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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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欲忱保持蜷缩的姿势躺了很久，像一条用力挣脱跃出鱼池的，“啪嗒”一声摔在地上，而后在光天化日下一动不动的鱼——即便现在是黑夜，即便遮光窗帘将房间所有可能被窥视的角落都遮挡的严严实实，可他还是觉得刺眼。
现在是安全的，他不断地告诉自己，现在是安全的。
沈欲忱睁着眼，身体干涸得像被枕头吸走所有水分，他闭上眼睛，无尽的懊悔与羞愤袭来。
他又躺了很久，躺到半边的身体开始发麻，被压迫的脊椎一侧的骨头叫嚣着反抗，沈欲忱仍然无视它们的呼救，眼珠慢慢转动，移到房顶的墙角。
那里黑漆漆的，他知道那里什么也没有。
从前，他也以为那里什么都没有。
他的脑海里缓慢地浮现出两个字，完了。
沈欲忱又开始无意识计数，当这两个无形的字第二十三次在他脑海中砸下来时，他终于翻了个身，忍着身体僵硬的痛拿起手机，不意外，挂断视频后谈扉明给他发了消息，他盯着那几条消息通知，忽然很感谢茂茂曾提醒他设置消息通知内容不可见。
他不敢看谈扉明给他发了什么。
沈欲忱又开始对着屏幕发呆，看它倏然黑下去，埋没在夜色的黑暗里，但屏幕忽然又亮起来，一条新的短信通知叠在消息框上。
一串数字，但他认得。
沈欲忱眨了一下干涩的眼，面无表情地点开短信。
3月23日周日 22:58
未知号码：[沈欲？是你吧？是你吧，还好好活着吧？瞧瞧你光鲜亮丽的样子，聚光灯下的垃圾......要再不提醒你，你该忘记你身上流着什么渣滓的血了]
未知号码：[别装看不见]
未知号码：[乖宝贝，还没忙完吗？真好奇，你是用什么方式勾搭上你男朋友的？嗯？告诉妈妈好不好？你小时候很爱缠着妈妈陪你睡呢，咱们说说母子间的悄悄话，你是不是也跟他上床，再让他对你负责...呵，我糊涂了，负哪门子的责，你一个贱男人连怀孕的机会都没有，没用的玩意儿，爽一爽玩一玩也就没价值了。
未知号码：[你啊得感恩你随我，有张漂亮的脸蛋，但漂亮是最留不住男人的玩意儿，还不如那些烂画保值。]
未知号码：[沈欲，你不会忘了吧，这才是你的真名，是打娘胎我就给你想好的名字，你永远别忘了，你只是欲望的产物...]
未知号码：[但是妈妈心疼你，妈妈决定赋予你活着的价值，你还记不记得你这些可怜的青春的“秘密”......]
未知号码：[图片]
未知号码：[我家小可怜儿穿裙子真漂亮，真和我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呢，怪不得能把你的直男小同学勾到手，你说，这张图发到网上，得卖多少钱啊？]
未知号码：[300万美金。这是你们沈家欠我的，父债子偿，你也该报答我的养育之恩，先付一部分养老费吧]
未知号码：[三天之内把钱汇到这个账户]
今天 21:35
未知号码：[明天是最后一天]
未知号码：[别装死]
未知号码：[视频截图]
未知号码：[对了，你说我把视频邮寄到这个地址怎么样？]
未知号码：[你说，他会不会和你一样装死？]
沈欲忱垂眸看着那个地址，神色终于有了变化，眉心轻微蹙起。
他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小幅度地颤抖。
......
沈欲忱不记得自己几点醒，或许根本没睡，时间在噩梦中被扭转颠倒，他在闹钟响起前悄然睁开眼，看着像被人攥紧的黑布一般的天花板，扭曲，旋转......沈欲忱撑着胳膊坐起来，世界陷入漩涡中，依旧不停地旋转，他因此无法忍耐而垂头闭上眼睛。
头昏脑胀，浑身酸痛，但今天还有录制工作，沈欲忱浑浑噩噩地下床，脚尖碰到地板的一瞬凉得蜷缩回来，找到拖鞋后，沈欲忱趿拉拖鞋走到卧室门口，关掉吹了一夜的空调。打开房门那一瞬间，刺眼的光线让他眼睛胀痛，他走到冰箱前拉开门，看着空荡荡的保鲜室愣怔片刻，慢慢关上了门。
缓慢地洗漱完，沈欲忱下到车库坐在车里等茂茂来接。茂茂拎着她的咖啡和油条刷卡进小区，一路闻着草木花香开开心心溜达到车库，看到沈欲忱枕在副驾憔悴的面容，吓了一跳——她一向完美主义、精致的老板哥，此刻头发都打着卷儿缠成结，脸色苍白颓唐。
一路上茂茂开车开得心惊胆战，数次提议要不要协调节目组改期，被沈欲忱有气无力地否掉。化妆师一上手便惊呼沈欲忱发了烧，沈欲忱却说没什么事，茂茂一碰也烫手得很，打算打电话给vivi告知情况，今天录制内容是嘉宾导师参与指导各组选手备赛，不算中心环节，vivi便没有跟着。
即便养病一天也不大会影响整个节目流程的推进，但沈欲忱还是按住茂茂的手机：“别打了，去买点药。”
药效在录制前起了作用，虽还是有些昏沉，但上镜已经足够，茂茂和补妆老师在摄像机后盯着沈欲忱的单薄身影，无奈他一意孤行，说什么也劝不动，她心里既佩服又心疼，拿起手机回复了几条消息。
沈欲忱强撑的精神维持不到一会儿，在嘉宾合录便稍显颓态，身板没有平时那样挺拔，版型挺括的白衬衫如同一层硬纸裹在他单薄的身体上，孔雀蓝印花的领带垂落搭在他腿面，像矜贵的孔雀一反常态地垂落羽毛，闷闷不乐。
借着休息的空档，几个嘉宾对他关怀问候，柯栩问助理要了一杯白开水，拿到纸杯后他试了试温度，双手推到沈欲忱面前，既不显冒犯也不有过度套近乎之嫌，小声道：“忱哥，喝点儿温水吧，我看你状态不太好。”
沈欲忱偏过头垂眸瞥着那杯水，在“不用了谢谢”的五个字礼貌回绝和“我不喝”三个字的直接回绝中，淡淡道了句谢谢，柯栩温和地笑，刚想说点儿什么，沈欲忱已经转过了脸。
直到收工下班，他也没动那杯水。
茂茂送沈欲忱回家，看着他径直走向卧室的背影，想了想没有出声打扰，默默将药盒按早中晚依次摆好在餐台，拿出记号笔写好服用剂量，而后烧热水，按照她另一个哥的指示，点了新荣记的外卖，按清单购入新鲜食材塞进冰箱，打理好一切后，给她两个哥各自发了消息，开开心心收工休假。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谈扉明看着那条“哥，药和外卖我放在桌上了，一定要餐后再吃药喔！我先走啦”的消息，想了想还是提醒她发错了人。
究其原因，是沈欲忱不久前换了头像，一个和他一样的小黑方块儿，但看着比他的还要更黑一点，也许是心理作用。
换头像也不回他的消息，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回。
登机提示音响起，谈扉明按下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调出电子牌站起身。
然而两分钟早经过去，消息无法撤回，沈欲忱躺在全黑的房间里，看着那条“哥，老板应该睡啦，事情已办妥”的消息，返回界面，看了一眼他和谈扉明的对话框。
今天的谈扉明似乎格外冷淡，最后一条消息是今天早上发的。
但现在沈欲忱知道他又要来了，他还是那样努力而热情，他没有变。
沈欲忱混乱地想，变的是他自己，不知道为什么。
上次走之前他给谈扉明一张副卡，方便他下次直接进小区，可真要来了，沈欲忱想的却是“他又要来了”，盯着两个一样的黑色头像，沈欲忱忽然发觉他有些抗拒，他觉得很累——不知该以何种模样面对谈扉明，也没有精力……
沈欲忱翻了个身，疲惫的身体躺在床上得以放松，但灵魂总还是被无形的忧愁压着动弹不得，他头疼得厉害，不愿再思考，关掉手机扔在床上，拉起被子蒙住脸。在浮沉的意识中，时间变得虚无缥缈，一会儿快如飞鸟，一会儿慢如蜗牛，直到门铃声响起，沈欲忱悄然睁开眼。
他来了。
他躲不掉的。
沈欲忱阖上疲乏的眼皮，感觉自己根本没有睡着过，他慢吞吞起身，走下床，趿拉着拖鞋，从黑暗的房子走到光明的环境中，按在门把手上时他做了一个深呼吸，提醒自己，要控制住。
他打开了门，谈扉明抱着一束白色小苍兰花束站在门口，还拉着一个小行李箱。
谈扉明本来想说点儿什么，但看到沈欲忱略低头，长发搭在肩上，苍白的脸皮泛着病态的红，他看着他短短几天似乎就消瘦下去的脸，忽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而沈欲忱依然按着门把手，站在门口，视线从那束花垂落在行李箱上，他没敢看谈扉明，看到这个代表“他可能会多待几天陪着我”的行李箱，沈欲忱忽然有些烦躁、困惑、窒息，生出多种复杂的情绪，他不假思索地说：“你怎么又来了。”
谈扉明愣了一下，但听到他沙哑的声音，解释道：“对不起，我没给你说，听说你生病了……”
“所以你就来了吗？又不是医生，来了也没有用，你自己没有工作吗？没有生活吗？总来找我干嘛。”
说这番话耗费了沈欲忱大量的精力，他胸腔起伏，抬眸看着谈扉明微微睁大的眼，那双瞳孔里还凝着几分没回过神的茫然无措的眼，肩膀不自觉塌下去一些，泄了气，有团湿棉花堵在胸口，让他呼吸不畅。
怎么说这么伤人的话啊……
他不是这样想的……
他在干什么……
“对不……”沈欲忱拧起眉心垂下头。
“沈欲忱。”谈扉明松开行李箱，朝他走近一步，抬起手背在沈欲忱额头上抵住，而后摸了摸他的头发，“怪我，上次忘了问你要密码，吵到你睡觉了。”
沈欲忱歉疚而哀伤地望着他。
谈扉明与他对视几秒，放下花束，将他揽在怀里，搓了搓他的肩背：“我当然有工作，有生活，但我更担心你，所以来找你，这不是我冲动的结果。”
他接着说： “你吃药了吗？你现在像个小火炉。”
沈欲忱默不作声，咬住口腔的软肉，侧过脸靠在他怀中。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