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番外3 同类2（迪亚哥） ...
-
“好久不见，小迪。”菲奥蕾拉微微地笑着，像从前那样。仿佛他们彼此之间分别的岁月从未存在过。她微微偏头，琥珀色的瞳孔闪烁着细碎的光芒，连声音都带着记忆中的温度。
“到月底就正好十年了，我的小菲伊。”
迪亚哥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他看到菲奥蕾拉怔愣愧疚的神情，心里泛起一阵扭曲的快意，近乎自虐般，在刺痛她的同时也刺痛了自己。
“你已经很久没有给我写信了……”迪亚哥的声音里刻意带着委屈的颤音，明知故问道。
他清楚地知道这并不是他的错，自从该死的邮局搞丢了地址后，让他们彼此之间的信件全都石沉大海，不止自己无法收到她的信，她也无法收到自己的信。
可是他就是想要像个别扭的孩子般，无理取闹地借着任性的抱怨，掩饰地表达他那句说不出口的心声——你为什么不回来、你为什么不陪在我身边、以及……你为什么不像我爱着你一样爱着我。
菲奥蕾拉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像是被雨水打湿的蝶翼：“……我以为你不想给我写信了……”她的声音透露着迷茫飘忽，小心翼翼地对这位久别重逢的童年旧友道歉，“对不起小迪……”
对她来说，她已记不清多少次满怀希翼地打开邮箱，却一次又一次地面对空荡荡的箱底失望而归——她太熟悉这种沉默的告别了，以至于她理所当然地以为这是迪亚哥和她渐行渐远的征兆。
可是迪亚哥对她来说，终究和别人是不同的，她可以轻而易举地斩断虚假的友情，可是面对这个“厌弃”自己的童年挚友，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对着泛黄的信纸练习体面的微笑，假装自己习惯了也接受了现实，对着过去的回忆说没关系，更对着曾经在深夜偷偷哭泣的自己。
只有这样，她才能假装自己已经变成了像兄长一样成熟的大人。
十年改变了很多东西，却奇迹般地并没有改变他，看着迪亚哥那熟悉的表情，菲奥蕾拉仿佛回到了十年前，对她来说这是十年后的第一次相遇，这充满宿命感般的重逢，与记忆中那个分别时的夕阳完美重合。
她不会知道，迪亚哥为此蓄谋已久，这场所谓的“偶遇”的每个时间和细节都经过精密计算：站立的姿势，独处的空间和时间，甚至是脸上的可怜巴巴的表情。
迪亚哥永远记得，母亲葬礼的那个阴郁的下午，出席葬礼的很多人都同为佣人，是在他们母子受辱的时候冷眼旁观那群混蛋。
他紧紧地抱着菲奥蕾拉，深深埋进她的颈窝，在温暖的怀抱里任凭愤怒的泪水在脸上流淌，像个即将溺毙的人般紧紧抓住这虚伪世界的唯一锚点，致死方休。
人类满脑子只有自身利益，不过是装腔作势的可怜虫，就像愚昧的鸽群一样，领头鸽向哪里飞，其他的鸽子就会向哪飞。
那一刻仇恨像毒蛇吞噬了他的心，他无比清醒地看透了那帮人的嘴脸。
他默默在心里起誓，他Dio一定要爬到人上人的位置，成为凌驾于这群鸽子之上的存在，向害死母亲的混蛋复仇、向始乱终弃的生父复仇，向这个不公的扭曲的世界复仇。
然而命运总是喜欢以残忍的方式戏弄世人，在菲奥蕾拉向迪亚哥告别的那个傍晚，他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胸腔里翻涌的不仅是悲伤，还有着深深的怨恨——既是怨恨自己也是怨恨她，明明他们是抱团取暖的同类，也都是失去亲生父母的孤儿，为什么她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抽身离开。
虽然她特意吩咐她家里留下的仆人帮助照料迪亚哥，可是她终究太过天真，却不知那些恭顺的谄媚下藏着怎样轻蔑的算计。
当最后一封信随着新的地址一并被邮局的蠢货搞丢之际，迪亚哥在丹维尔彻底成了一座孤岛。
幸运的是，他因为马术天赋成为了乔斯达家的马仆。
在乔斯达家的长子意外身亡后，命运的天平开始向他倾斜，一切向着美好的方向发展起来。
不管是暗中设计仇人醉酒而死，还是在马术场上展露头角变成所谓的“贵族后裔”。
短短几年，那双曾经跪着擦拭马靴的膝盖，如今竟能挺直着踏入各大庄园的宴会厅，在纸醉金迷的上流社会推杯换盏。
他曾经渴望的一切——那些闪耀的、瑰丽的、辉煌的都唾手可得，似乎除了找出生父这件事就再无什么遗憾。
偶尔几个夜晚，当迪亚哥摇晃着杯中的红酒，游刃有余地在席间周旋，一边享受着怀中女孩们的香吻，一边冷峻地评估对方的家世，思考着进一步交往的计划时，会突然陷入恍惚，记忆中的一抹蓝色裙摆和琥珀色的眼眸像幻影般略过。
于是一切就像易碎的泡沫般，转瞬间变得索然无味。
明明那堆无聊的信，本应该像他狼狈的不堪回首的过去一样，被扔在记忆的灰堆，不是吗？他反问自己，可是为什么又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神经质地把它一张一张地抚平。
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驱使下，他找人探寻起鲁卡斯一家……和她的消息。
1883.5.26：她又一次取得第一名优异的成绩。
……
1883.6.22 ：她和她哥哥一起骑马，意外坠马所幸无碍
……
1884.7.1：同班的蠢货小子向她告白被保罗狠狠教训了一番
……
1884.12.11：老鲁卡斯的生日宴上，她笑得很开心
……
1885.5.30：她似乎交到了两个好朋友，不过那两个女孩是不是真心的有待观察
……
1885.9.15：她收到了自己送去的生日礼物，对这份陌生人的礼物很警惕地扔掉了
……
1885.10.5：她对学习小提琴很苦手，但还是坚持练习了三个小时
1886.8.27：她不小心摔了一跤，脚踝崴了只能靠她的哥哥背着上下楼
1886.11.18：她完全恢复了健康，和她的朋友一道上街购买她哥哥的生日礼物
……
…………
………………
1887.3.30：她回来了
在管家俯身递出写着菲奥蕾拉回来消息的信那一刻，迪亚哥正挂着假笑，百无聊赖地听着谷物商人喋喋不休地汇报下一季燕麦的价格。
“今天就到这里。下一季的马粮采购我另有安排。”他听见自己异常平稳的声音说道。
不顾商人“价格好商量”的呼喊，他心情异常愉悦地起身、出门、坐车。
当马车在石板路上颠簸前行的时候，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什么礼物都没带，甚至忘记换一身崭新的西装。
见面要如何问候，表现什么样的表情，如果她不记得自己该怎么办，那些被反复预演排练过的一切，突然就被一种恐慌冲散。
“停下——我们回去——”迪亚哥猛地拍打车厢，冷声让车夫掉头。
透过车窗，鲁卡斯家的红色屋顶近在眼前，迪亚哥重新整理好未放下的袖口，他Dio已经不是当年躲在马厩里的孩子了，在掌握好一切之前，他绝不会轻举妄动。
很快，这个时机就到了。
迪亚哥指名购买鲁卡斯家的燕麦，邀请他们一家前来参加一场商业晚宴，顺势利用马术协会和商会的老家伙们暂时支开赫尔曼·鲁卡斯和保罗·鲁卡斯，他恰到好处地出现在凉亭，“意外”偶遇了被侍者故意引来的菲奥蕾拉。
喷泉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金芒，望着菲伊的笑，迪亚哥忍不住想立马炒掉那个替他办事的废物，偷拍的照片连菲伊十分之一的可爱都没拍出。
“小迪我看过你的比赛，骑在马上的样子真的很厉害……这些年……你还好吗？”她垂下眼帘，略有些生疏地表达着自己的愧疚。
“好得很。”迪亚哥笑起来，向前逼近一步，将她笼罩在自己的身影下，曾经自己还比她矮几英寸，如今她需要仰头才能看清自己的表情。
他勾起她一缕被晚风吹乱的发丝，在指尖轻轻绕了半圈：“只是我很想你，菲伊你想我吗？”
“只有一点……”菲奥蕾拉偏过头小声地说，却不知这个动作，反而让发丝间绯红的耳尖暴露无遗。
迪亚哥的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他再熟悉不过了，菲伊自小一害羞，瓷白的脸颊到小巧的耳朵都会染上蔷薇色的红晕。
“只是有一点吗，太不公平了，再多想一想我啦，好不好嘛菲伊……抱抱我嘛，像小时候那样……”
“……嗯……”
不管是金钱还是权势还是菲伊，他Dio想要的东西，就一定会得到——在该死的乔尼·乔斯达出现之前，迪亚哥一直这样深信不移。
起初他以为是因为繁重的课业让菲奥蕾拉无法到场观看他的比赛，然而随着缺席的次数越来越多，他逐渐觉出一丝异样。
当线人传来真相的那天，暴怒瞬间吞噬理智，他恨不得立马扣动扳机，让子弹贯穿那个该死的瘫子的头颅，那个狡猾的乔尼·乔斯达，居然用残缺的身体骗取了菲奥蕾拉的爱。
那家伙甚至恬不知耻地散播了乔斯达家公子和鲁卡斯家缔结婚约的流言。
迪亚哥强压怒火，很快锁定了处理这件事的最佳人选。
“保罗兄，这可怎么办啊？我决不能眼睁睁地看见菲伊的名誉受损。”
听筒里冷笑一声“……呵，你们这些家伙根本都是一路货色……”随后通话□□脆利落地切断。
作为政治家的保罗·鲁卡斯迅速地处理好了一切，短短几日，所有关于婚约的流言都被掐灭——就像从未存在过一般。
但更大的问题迪亚哥却束手无策。
乔斯达家的那个蠢货自私地缠着菲奥蕾拉，装的像条摇尾乞怜的丧家犬，殊不知暗地里处理黑诊所时毫不手软。
当迪亚哥拐弯抹角地，把乔尼·乔斯达手段狠辣的复仇手段精心修饰后，菲奥蕾拉却在一阵讶异过后，认同地点点头：“痛苦方能洗清罪孽，理当如此……”
那一刻，迪亚哥嫉妒得几欲发疯。他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仿佛要将该死的乔斯达嚼碎吞下。
既然无法动摇菲伊的心意，那么——只能让乔尼·乔斯达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迪亚哥的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弧度，绿松石般的眼眸中翻涌着杀意。
“小迪，你是不会为难乔尼的对吗。”菲奥蕾拉仿佛察觉到他危险的想法，她的声音很冷静，不是疑问，而是在陈述一个她需要确认的事实。
她一向对杀意有一种莫名敏锐的直觉。
“当然了。”尽管心里无比厌恶乔尼，迪亚哥的笑容丝毫未变，完美地像是一张挂了多年的面具。
他语调轻快地调侃道“小菲伊，你怎么会这么想我？”
“你是不会为难他对吗。”她又一次重复，声音无比认真，眼神里似乎带着谴责。
迪亚哥的微笑骤然凝固，虚假的笑意渐渐冷却，他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她，评估着她的认真程度。
沉默在彼此之间蔓延。
“……是的，我不会为难他……”
最终，迪亚哥败下阵来，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妥协，又像是某种蛰伏。
菲奥蕾拉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神色依旧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答案——或者说，她从一开始就没给他留下别的选择。
乔尼·乔斯达——那个该死的瘸子真是有够幸运的。迪亚哥咬牙暗想，就算是个废物也能得到菲伊的偏袒。
这份压制住的仇恨，在之后菲奥蕾拉的毕业舞会达到了顶峰。
迪亚哥早早地瞒着她赞助了学校，确定了舞会的现场布置和一切安排。
他计划在零点时分向她求婚，现场只会有她的同学，不会有任何碍眼的存在。
当把装着定制舞裙和首饰的礼盒送到菲奥蕾拉手中时，他刻意俯身在她耳边低语：“菲伊你千万别把毕业舞会的事告诉乔斯达兄。”
“咦，这是为什么？”
他唇角噙着悲悯的弧度，仿佛真的在考虑那位残疾人的感受：“让瘫痪的人看着大家翩然起舞……未免太过残忍了，不是吗？”
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菲奥蕾拉的身影出现在舞会上时，宝蓝色缎带在烛火中流淌着暗夜般的光泽，裙摆点缀的钻石如同被碾碎的繁星。
迪亚哥优雅地穿过人群，向她伸出手，唇角勾起一抹菲奥蕾拉再熟悉不过的弧度——那是他在恶作剧得逞时得意的表情。
“亲爱的小菲伊，你愿意和我跳一支舞吗？”
他清楚地看见菲奥蕾拉面具后那双琥珀色瞳孔瞬间睁大，忍不住在心里对着可爱的表情发出一声“wryyyyyyy”的感叹。
迪亚哥的手掌稳稳托住菲奥蕾拉的腰，将她带入舞池中央，每一次旋转都让宝蓝绸缎更深地缠上他的西装裤腿，每一次跳跃都让她身上的香味拂过他的脸颊。
他能感觉到菲奥蕾拉逐渐放松的身体，当菲奥蕾拉在一次后仰时完全地倚进他臂弯，迪亚哥无比幸福地品味着——小菲伊穿着他送的裙子靠在他的怀里这一事实。
他收紧了手臂，让她的身体更加贴近自己，此刻他真的想不顾一切地吻上她微张的唇，让她因自己而绽放。
“呼……呼……小迪，音乐结束了，我先去休息一下……”菲奥蕾拉微微喘息着拉开距离，泛红的脸颊在像沾露的蔷薇，对自己差点被吻毫无察觉，抱歉地笑了笑：“我不擅长跳舞，小迪我先去花园透透气。”
啧，真是可惜，下一只舞要安排长一点的乐曲，最好能跳到零点的但是又不能太累的那种。
迪亚哥目送她离开，又礼貌地拒绝了其他的跳舞邀请，坐在角落翻看起了舞会乐谱。
这个不行，节奏太快了；这首也不行，时长比第一支还短，这首差不多，只是旋律有些不够柔和……
看着看着，他突然惊觉，她离开的时间太久了，他站在窗前，目光焦灼地搜寻花园里的人影。
让他目眦欲裂的一幕发生了。
乔尼·乔斯达那个卑鄙无耻的小偷偷走了一切！
玻璃窗映出迪亚哥扭曲的面容，这场舞会的主角本该是他Dio，他会为心爱的菲伊戴上求婚戒指，而不是愤恨地在窗边看着他们在庭院里跳舞。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强烈的杀意再也按耐不住了。乔尼·乔斯达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只要妨碍他的人都该.死。
可是计划还未来得及付诸行动，更大的麻烦来了——菲奥蕾拉目睹了他对“向上爬的垫脚石”大献殷勤的样子。
迪亚哥的握着女人手背的手僵在半空，世界仿佛被按下静音键，他只能听见自己血液奔涌的轰鸣。
他那庸俗令人作呕的自我，就这样始料未及地，被如此直白剖开、展现在菲奥蕾拉的面前，这些年用金钱堆砌的伪装荡然无存。
更令他难堪的是，轮椅上的乔尼·乔斯达正用那双锐利的眼睛注视着他，嘴角挂着讥诮的冷笑，刻意放慢声音说道：“蕾拉，原来迪亚哥兄和这位女士正在交往啊，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他们了，说不定订婚戒指都准备好了——我恰好听说某家珠宝店接了一笔大生意……”
乔尼·乔斯达——是他！暗中策划了一切！
“小迪……你原来和这位女士交往了吗？”菲奥蕾拉一直对迪亚哥的风流韵事有所耳闻，但从未亲眼见过。尽管对童年挚友的改变有心理准备，但是令她难以置信的是，竟然连八十多岁的老妇也是迪亚哥的狩猎对象。
时光终究是改变了某些本质的东西，不管是她还是他都回不去了。
“我……”迪亚哥刚要解释，就被打断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可恶的英国老太婆胡说八道。
“我是雪莉·威尔逊，就住在这附近。”她满面笑容地靠在迪亚哥的胸膛，用枯瘦的手指炫耀般按了按手下的胸肌，“迪亚哥这孩子实在太讨人喜欢了——我都准备好向他求婚了呢。”
“等我们婚后，正好可以搬去英国定居。说起来他父亲可是个正宗的英国绅士呢。”
她不顾迪亚哥的反对，热情地招呼菲奥蕾拉和乔尼到别墅喝一杯红茶。
当众人气氛尴尬喝完下午茶，离开别墅的时候，迪亚哥的耐心也终于耗尽。
他猛地抬脚踹向乔尼的轮椅，金属框架与鹅卵石地面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不等乔尼反应过来，他打横抱起菲奥蕾拉，飞也似地冲向远方。
“小迪放下我，你做什么！放开我！迪亚哥·布兰度！你疯了吗！”菲奥蕾拉猛烈地挣扎着，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前一秒还在别墅门口，后一秒就被他抱着拽进无人小巷。
迪亚哥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绿眼睛，此刻闪烁着令人陌生的偏执光芒。
“迪亚哥你……唔……”未尽的话瞬间被炙热的唇舌堵住，迪亚哥的右手死死扣住她的后脑，左手强硬地将她的双手聚过头顶，将她禁锢在方寸之间。
唇齿间弥漫着红茶的味道，她能感受到他急促的鼻息拂过脸颊，这个吻带着近乎绝望的占有欲，像是要用这种方式抹去所有不堪的记忆。
破碎的抗议声淹没在交错的呼吸里，像是被他夺取了呼吸，菲奥蕾拉的意识开始模糊，仿佛整个人都浸在温热的蜜糖中被融化，使不上一点力气。
这不是我认识的小迪……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烛火，在她混沌的意识中摇曳了一瞬，之后她就晕倒在迪亚哥滚烫的怀里，什么都不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番外3 同类2（迪亚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