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守门者 ...
-
吱——
张启话音刚落,眼前巨人般深邃的铁门就缓缓打开了,留出一道仅够一人通过的窄道。
开门的是一位脊背弯曲的老者,他站在门后,抬头嗅了嗅空气中混杂的味道。
突然,他顿住,想要确认什么似的,迈着沉重的步子,拖着佝偻的身躯,慢慢走到兰黔面前,像是早知道早知道他才是几位领导中那个“位高权重”的话事人。
“我是守门人,可西特夫。”他做着简短的自我介绍。
暗哑低沉的声音像是夏日里的排风扇,让人听起来不太舒服。
说完,可西特夫伸出他那双布满皱纹的手,想要拉起兰黔垂放在身侧的手。
兰黔下意识甩开,刚要开口拒绝就见那原本行动迟缓的老者猛地将他躲避的手抓住,再缓缓移动到他自己胸前。
兰黔错愣一瞬,失去了再甩开的机会。他自己也就将就着不再发力,随可西特夫摆弄。
他的手真凉,兰黔低头看着可西特夫发旋,棕色的卷发一缕一缕纠结在一起,像是至少有十天半月未洗头。幸运的是他身上没有什么味道,而是近乎有一点怪异的香味。
灰黑色的长袖长裤遮挡住可西特夫的四肢,但仅从他肥壮的手掌就可以猜出他身形绝不消瘦。
他肩上搭了一块灰布完全包裹着脖颈,灰布的边缘已经抽丝起毛,还有星星点点的油渍遍布其上,想必年代久远。
估计是用来挡风沙的,兰黔百无聊赖地想着。
“咯咯”耳边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平白叫人觉得有几分滑稽。
兰黔回神,双目紧盯着可西特夫浑浊的眼睛。他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你来得太迟啦。”可西特夫的语调没什么变化,灰黑色的小眼睛缓慢地由紧握着的双手转向兰黔苍白的脸。
他仔细地观察着这位本该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可西特夫双手未松,苍白与黝黑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甚至开始摸索着兰黔的手,在他探到右手腕骨的瞬间,兰黔突然怔了一下。
他无端感到有些烦躁,不过依他近几年的心理评估报告,他不烦躁地想施暴就已经算得上耐心。
就在兰黔施力准备扭断他的手腕时,可西特夫像是敏锐地察觉到一丝杀气,也就松开了手。
可西特夫后退一步摆了摆手腕,却再没说些什么。他只是笑着,“咯咯”地笑着,就像是得了糖的小孩,仿佛遇到全世界最有意思的事情。
随后他看到兰黔蹙起的眉头,便毫无由头地大笑起来,“咯咯咯”声音刺耳尖锐,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张启在旁边看着都为可西特夫捏一把汗,但当事人似乎没有丝毫担心的想法。
可西特夫转过身走了几步,拖着沉重的身躯缓缓打开了铁门。
他挥了挥手,示意几人跟上。
兰黔站在原地,理所当然的准备最后进去,他低头看向右手腕,刚刚被可西特夫钳制住的地方像是被笼罩上一层灰烟,与周围苍白的皮肤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而那道灰烟往下,是一条半指长的划痕。
应该是许久前的事儿了,久到兰黔自己都记不清了。
兰黔“啧”了一声,烦躁的甩了甩手,迈步走进那到铁门里。
待所有人都进门,可西特夫再一次走向兰黔,后者侧身让开,似乎不准备再与他有什么接触。
可西特夫却没有再拉住他,而是在看到他的动作后又森然笑笑,随后准备关门。
吱呀——
铁门缓缓地靠在一起,发出令人厌烦的声响。可西特夫背对着所有人,沙哑的声音在铁门移动的巨响中无人听见,他说“Goe larme Nar bence. ”
兰黔似有所感一般回头,却只看到可西特夫那被乱糟糟头发所遮掩的黝黑的脸颊在微微颤抖着,像是兴奋过了头。他看见那紫红色的嘴唇上下扇动,发出了四个音节,但内容就无从得知了。
刚关上门,可西特夫就拖着他沉重的步子,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一个精神病?
兰黔转头,目光直视着不远处的七层楼高的建筑。
站在他身旁的张启注意到他的视线,便主动承担起“导游”的重任。将功赎过一般,他还往兰黔身侧迈了一步,让他能够听得更清楚。
“监狱的楼是12年前辉石加工厂改建的,现在房间还空不少呢”他说着说着就走向那座“工厂”,行走间还不忘转身示意几位大人跟上。
张启抬脚迈上正门前的楼梯,嘴里一刻不停歇地介绍着“这里是主楼,后面还有一个饭堂和露天小广场,”
“再往后有一个小林子,是之前还采矿时就有的,据我父辈们说这多少得有个百八十年的历史了。”
张启走进主楼,奇怪地“嘶”了一声,随后转身解释道:“按理来说管事现在应该已经在这儿等着了,但估计有什么事耽搁了,我要不先带您们转转?”
他语气讨巧,虽说的是您们,但眼睛只望着兰黔,可以说讨好的目的十分明确了。
“嗯,转转。”兰黔并没有拒绝,他从可西特夫抓他手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隐约感受到一丝怪异,是一种让他不适的怪异。
兰黔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这栋大楼,霞云的绯红与天空的灰败映衬着这座黑色的工厂,却未曾让它染上一丝一毫绚烂的颜色。
张启站在门口,门内是漆黑一片,只有荧绿色的灯光缓慢地跃动着。就像是某种阴暗生物的口器,大张着要将所有人拆吃入腹。
怪异感越来越强,每一根神经都叫嚣着逃离。
但兰黔懒得管理这些糟糕的情感,他只是顺着张启的步子,和他一样,走进了那个漆黑的洞口。霎时间,一切光亮被隔绝在外。
“咔哒”张启终于摸索到开关,随着他的动作,走廊内数实战白炽灯依次打开,清幽的光照在头顶,为他们披上一层白晕。
更诡异了,兰黔略有些无语的摇摇头,视线便散漫起来。
“一楼有两个活动室、二楼到五楼是监管室、六楼有监控室和资料室。”张启仔细地说着,又看了一眼身后,留意到几位大人都跟上后继续道:
“管理人员都住宿在七楼,每层楼都有洗浴间和卫生间,走廊两边还有楼梯和临时站岗室……”
走过阴冷的长廊,在拐角处确实如张启所说,有一道楼梯。但楼梯旁却还有一个小房间,房门微合着,不知起什么作用。
“啊,差点忘了,这儿有电梯,要管理层刷卡才能用。”张启补充道,
“不过也没什么人用过,据说是上吊死过人前段时间还闹鬼呢。”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像是映衬了他的话似的,走廊里无端刮起一阵幽风,吹得那扇门“嘎吱”作响。
在配合上荧绿的指示灯光,整一个闹鬼现场。
周围再无人说话,只能依稀听到微弱的呼吸声。兰黔看着眼前抖成筛子的张启,心里暗讽一句,不得不说,他这几句话成功吓到了他自己。
哒哒哒,
四周渐渐响起杂乱无章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好像十分焦急。
顺着声音望去只隐约看到了攒动的身形。
“干什么的?”不远处传来一道粗犷的声音,充满阳刚之气。
听到熟悉的声音后,张启胆子就大了起来,他扯着嗓子回道:“我!张启!带新来的长官参观呢!”
对方不再说话,等跑进了才看清,这是一队看守人员,大约七八个人,个个人高马大、全副武装,看上去气势十足。
兰黔看着他们额间的汗滴,眼神不再飘忽而是定格在为首那人右肩上的袖章上红底黄字的“执行队长”。
虽然字迹有些潦草,但也勉强算得上是眼前唯一的亮色。
他视线向下,落在那人手上的□□,眼里闪过一丝玩味。他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调侃道:“这是哪位牢犯越狱了?”
对方本就烦躁的心情更添怒气,他眉眼间满是不耐烦却也仍回了句话。
“丢了只野狗。”
他语气不善,原本就极力绷直的嘴角被压得更低。
说话间他的步伐依旧急促,但似乎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当他想到那只“野狗”时语气里充斥着恐惧。
深知对方耐性不高,张启侧身就准备让道。
谁知那人走过张启身侧后突然顿住脚步,略压着声音,补了一句:
“管事的在食堂等你们。”
随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像是丝毫不想再耽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