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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毕业典礼那天他去了个大早,抱着抓沈欲忱问个清楚的决心,但直到拍摄全年级毕业合照、毕业晚会结束,沈欲忱也没有出现。

      日子在兼职中过去,美院新生报到那天谈扉明见到了许多熟悉面孔,唯独没有沈欲忱的身影。

      郝天赐说,沈欲忱报了隔壁传媒大学,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何止是不知道,谈扉明怎么也不会想到,那天是他和沈欲忱最后一次见面。

      他无可避免地再次想起那个晚上,再次从那个喝醉的夏夜,从那片朦胧的天光中醒来。

      江水被晨光染成几缕高饱和度的金黄,远处的城市轮廓罩着一层暗蓝色薄纱,像莫奈的《日出·印象》。

      沈欲忱按下拍摄键,留一张照片作纪念,正巧一阵冷风吹过,他浑身打了个哆嗦进卧室关上门,将手机关机搁在床上,下楼从冰箱拿出鸡汤来热。

      吃完早餐后他找了部电影看,依旧是九十年代的经典之作。他这个人也是奇怪,音乐创作相较于前卫,但个人喜好相对滞后,不贪图新鲜感带来的刺激,喜欢从回忆里找归宿。

      旧的事物让沈欲忱很有安全感。

      不过,他今天找了部爱情电影,一个多小时的片子结束,他盯着黑幕发了会儿呆,本来是抱着学习的态度看的,但男女主根本是欢喜冤家,不符合他们现在的处境,没什么参考意义。

      沈欲忱又窝在影音室发了很长时间的呆,中途还眯了一会儿,他最近很嗜睡,总是困,有时候白天就能睡几个小时,全然不像昨晚掀起舆论风暴的人。

      这次他窝在毛毛沙发安静地睡了很久,手里始终攥着毯子的一角,直到门被推开,一个扎着单股粗麻花辫的女生探头进来。

      沈欲忱被推拉门轻微的声响吵醒了,眼皮堆着好几层褶皱,困顿地看着沈慕昕,伸了个懒腰,声音还带着几分睡醒才有的绵软低哑:“复查完了。”

      沈慕昕点头,走进影音室关上门,她手始终背在身后,明显是藏着什么东西。沈欲忱揉了揉眼睛,淡笑着看她步伐刻意缓慢地走近,站在自己面前,从背后变出一束蓝白渐变的花来。

      “谢谢。”沈欲忱笑道,将毯子掀到一边接过鸢尾花,抱在怀里细细观赏,嗅闻到一股淡香。

      鸢尾本身花香很淡,那味道是从包装纸上发出来的——这是他妹妹的花店生意好的缘由之一,沈慕昕在这方面有很多巧思,每次会根据客人需求和花种本身,搭配适合的香水。所谓送人鲜花,手有余香。

      沈慕昕静静坐在旁边看哥哥,沈欲忱今天穿了件黑色缎面衬衫,布料随着他的动作流光溢彩,怀里的蓝色花束像生长在流动星河中一样。

      她对插花和香水颇有造诣,而哥的身上总有一股闻起来感官上就很漂亮的冷香味。

      沈欲忱拿出花间的卡片打开,卡面歪歪扭扭写着“祝哥心想事成”几个小字,像是小学生的字体,带有几分天真稚气,

      今早哥的出柜新闻沸沸扬扬,她点开推送看完也觉得出乎意料,倒不是因为她哥喜欢男人这件事。

      沈欲忱捏着卡片看了一会儿,放回原处,抱着花束对沈慕昕说:“帮我拍几张照片吧,你身后柜子里有CCD。”

      他们拍照的功夫,楼下的饭菜香味也飘了上来,杨阿姨敲门说饭做好了,兄妹两人一起下楼吃饭。

      沈欲忱发现一楼几处花瓶里的花都换了新的,全是清新的蓝色渐变系。

      沈慕昕每次来他家都会带很多花,绣球花、大飞燕、蝴蝶兰种种,清新而不艳俗的花,他也就买了几支花瓶来由妹妹摆弄,这小半年里他家变成了小型植物园,比先前光秃秃一片白墙漂亮多了。

      顾叔杨阿姨摆好碗筷盛米饭,沈欲忱在酒柜前晃了晃,考虑的一桌人除他外唯一能喝酒的今天要开车,那自己一个人喝干白也不对味,于是咽了口唾沫,老实坐到桌上吃饭。

      杨阿姨在沈家做客十几年的饭,手艺有家的味道。沈慕昕最爱吃她做的菜,每次都能吃两碗,沈欲忱则对家的味道持保留态度,填饱肚子就行。

      在他记忆里,吃饭是审视和拷问的刑场,是母亲向父亲汇报他近况的展示台,在饭桌前他总要扮成一丝不苟的人偶,母亲提着线操控,务必让他的所有表演成为挽父亲欢心的利器。

      有一顿饭沈欲忱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是妹妹诞生后一家人吃的一顿饭。他刚拿起筷子,就看到打翻饭菜而哇哇乱哭的妹妹,可一旁的父亲满脸溺爱,亲自拿着湿巾给妹妹擦脸,柔声哄人。

      原来一块带鱼有16根鱼刺。

      那顿饭他一共嚼了856次。

      他在尽力改掉这个无意识计数的坏毛病,但此刻泡在浴缸听歌,沈欲忱还是不由自主默数着鼓点。

      他整个人舒展在水中,慢慢滑下去一点,堆满泡泡的水面上只露出修长的脖颈和脸,湿发湿哒哒贴在他的面颊上,一部分在水下丝滑地飘荡。

      当然,水面上还有他的一只手,抓着浴缸边的栏杆,这是给他特制的,防止滑下去。

      这一滑下去不得了,是要掉到酸甜苦辣的人间去的。

      沈欲忱睁开眼,拿起台上的红酒喝了几口,心里想着顾叔下午的话,今天带昕昕去复查还是老样子,医生说嗓子各项功能正常,是患者自己不愿意说话。

      妹妹这个病从她幼年坠楼就落下了,刚开始是真因为惊吓和冲击而失语,后来看到哥哥缺了一条手臂,才十岁了昕昕连哭也不见得大声哭了,整个人哑了一样,变成了沈欲忱的小哑巴挂件。

      沈欲忱不愿意想起那段刺痛往事,眉头轻皱,攥着栏杆从浴缸里站起来,水滴和泡泡挂在他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上。

      他冲洗掉泡沫,随便搭着浴袍,没有系,反正家里就他一个人,于是这样赤条条地走进影音室,从柜子里翻出一个旧MP3,点开列表里的一条乱码音频,窝在沙发里听。

      循环了几遍后,沈欲忱松开攥在手里的毯子角,找到转换器,拔掉CCD的存储卡,披着被沙发吸水后半湿不干的头发走进卧室,给手机开机,传照片。

      沈慕昕拍照可以,但大概因为总拍花的缘故,拍人的照片里花倒像是主角,连特写镜头都有好几张。沈欲忱本来想把照片发微博,最后选了张主体是花,背景是他的图,换成了朋友圈背景图。

      然后登陆茂茂以前帮他建的小号,搜索一个账号点进私信,在对话框里敲敲打打。

      午夜忧郁母单花:请问还接稿吗?[玫瑰]

      沈欲忱发完,把手机拿远了点,蹙眉嫌弃:“这什么名字。”

      算了,这个独特抢眼。

      谈扉明一整天无心创作,坐在画板前看手机,半天过去,纸上才起了寥寥几笔的轮廓线。

      从没这么高强度上网,他捏着眉心,眼睛干涩起来,人也晕起文字。

      热搜的话题还挂着一个爆字,但他随便刷新实时广场,基本已经变成粉丝们带话题宣传他的演唱会。这样也好。谈扉明终于从话题退出来,退出前随手翻了下消息99+的私信,发现未关注人消息有个小红点。

      找他合作一般联系工作邮箱就行,他不怎么回私信,但这个人名字的“午夜忧郁母单花”莫名其妙吸引他点了进去。

      原来是约稿的。

      他扫了两眼对方的初始头像,不仅是新号还是以私人名义约稿,又失去了兴趣,回了个“请联系置顶邮箱”后,就退出了微博。

      谈扉明盯着画纸看了会儿,今天本是即兴创作,但脑子乱,一时找不到灵感,他是想给自己找些事做,免得总想沈欲忱的事儿。但。

      对着画框又坐了片刻,内心始终无法平静,更多是隐秘地担心着沈欲忱出柜后一系列的变动,他的事业会受多少影响?那个人是否值得他站在风口浪尖承受一切?

      越想,心是越烦的,手指在界面无意义滑动,最后谈扉明点开微信。他想起学生里有几人喜欢沈欲忱,便根据印象翻找出他们的名片,点进去挨个查了一遍,主要是看有没有像热评那样儿拐着弯骂人的,他身为老师,虽然是画室代课教美术的,那也是身为人师。

      所幸几人只有两个发了朋友圈,一水儿的卧槽,震惊之余居然还挺兴奋,说什么“我担是同那更好了”。

      好什么?谈扉明看着这个小女孩儿莫名其妙的话,退出她一天五六条的朋友圈,手在联系人列表悬停,随后点进那个蓝色头像。

      微信好友单删不会消失在列表,这功能还是挺好的。谈扉明随手点开他的头像,等了两秒,没有刷新。又点开朋友圈,等了两秒,手指停住那两条杠一个点上。

      沈欲忱换了朋友圈背景,一束鸢尾花。

      他点开背景,看到被遮挡住的边角,鸢尾花上一截白皙的脖颈,脖颈上还系着条黑色的蕾丝系带,压缩后照片画质很糊,但谈扉明也能认出这截脖子是沈欲忱的。

      昨天还碰过的。

      所以谁送他花儿?不到一天,出柜后就改了背景,照片没发微博,只改朋友圈背景。

      谈扉明舔了一下犬牙。

      他点开和郝天赐几人大学建的小群,上面还挂着几个宿醉之人早上醒来听到消息后一水儿的问号。几人也不敢真去问沈欲忱本人,没熟到那个地步,郝天赐也没敢,只一味地艾特他轰炸问怎么回事,那人是谁。

      他没有回复,也不知道怎么回,现在倒是有点别的事想问,想了想便点开郝天赐的私信。

      扉:沈欲忱给你演唱会的票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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