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有点意思 ...
-
傅谌转学来到拦河坝高中的时候，在学校中乃至整个小镇，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在这个地脊人贫、无论大人还是小孩都顶着一张饱经风霜黢黑脸堂子的小地方，从来没见过穿得像傅谌这样漂亮干净像是玉雕琢成的人物。
傅谌转来后，高二9班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每天下课走廊上都挤满了围观傅谌的人，大家争相与傅谌做朋友，以能和他做朋友为荣。
季然也想和傅谌做朋友。
但他看了看自己：双手因为干农活粗糙干裂，布满一条条龟裂跟孩子嘴似地血口子，脸颊上的肉被冻得通红肿胀，像是过年时包饺子要用的猪肉糜。身上穿着别人穿过的、过大又破旧黑棉袄，脚上那双白运动鞋，缝补了不知道多少回却依然漏着脚趾洞……
又脏又穷还丑，与傅谌有云泥之别。
这样的他，同班的同学们都不愿和他交朋友，更何况，那样云端高阳的傅谌。
季然强迫自己打消了这一不切实际的幻想。
然而，他没有想到，傅谌竟然会主动找上他。
彼时，他正躲在教室后面的青柏下啃自己的午饭——一个白馒头加上一罐母亲炒的咸菜丁。
因为想赶在同学们吃饭回来之前回到教室，季然吃的速度非常快，吃的还剩下最后一口馒头时，傅谌的声音突兀从背后传来。
“同学，你怎么没去吃午饭啊？”
季然骤然一惊，嘴里的馒头噎住。他拼命捶打自己的胸膛，左右张望找水。
傅谌见自己闯了祸，连忙把自己手里还没开封的矿泉水拧开，递到季然眼前。
季然接过水狂灌了两口，才勉强把馒头顺了下去。
“对不起，”傅谌满脸歉疚，“我看你总是一个人在这里吃饭，就想过来和你打个招呼，没想会吓到你……”
季然一边惊天动地的咳嗽，一边朝傅谌连连摆手，“咳咳……没……咳咳咳没关系……咳咳……”
“你没事吧？”傅谌有些担心的看着他，伸手想要替他拍拍后背。
望着傅谌指骨精致白皙的手掌朝自己伸过来，季然下意识的躲开了——他害怕那只干净的手，被自己旧棉袄上的灰尘弄脏了。
傅谌手落了空，面上的神情空了一瞬，继而变得有些难看。
但他很快恢复如常，甚至还十分有风度的朝季然露出一抹笑。
“我没别的意思，既然你没事，那我就不打搅你用餐了，走了。”
嘴巴张了张半天想为自己解释的季然，听了这话只得点点头。
目送完傅谌离开，季然看了看手里的矿泉水瓶，懊恼地狠狠锤了下自己愚笨的脑袋，心下有些怅然。
他以为，经此一事，傅谌一定不会再理他了。
但没想到几天之后，当他被一群讨厌他的同学挤在厕所欺负时，傅谌再一次出现了。
他像是从天而降的神明，赶走了那些欺负的人，救了他。
那天浑身是伤的他也如今天一样，被傅谌拥在怀中。
温暖宽厚的胸膛给了那天的季然，连父母都没有办法给予的安全感。
也是自那天开始，他们成了——关系交好的同学。
直到，傅谌转学离开。
“季然？”
季然从久远的记忆中回过神来。
傅谌有些担忧的看向他：“你还好吗？”
季然摇摇头。
“啧，竟还窜出来个‘英雄救美’的，这年头真是啥垃圾玩意儿都有人捡。喂，那傻逼，”霍灼冷嘲热讽，神情轻蔑地瞧着傅谌和季然喊：“拿上钱带着你送外卖的情儿赶紧给老子滚蛋，别耽误了老子赚钱，否则老子削你们！”
霍灼顶着一张花花公子的脸干凶狠耍横的□□勾当，竟毫无违和感。
傅谌不动声色勾了勾唇，正欲配合霍灼的助攻，将这出‘英雄救美’的戏码进行到底之时，面前忽然闪过一道残影，季然快他一步，朝霍灼等人掠了过去。
霍灼看到来势汹汹的季然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刚才软弱可欺的俊脸眨眼罩上一层黑云，正凶神恶煞地瞪着霍灼。
“喂！你想干嘛？警告你啊别乱来！”
霍灼身边的保安们见状立马也围了上来，拦住季然。
季然看都没看拦他的保安，目光冰冷的盯着后面的霍灼，一字一顿，“跟、我、朋、友、道歉！”
“让我跟他道歉？你脑子有病吧？”霍灼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脸荒谬鄙夷的看向季然。
“我要是不，你又能奈我何？”
季然死死盯着霍灼，顿了两秒忽然一笑，他前倾身体凑近了些许，低声笑着说道：“您是大老板，我一个小小送外卖的能怎么着你，不过就是拼了这条烂命，让你和你的新店在京城再也待不下去罢了。”
霍灼睁大眼睛，一副看疯子似的瞪向季然。“你他妈的在开玩笑？”
季然站直起身，“开没开玩笑的，大老板你要是不信的话，尽可试一试，反正我赤脚的不怕穿鞋的。”
“你……！”霍灼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敢和他耍横。
一旁的傅谌看得津津有味。他原以为季然是个任人揉扁搓圆的软蛋，遇到这种情况只会一味唯唯诺诺的道歉，毕竟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不是他一个送外卖的能得罪的起的。
可没想到，他竟然敢和霍灼硬刚。
还是为了他。
有点意思。
傅谌不动声色勾起唇角。
另一边霍灼一脸吃屎的表情瞪了季然半晌，但见对方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比他还横的模样，只得忍了忍气，“行，我道歉。”
说着，转头看向傅谌扬声喊：“对不起！我错了，请你原谅！”说完，他转过头来看向季然，“这样行吗兄弟？满意吗兄弟？”
“还算满意。”季然后退一步，“以后，大老板记得小心点说话哦。”
霍灼恶狠狠瞪了两人一眼嘟囔了一句‘神经病’，转身快步进了酒吧。
周围围着的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去。
季然朝霍灼的背影比了个中指，而后才转身走回傅谌身边。“估计是酒喝多了，别和这种人一般见识哈。”
和霍灼一起喝酒的傅谌微微勾了勾唇，“嗯，不和他一般见识。况且，你也帮我出了气。”
顿了顿，他抿起了唇，“其实，你不用这样的，反正这些日子以来，再难听的话，我都听过了，你真的没必要为了我得罪他的，往后你还要在这里送外卖呢。”
季然听了这话心里一阵难过。他不敢去想，曾经天之骄子的傅谌在人生崩塌之后，遭遇了怎样的生活磋磨。
抬手轻轻握住傅谌的肩，季然勉强露出一丝笑，“说什么呢？你是因为帮我才受的委屈，我要是不替你讨回公道，那还算是人吗？再说了，不就是送个外卖吗？就算得罪了他以后不能在这块送了，那我可以换一个地方继续送，没差的。”
傅谌不语，但神色稍稍好了些。
“哎，别多想了，开心点，我请你吃东西好不好？”说到这儿，季然忽然想起方才霍灼砸他的钱，登时眼前一亮，他拍拍傅谌的肩，“你等我一下，那傻逼刚才扔了咱们很多钱，我去收拾了，咱们去大吃一顿！”
说着，季然转身迅速扫了散落一地的钱，而后弯腰吭哧吭哧捡了起来。
傅谌目光自然落在季然的臀部，只可惜，臃肿的外卖服以及肮脏又肥大的牛仔裤，完全遮盖了那两辦浑圆的翘臀。
傅谌略感失望的收回视线。抬腕看了下时间，晚上八点四十整。十一点钟他还有个跨洋电话会议，虽然距离会议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但傅谌觉得他完全没必要把自己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季然身上。
——本来瞧见他一时兴起过来逗逗，现在兴致没了，也该回去了。
“季然我还有……”傅谌正想随意找个借口离开之时，那边季然已经捡完了钱，他一边数手里的钞票一边兴奋朝傅谌走来，“不愧是京城的人民，这优秀品质，连钱撒在路上都没人去捡，那傻逼撒的五万块不多不少，整整齐齐。”
季然一边举了举手里厚厚一沓钞票，一边龇牙咧嘴冲傅谌笑道：“走，咱们去吃大餐去！”
想也知道，像季然这种人能想到最好的吃大餐的地方无非就是一些小馆子，地摊什么的，又脏又乱。
傅谌不动声色地避开季然投来的热切眼神，神情迟疑，“可是才这个时间，你不用再去送单了吗？单量不够的话，外卖平台会不会处罚你们？”
“没事的，少跑几单也没啥的。”季然笑。放着难过的傅谌不管，总让他于心难安。
季然掏出手机退出平台登录，而后快速麻利将后座上的外卖上拆下，放到前面的踏板上，然后又用自己的袖子把后座仔仔细细擦干净了，最后骑车停到傅谌面前。“上来吧。”
事已至此，傅谌再拒绝的话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略顿了顿，傅谌只好接过季然递过来的头盔，坐上车后座。
季然拧动车把，突然想起了似问道：“哦，你刚才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说？啥事？”
电车载着两人缓缓启动，傅谌失笑摇了摇头，“没什么。”
“哦。”
车子缓缓驶离酒吧，刚开出不远，季然忽然停车。
他双腿岔开稳住车子，双手拉开自己的外卖服，将里面穿着的羽绒服脱下来递给身后的傅谌。
“天儿太冷了，你把这个穿上吧。”
傅谌看了看那件被洗的皱巴巴的羽绒服，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他的好意。
“不用了，还是你自己穿吧，你骑车在前面会更冷些，我还好，没觉得冷。”
季然还想再劝，但见傅谌神色坚决，只好又重新穿了回去。
“一会儿你要是冷的话，就把手伸进我外套里，这样会暖和一点。”
傅谌闻言抬眼看向季然。
虽然男生之间不像和异性之间那样会有那么多避讳，但让人把手伸进自己衣服里取暖的行为，一般只发生于好朋友铁哥们之类的。
而自己与季然，不过是多年未见的高中同学罢了。
“咋啦？”季然回头，不明所以看向他，丝毫不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什么问题。
傅谌对他微微一笑，“没什么。”
车子继续前行，灵活的穿行在车水马龙的街道和人群中。季然哼着小调，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不过那声音倒是悦耳动听，听得傅谌因连日高强度的工作而隐隐作痛的额角，都没那么疼了。
车子压过减速带颠簸了一下，后座的傅谌下意识抓紧了季然的腰。
季然穿得很厚，但隔着层层叠叠臃肿的衣服，傅谌仍然能清晰的感受到掌下腰身结实有力。
傅谌脑海中忽然回忆起上回在季然家中，惊鸿一瞥那小半截白腰。心中微动，他瞥了眼前面的季然，抬起手，沿着衣服下摆探了进去。
是季然自己说的，他可以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