丝恍惚。
      “可我看不懂你。”
      他轻轻摇了摇头,“究竟爱的是我还是你自己,你能分得清吗,岑枝?”
      攻四垂眸,脑海中不可抑制的浮现出过往种种容貌迤逦的青年笑意盈盈的情状,他说阿峤,你是世界上最完美的alpha,独属于我的阿弗洛狄特;他说阿峤,我们自相遇就是一场盛大的婚礼,我遇见你,这本就是命运最丰厚的馈赠。
      攻四的声音不可抑制地低了下去,又轻又微:
      “......岑枝,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爱上的是一场误会呢?”
      受的笑意终于微不可察地僵了一瞬,他望着攻四,像是在揣摩这句话的含义。
      可攻四没有再解释。
      他只是再次抬眼,深深地望了受一眼。
      “我不恨你,这是我自找的。”
      “但我也不再爱你。”
      “我们到此为止吧,”攻四语气冷静,视线坦然,“如果这段关系还存在的话。”

      受的笑意终于彻底消失。
      他的眉眼间浮着一层阴翳,情绪游离在困顿的边缘,浅淡的怒意像薄霜覆盖在眼睫,转瞬即逝,却没有一个出口得以释放。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一尊石雕。
      错身而过的瞬间,受终于发声,嗓音哑得可怕:
      “你要走?”
      受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像是想伸手去拽住什么,最终却只是停留在空气中,什么都没有碰到。
      “......你不爱我了?” 他的声音极轻,仿佛下一秒就要散在冷寂的空气里。
      沉闷中没有任何回答。
      但有时沉默本身也是一种回应。
      受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勾起一个很难看的笑,像是行动僵硬的机器人,在攻四出门的刹那终于开机,脚步略踉跄着轻拽了下对方的衣袖。
      攻四的脚步微顿。
      受解下自己的围巾,围到了攻四脖子上。
      平淡的就像是往日无数个日常。
      他仍是骄傲而游刃有余的浪子,这动作不带一丝恳求,也没有多余的挽留。
      受踮起脚尖,犹豫了下,轻轻吻在了攻四额头。
      “外面冷。”
      受勉强压下喉咙的干涩,勾起唇角,试图自然:“你怎么突然换香水了?”
      攻四微微侧头,嗓音低缓:“没有。”
      最后的最后,他深深看了眼受,抬脚转身。
      “再也不见,岑枝。”

      “所以你就这么放他走了?”
      酒会上,攻二端着杯鸡尾酒,找到在天台兀自喝酒的受。
      他少见的远离喧嚣和人群焦点,露台清净,微风卷起花香,扬起柔软的发丝露出精致张扬的眉眼,衬得受多了层疏离的气质。
      “不然呢?”
      受嗤笑了一声,唇角讥诮地扯了扯,自嘲之余不忘反讽:“你都把刀片递到人手上了。”
      攻二轻笑。
      “最后不也是没用到吗。”
      他轻抿了口酒,眯了眯眼,“不过倒是少见,看你对一个beta这么上心,你不是一直只对AO感兴趣吗?”
      Beta在床上索然无味,向来不是受感兴趣的对象。
      攻二只随口诽腑了句,却不料受反应更大。却不料受的反应比预想中激烈百倍。
      酒杯坠地,清脆的碎裂声在露台上回响。
      但受却恍若未觉,眼神几乎失态地看向攻二,眸底是毫无掩饰的惊愕——
      “你说他是什么?”

      攻二被吓了一跳,但很快恢复常态,朝四周投来的视线一一附上歉意微笑。
      “这么惊讶做什么,你不应该早就知道吗?不然为什么找我要紊乱剂?”
      “那俩主成分相近,紊乱剂对他当然致命。”
      他挑挑眉,补充,“不过你也真是好手段啊,小少爷。”
      “人都差直接从我手上买药了,真是把狗训得服服帖帖的。”
      “佩服。”

      受显然已经完全状况外了,连听到最讨厌的称呼都没有生气。
      他几乎快要听不懂攻二话的意思。
      却无比恨自己与生俱来优越的理解能力,宁愿听不懂。
      攻二是首都医科最有才华的医生,私下却是药剂学鬼才,别说受搞到的那点紊乱剂了,就连黑市赫赫有名千金难求的禁药Evolve也是出自他手。
      怎么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一个信息素浅淡的alpha,为什么最开始自己却不认为对方只是个beta。
      那实质上并不是刻板印象的错。
      朦胧中他仿佛又看见攻四那双平淡而带着点受伤的眼,他望向自己,轻声问——
      岑枝,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爱上的是一场误会呢?
      究竟爱的是我还是你自己,你能分得清吗,岑枝?
      为什么酒精麻痹不了神经,阵阵抽疼从四肢百骸乃至每一根神经上浮现,受近乎窒息。
      他从记忆深处里,捞出被刻意掩埋深藏的片段来——

      雨夜的金色大厅,他和攻四的第一次见面。
      怀中的小猫一直叫个不停,一时兴起救下的小东西抓挠着风衣袖口不断踢蹬,受被惹得有些烦躁。
      虽然长得很漂亮,但显然是个木头。
      受面无表情在心里诽腑,淋着雨朝司机的方向走去,湿哒哒的额发覆着眉眼,看起来和怀里那只脏兮兮的小猫也没什么区别。
      哒哒哒没走几步,倏然间骤雨忽停。
      受有些讶异抬眼,看见持伞的攻四,那张俊美冷淡的脸上此刻却浮现出些许生动的情绪。
      薄唇微抿,眉骨压低,却好像是不理解自己为什么做出这样的举动。
      小提琴首席声线也像被雨浸过似的,清凌凌的好听——
      “演奏厅比较偏,晚上走夜路会很危险。”
      “我送你过去吧。”

      那时受潜意识里认为这是alpha骨血里对omega的保护欲。
      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个困在半身思考里的漂亮蠢货,甘愿沉溺在被狩猎的错觉里,甚至带着几分恶意的期待——真想看看,当江与峤知道他其实也是个Alpha时,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这是受对这个片段的唯一印象。
      可......
      如果江与峤不是alpha呢?
      所有的揣测、算计、刻意勾引,甚至那些不怀好意的恶趣味全都在这一瞬间被推翻,不是因为落入俗套的一见钟情抑或见色起意,所有一切下意识地举动或许只是最单纯的善意使然。
      真相本该就如此。
      因为并非生长在大富大贵家庭,从小流浪吃尽了苦,长大后被福利院收养,一路磕磕绊绊把自己抚养长大,而在泥泞里一路长大的人最知道危险源自何方,出于陌生人的善意,做出了下意识地举动。
      所以——
      递伞是因为知道生病时一个人没人照顾的痛苦。
      陪伴同行是因为自己晚归时也曾遇到过不测。

      受有些茫然。
      他不情不愿地意识到,在这场充满恶欲的游戏中,追兵与逃兵竟都是他自己,赢家和输家亦同——

      江与峤爱过岑枝。
      而岑枝因为愚蠢的自负,将永远错过江与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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