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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依赖 ...

  •   谢晚慌忙关上房门,背靠在门上,心脏却不受控制般跳得厉害,透过胸腔震得他脑子发懵。

      他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他跟别人说了吗?诸如此类的疑问一股脑地涌过来,谢晚无法冷静。那些曾经在自己脑内幻想过无数次的后果再次清晰地呈现在眼前,恐惧也层层叠加,仿佛到此刻才终于要炸开。

      其实想想也知道,他根本藏得也没多好吧?因为下意识逃避,所以总是在这种关于颜色的事情上推脱或者敷衍。他总告诉自己,只要自己也装作像别人一样不在意就好了,大家都不会注意到这件事的。日复一日的,谢晚自己都快信了。

      一边在人前不懂装懂,一边在独处时又介意得不行。自己不被看出来,还有谁会被看出来呢?谢晚自嘲地提了提嘴角。

      他长舒了几口气,强迫自己松开紧紧掐进手心的手指。接下来怎么办呢?

      就算谢北戊知道自己看不清颜色,那又怎样?色盲色弱一般人都不会去了解,谁知道他到底是哪种病。只要......只要不知道他看到的颜色会变就好。

      只要这个不被知道就好。

      谢晚清楚,人总是对未知恐惧的,对同类身上无法解释的特质更是。他这样的,会被当做怪物吧?当然,可能大多数人只会觉得他脑子出现了问题,该去精神病院看看。

      但这个“可能”会发生的评价和“一定”会发生的肆意讨论已经足以压垮他。

      到时候又有谁会把自己当一个正常人来对待呢?未来几十年的每一天,都要在这种目光下度过吗?当个怪物和当个精神有问题的人,似乎没什么两样。

      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谢晚之前动摇过的心又坚如磐石了。他不想不在意的人在背后议论自己,更不想看到在意的人因此而疏远自己。
      他没有资本去冒这个险。
      谢晚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过社交了,可入学以来的这几个月是他最轻松的时候。因缘巧合地认识了这么多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像他一直以来所看过的“普通人”那样去生活,对他来说是如此来之不易又是如此易碎。

      不想打破这一切。他唯一的办法就是退缩。

      谢晚缓缓平静下来。是的,这都没什么。不是还没到那个地步吗?什么都来得及,是自己太小题大做了。

      没什么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无力地走到床边倒下。盯着颜色漂移不定的天花板看了一会儿,直到颜色慢慢稳定下来,谢晚才觉得好些了。

      眼睛还有点刺痛,谢晚伸手揉了一下,还是拿起了手机。

      从吃饭开始他就没理会过手机里的消息了,到现在已经囤积了许多。犹豫了一会儿,谢晚还是先打开了谢北戊的聊天框。

      谢晚:晚饭你自己解决吧,我一会儿回学校

      发完,谢晚直接选了屏蔽该用户消息,删除了聊天框。
      他希望这件事到这里就结束了,他也不想再跟谢北戊有什么关系。反正这人最多一个月也要走了,他是好是坏是叛逆还是恶劣,谢晚也不想多想了。每次跟他的交涉都让谢晚觉得很疲惫。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谢晚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挨个回复未读的消息。

      班群里发了一堆有用没用的通知,发一个就艾特一次全员,实际上跟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宿舍群里讨论着下次聚餐的地点,何安的腿好了之后就又每天打了鸡血似的,什么都想做,什么都想玩。几个课程群发了期末作业的要求,提醒大家别忘了DDL。还有许久没消息的宋安女士,又默默地打了一笔钱过来。

      谢晚没多说什么,直接把钱收了,发了个无害的表情包。他这样心安理得地收钱,宋安女士才会没有心理压力。虽说宋安女士平时不联系自己,也不在意自己都在做什么,但她若是不时不时地打笔钱过来,总觉得心里不得劲儿。这么多年,她也不是想起这个孩子一点都没有波动的。谢晚明白,所以从来不拒绝收钱。说白了,她作为母亲,除了感情淡薄,也真的不欠自己什么。没必要给她徒增烦恼,她也够累的了。

      对面又发来几句例行关心的话,谢晚一一答了,这月份的交流就算结束了。

      退出对话框,谢晚无意识地牵动手指,下滑着屏幕,很快就到了底。他微信没加多少人,除了必要几乎不跟人聊天,过期的会被立刻清理掉。
      此刻他觉得脑子里很空,又很满。他刻意把刚才的事故清除出记忆,可是已经在心里划了一刀,现在无暇顾及其他。

      这么划来划去,他的拇指最后停在了林冶的对话框前,上面显示最后一条对话是在前天的晚上八点钟,他把作业相关的文件发过去后,对方回了一个表情。他给林冶的备注就是简简单单的一个“林冶”,没有加专业,也没有其他修饰。虽然这样不能跟其他同学的备注保持一致,但他一直觉得这点在他的强迫症范围内还能接受。毕竟第一次认识的时候,也没说专业,他就是懒得改而已。

      谢晚不由自主地点开,轻点输入框,键盘跳了出来。
      林冶无疑是一个很懂界限感的朋友,从来不会让他感到不适。无论是倾诉烦恼还是只是打发时间的聊天,他都能给予恰到好处的回馈。可是这样,自己是不是在利用他呢?总有一天,他也会感到厌烦。
      谢晚突然意识到,他好像对林冶有过多的情绪依赖了。这何尝不是另一种饮鸩止渴。

      想到这里,谢晚点了一下屏幕,键盘缩回去了。

      林冶:谢老师准备发表什么演讲呢?

      他刚准备关掉对话框,对面就发来一条消息,甚至没来得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谢晚吓了一跳。

      他看到了?准备发消息过来,正好看到自己在输入?

      纠结到底是先打个哈哈糊弄一下还是先问对方有什么事情,谢晚被迫再次点开输入框。

      谢晚:没什么要紧事,你是有急事吗
      谢晚:[挠头.jpg]

      林冶:我也没啥正经事。
      林冶:就是很无聊,所以想问问谢老师在做什么。
      林冶:你吃饭吃得怎么样?

      吃饭?哦,对,上午走的时候遇到了,告诉他要去吃饭的。所以他是因为谢北戊也去,特地来问问有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吗?谢晚不想自作多情,也许他只是无聊随便问问而已。可他还是忍不住想,怎么会有林冶这样周到的人呢?

      谢晚:感觉不怎么好吃,吃完就走了
      谢晚:还那么贵,别去

      他避重就轻地吐槽了几句,没提其他的。

      林冶:还好不用你自己出钱。
      林冶:[这是可以说的吗.jpg]

      谢晚没忍住笑了,他从哪儿弄来的表情包,他之前不是都不用表情包的吗?

      谢晚:你说得对,我释怀了
      谢晚:晚上一起出去散步吗

      点了发送,看着消息跳出来,谢晚才意识到自己冲动地发了什么。
      他后悔地长按那条消息,在撤回上游移不定。他们本来就在实时聊天,林冶肯定已经看见了,现在撤回才奇怪吧。

      刚才才想着不能这么打扰别人的,谢晚皱起了脸,觉得自己的社交能力真的没救了。

      这次对面没回,恐怕是觉得很困扰吧?谢晚又不能撤回,又嘴拙地不知道解释什么,就只好任由消息躺在聊天框里,随着过快的心跳平静下来,发呆等着对面回绝的信息。

      林冶:先吃饭还是先散步?

      消息弹出来那一刻,谢晚想把编辑到一半的“没事”发出去,后知后觉意识到林冶已经同意了。
      他按着x把框里的内容都删了,犹犹豫豫地发了个“先吃饭吧”过去。

      林冶自然的回答让谢晚松了一口气。也许对他来说,这不过就是找个饭搭子的事情,随口提到的聊天也只是一些调剂品,没什么压力大的。
      是自己想太多了。话虽这么说,谢晚心里却好像也没多高兴。

      林冶:吃什么?

      谢晚打起精神,和林冶商量好了吃饭的事情,才把手机扔到一边。他侧过身,看着雾蒙蒙的窗外,感到一阵阵的疲惫。各种说不出的情绪都绕在一起,他自己也说不出来到底在想什么,只是觉得有点累。
      其实他根本看不出外面到底有没有雾,只是手机上的天气告诉他,今天大雾。

      为什么开心不起来呢,他想。

      等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天都黑下来了。

      糟了!谢晚一下子清醒了,他翻身爬起来,抓过床头的手机。
      还好,他用力揉了揉太阳穴,还好没迟到。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小时,谢晚拖着刚清醒的身体站起来,打包了准备带到学校去的东西。

      谢晚手搭在房门把手上,没往下压。外面没有声音,不知道谢北戊是不是在自己房间,也可能已经出去吃饭了。他小幅度甩了甩头。睡了一觉,他觉得好多了。一个没什么关系的亲戚而已,也值得自己这么紧张。

      开门出去,客厅里黑漆漆的,只有谢北戊的房门下漏出了一点光。
      看来他没出去。谢晚瞥了一眼,没再多看,轻手轻脚地套上外套,拎着包走了。

      手机在兜里震了一下,他着急赶地铁,没注意到。

      林冶:抱歉谢老师,吃饭的时候,我能再带一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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