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收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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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来吧。”岸边露伴说着，下车帮我拉开了车门。
眼前的房子宽敞地过分。
内部几乎全是白色和灰色的极简设计，与我熟悉的19世纪那些装饰繁复、挂满厚重窗帘和油画的房间截然不同。屋内的灯具不是煤气灯也不是烛台，而是一排嵌在天花板里的“小太阳”，散发着自然的光。
低矮的黑色茶几上摆着几株形态奇特的绿植，沙发后的白墙被一幅巨大的画作占据，色彩和风格极为怪异。
最令人震撼的，还是那面贯穿整个客厅的落地玻璃窗，将室外碧蓝的游泳池毫无保留地展现眼前。
总而言之，屋里的一切都在无声地宣告：这里确确实实是不属于我的时代。
“你想喝点什么？咖啡、果汁还是茶？算了还是那个吧。”
岸边露伴脚步轻快地走向那个他称为"开放式厨房区域"的区域，在我那个时代，这样的厨房设计简直闻所未闻，没有明确的边界，与客厅浑然一体。
他停在一台巨大的银色柜子前，从中取出一个易拉罐，罐子在他手中发出轻微的“嘶”声，拉环被轻易拉开。
“这是可乐。”他注意到我的视线，饶有兴致地解释道，“1886年由约翰·彭伯顿在亚特兰大发明，不过直到1892年可口可乐公司成立，它才真正风靡全美。我猜你一定没喝过，尝尝看。”
冰冷的铝罐表面已经凝结了一层细密的水珠，顺着我的手指滑落。我怀疑地看了眼正好整以暇望着我的岸边露伴，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冒着凉气的黑色液体。
陌生的甜味在舌尖炸开，碳酸饮料的气泡在口腔里噼啪跳动，带来奇怪的刺激感。一个猝不及防的嗝从我嘴间逃出来，带着可乐甜腻的尾调，我慌忙捂住嘴：“你故意的吧，岸边露伴！”
“你也没说，你不想喝碳酸饮料啊。”看着我窘迫的样子，他心满意足地穿上围裙，像专业的大厨那样熟练地处理起番茄，刀在案板上发出“涮涮”的声响，红色的汁水在案板上洇出星芒状的痕迹。
如果不是知道他恶劣的本性，我几乎要被此刻他安静的表象所迷惑。
“晚饭就吃番茄普切塔加上牛油果，配埃特纳的比安科行星白葡萄酒，你没意见吧？”
“我不喝酒。”
“我知道，因为乔尼·乔斯达叫你不要喝的吧，我都看见了。”他发出意味不明地嗤笑声。
“是又怎样？”
所以说啊，岸边露伴这家伙真的很令人讨厌，第一次见面就擅自翻看别人的记忆，简直像是大摇大摆地走进别人的家里偷走宝物后，还大肆炫耀的混蛋。
记忆里最后一次喝酒，还是为了庆贺乔尼的生日。
回想起来，当时只是喝了几口香槟，之后的记忆全变成了空白，只剩下零星的碎片：打翻的蛋糕奶油、扯落的桌布，还有被我不小心推倒的什么东西。
虽然不知道为何一提起那天发生了什么，乔尼就眼神闪躲欲言又止，告诉我以后一定不能喝酒，如果非要喝酒一定只能在和他独处的时候。
不过就算他不告诉我，我也知道一定是因为酒后给乔尼造成了麻烦，为了防止我发酒疯，他才迫不得已地在我身边监督我。
话说回来，岸边露伴做的普切塔出人意料的非常不错。
我拿起他提供的餐具尝了一口，浓郁的番茄风味在舌尖绽放，清新的酸味中裹挟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甘甜，绵密的牛油果酱散发着淡淡的类似坚果的香气，一口下去如同钻进了夏日的果园。
美味到让我怀疑，他一定是翻看了哪位意大利大厨的记忆秘方，要不然怎么会将味道搭配得如此协调。
岸边露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用修长的手指撑着脸，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的动作。
“请不要会错意。”他等到我吃完一块普切塔，才摇晃着酒杯，再次开了口，“我不是那种到处捡女人回家的奇怪家伙。不过你既然已经到这儿了，那么我想我们可以谈谈正事了。”
他毫不掩饰提出自己想要收留我的意图，在此期间他可以承担我的一切开销，作为交换，我需要提供自己记忆作为漫画素材。
“你对我的记忆就这么感兴趣？”
开什么玩笑，能住得起这么豪华别墅的漫画家，会需要我无聊的记忆？我压根儿不相信他的说辞，我眼眶里的圣人遗体才是他的真正目标吧？
“你在想，我是为了圣人遗体对吧？”
我的话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他立马大声反驳：“错！大错特错！漫画家的真实体验对作品本身而言极为重要，现在一个活生生的19世纪人出现在我的面前。记忆、习惯、世界观……托你的福，你无与伦比的人生记忆，给我带来的灵感源源不断，我很钟意你。”
仔细想想，如果我当时遇到的不是岸边露伴会怎样？实验室、解剖台、无尽的麻烦……
相比之下，对于我这个失去替身能力且对现代一无所知的“19世纪活古董”而言，能遇到这位傲慢到极致的漫画家，或许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至少他那双执笔的手，只会对他的作品心无旁骛，而不对别的东西投去半分兴趣。
这样想的话，这家伙不仅厨艺高超，还意外是个好人。非要说的话，只有性格上非常幼稚吧。
这一刻，莫名的就安心下来了，我郑重其事地向他道谢：“谢谢你，岸边露伴。”
他持着酒杯的手顿住了，脸上露出费解的表情：“喂、菲奥蕾拉·鲁卡斯你听好了，以上的话只是通知，而不是商量，如果你不同意，我就会直接撕掉你的记忆，而你会一无所知，副作用只有体重减轻，反正我是绝对不会放你走的。”
我直视着他浮现出困惑的双眼，再一次重复：“谢谢你能够和我说这些。虽然你嘴上说着只是通知，而不是商量，但实际上却并没有直接撕掉我的记忆，而是选择告知我一切，我留在现代的这段时间，就请你多多指教了，露伴老师。”
“……吵死了，不要以为谢我，我就会感到高兴，我不过是为了素材才收留你的。”他哼了一声，嘀嘀咕咕地像老爹似的唠叨起来，“还有啊，虽然知道你的性格，但你适应得也太快了吧，我好歹也是个男人诶。”
……他在说什么，我当然知道他是个男人了，我的眼睛又没有受伤。
我深吸一口气：“我可以同意你记录我的记忆和经历，不过先说好我有三个条件。”
他挑起眉毛：“说说看。”
“第一，不得公开我的真实身份和来历；第二，不得用任何方式伤害我或限制我的自由；第三，删掉“不可以违背岸边露伴的命令”的指令，记忆翻阅必须经过我的同意，禁止任何形式的强迫与命令。”
尤其是在他在我身上不知道写了什么内容的情况下，谁知道他会不会一时兴起命令我给他当仆人啊。
“前两点没问题，第三点不行，我承诺绝对不会强迫你，但我得留个保险，毕竟谁能保证，你不会趁机溜走呢？到时候我上哪再找一个19世纪的素材呢，小、蕾、拉。”
最后那个名字被他刻意拖长音节，绝对是在报复我叫他“小露伴”那件事。
最后我们双方各退一步，他把我身上的字改成：“在必要情况下，须配合岸边露伴的要求”。
饭后，岸边露伴带我前往我的房间，隔壁就是他的房间和画室，他称其为方便取材。
“这是卫生间。”他推开一扇门，马桶“滴”的一声亮起来，“需要我教你怎么用智能马桶吗？它有加热、冲洗、烘干和除臭功能。用完后别忘了告诉我使用感受。”
“我……”没等我回答，他就打断了我，强调补充道：“这是为了必要的素材，我可不是变态。”
……那种事，不用说我也知道啊。
现在最重要的已经不是马桶的事了，还有一件事他果然忘了吧，毕竟现在我的声音和脸都变成男性的样子了。
不过不说出来的话，身上粘腻腻的感觉真的很不舒服，说起来，他如果是女孩子，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哪怕非常不甘心，我咬着嘴唇，犹豫片刻终于还是说出来了：“……岸边露伴，换洗衣物你有吗……总不能、总不能让我穿你的衣服吧……还有内衣……”
可恶，好丢脸，总感觉哪里输给他了。
“……”
他怪怪地看了我一眼，移开视线若无其事地说道：“啧烦死了，我当然考虑到了，现在我出去一趟，你锁好门窗，待在这儿别乱跑。”
话音未落，活像身后有猛兽追赶似的，他头也不回地开车消失在夜色里。
等等，他怎么知道我的尺寸，关于我的记忆，那家伙到底偷看了多少？！
我要收回之前对他是个好人的评价，他根本就是个变态！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收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