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厄瑞波斯阁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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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上看，他们的生活平静而规律。但每当夜深人静时，季晓都会站在窗前，望着圣堂尖顶的方向。那张星图和神秘纸条的内容，以及图书馆蹊跷的火灾，都像一块石头压在他心头。
在辉谕星的日常生活中，大祭司的茶会成了季晓最需要谨慎应对的场合。每周三和周五的下午，那位银发雄虫都会派侍从来邀请“赛利亚药剂师”去主殿品茶。
茶会总是在主殿暖阁举行。那里有一扇巨大的彩窗，将阳光过滤成斑斓的色彩投射在茶桌上。
季晓注意到，大祭司每次都会用同一套白瓷茶具，但茶杯的摆放位置时有变化，有时靠近窗边，有时偏向内室，这似乎暗示着不同的谈话性质。
“尝尝这个，来自南岭的新茶。”大祭司的声音总是那么慈祥，布满皱纹的手稳稳地斟茶。
茶桌上的谈话看似随意，实则暗藏机锋。大祭司常常会突然问道：“赛利亚，你对跨星际物种基因融合怎么看？”或者“你在医学院时，可曾接触过特殊病例？”每个问题都像一把小刀，轻轻挑开季晓精心维持的伪装。
季晓的回答必须滴水不漏。他会先抿一口茶争取思考时间，然后用专业术语编织出看似合理实则毫无实质内容的回答。有时为了转移话题，他会故意提起某些冷门的药理知识，这是他在多次茶会中发现的诀窍，大祭司对专业讨论总是格外宽容。
而被烧毁的图书馆则成了朝圣区的禁忌话题。每当季晓试图旁敲侧击地打听火灾原因，周围的虫族都会立即噤声。有次他在茶会上故意提起：“真是可惜那些古籍...”大祭司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银戒在杯壁磕出清脆的声响。
“意外总是难免的。”大祭司这么说着，眼神却意味深长地看向季晓，“不过重要的知识总会以另一种形式留存下来，不是吗？”
与此同时，那位金发雄虫维恩成了季晓在圣堂最大的麻烦。这个骄纵的少年似乎对卡斯迪尔有着病态的执着，经常故意在季晓看诊时闯进来。
“你的护卫呢？让他来陪我练习精神力控制。”维恩的声音甜得发腻，手指间缠绕的精神力丝线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有次他甚至直接掀翻了季晓的诊疗室，玻璃瓶碎了一地。
季晓必须强忍怒意，维持着“赛利亚”温和怯懦的虫设。
最严重的冲突发生在一次傍晚。维恩带着几个跟班将季晓堵在角落，非要他答应“出借”卡斯迪尔三天。季晓的后背紧贴着冰冷的石柱，他能看到维恩眼中扭曲的兴奋。
“洛恩是我的专属护卫。”季晓故意让声音发抖，表现得像个胆小怕事的低等雄虫，“这...这不合规矩...”
就在维恩的精神力丝线即将缠上季晓的脖颈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
“维恩少爷。”大祭司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另一端，白袍在暮色中泛着微光。“宗教星域禁止雄虫私斗，你是知道的。”
金发雄虫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收回精神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只是...只是和赛利亚阁下开个玩笑。”
大祭司缓步走近，银戒在袖口若隐若现。“既然如此，不如去我那里坐坐？正好有些...问题想请教你。”他看向季晓，“赛利亚也一起来吧。”
茶室里，大祭司亲手为每人斟了一杯淡绿色的茶汤。“这是安神茶，”他慢条斯理地说，“能平复躁动的精神力。”
维恩的手指不安地敲击着茶杯，眼神飘忽不定。
“维恩，”大祭司突然开口，“你雌父最近在蚀界星执行任务，你知道吗？”
茶杯在维恩手中猛地一颤。“我...我不清楚...”
“真是遗憾。”大祭司叹息道，“毕竟，一个在辉谕星惹是生非的雄子，可能会影响他的晋升。”银戒在茶桌上轻轻一叩，发出清脆的声响。
维恩的脸色彻底变了。他仓皇起身，连告辞的话都说得支离破碎。大祭司目送他离开，然后转向季晓：“年轻虫总是容易冲动，你说是不是？”
季晓谨慎地点头。
大祭司缓缓起身，白袍在烛光下流动着柔和的光泽。“时候不早了。”他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渐浓的夜色，“赛利亚，今晚好好休息。”
季晓恭敬地起身行礼。
“去吧。”大祭司的声音温和，像一位真正的长辈，“还有重要的工作等着你。”
当晚，季晓回到住处后很快入睡。
梦境中，他站在大祭司的主殿里。
殿内烛火摇曳，大祭司静坐在矮几旁，案几上两杯清茶氤氲着热气，空气中飘着茶香和旧书的气味。
“你来了。”大祭司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季晓低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跪坐在茶案前，手中茶盏的温度真实得不像梦境。
茶汤上方的雾气氤氲，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感到体内沉睡的精神力如决堤洪水般奔涌而出。而对座的大祭司纹丝不动，连衣角都未掀起半分。
“放松。”大祭司的指节轻叩杯沿，每一下都让季晓精神力震荡。
“你只是需要...引导。”他的指尖突然停在季晓眉心，“比如学会控制这具...借来的身体。”
季晓猛地惊醒，后背的衣服已被冷汗浸透。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落在床头柜的半杯冷茶上。
他颤抖着拿起杯子，杯底沉着片金黄的银杏叶，这种植物，在这个世界根本不该存在。
季晓盯着那片银杏叶，指尖微微发抖。他小心地捏起叶片，叶脉在阳光下清晰可见，这确实是蓝星的银杏叶，与季晓记忆中一样。
门外传来脚步声，季晓迅速将叶片藏进贴身口袋。卡斯迪尔推门而入，手里端着早餐托盘。
“没睡好？”军雌的目光扫过季晓苍白的脸色和汗湿的额发。
季晓摇摇头，接过托盘。卡斯迪尔的存在让他稍微放松了些。“做了个奇怪的梦。”
卡斯迪尔在床边坐下。“关于什么？”
“大祭司...还有茶。”
季晓将梦境一五一十道来，将银杏叶递给卡斯迪尔。
卡斯迪尔接过银杏叶，指尖摩挲着叶片。“这不是虫族有的植物。”卡斯迪尔皱了皱眉，“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叶子。”
季晓抿了抿嘴唇。“在我的世界，这种树很常见。它叫银杏，是...是一种活化石。”
季晓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单：“他知道我不是赛利亚。在梦里，他直接说这是‘借来的身体’。”他想起茶汤氤氲的热气中，大祭司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他说我需要‘引导’...”季晓喃喃道，“会不会是想帮我控制这具身体里的精神力？”
“太危险了。”卡斯迪尔的声音冷硬，“我们不知道他真正的意图。也许这是个陷阱。”
两人陷入沉默。窗外传来圣堂晨祷的钟声，悠长的回音在空气中震颤。
“我们得去见他。”季晓最终说道，“但要小心试探。你就在门外守着，如果情况不对...”
卡斯迪尔收紧手指：“我会立刻带你离开。”
主殿内，大祭司正在翻阅古籍。门口意外的没有任何侍从。
季晓敲了敲门，大祭司抬起头，银白的眉毛微微扬起。“早上好，赛利亚，昨晚休息的不好吗？”
季晓强迫自己保持镇定。“早，阁下，关于那些病例，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
大祭司示意他坐下。季晓注意到他的目光在他脸上多停留了几秒，像是在观察什么。
“您提到过二十年前的病例。”季晓谨慎地开口，“那些患者...是否都出现了精神力异常波动的症状？”
大祭司的手指在书页上轻轻敲击。“有趣的问题。”他慢慢地说，“确实，有些患者会突然爆发无法控制的精神力。”他的目光直视季晓。
大祭司缓步走向一个古老的橡木柜，从最底层的暗格中取出一个褪色的皮质笔记本。封面上烫金的“E”字母已经斑驳，但依然清晰可见。
“这是实验创始者的手记。”大祭司的声音带着几分怀念，“厄瑞波斯阁下，最后一位S级雄虫，五十年前就离世了。”
季晓小心地接过笔记本，泛黄的纸页散发着淡淡的药草味。封皮上的“E”像是某种古老的符文，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翻开第一页，一行优雅而锐利的字迹映入眼帘：
“精神力才是真正的血脉——厄瑞波斯”
“厄瑞波斯阁下相信，”大祭司站在窗前，阳光为他银白的发丝镀上金边，“雄虫的精神力可以重塑基因序列。他称之为‘精神引导’。”
季晓的手指停在一页实验记录上。上面详细记载着如何通过精神力共振，激发雌虫的潜能：
“当引导者与被引导者达到完美契合时，会产生'精神力共振'现象。”
季晓的指尖轻轻抚过那行字迹，纸张粗糙的触感带着岁月的痕迹。墨迹已有些褪色，却依然能感受到书写者当时的笃定。
大祭司的目光变得深远，仿佛穿透时光望向过去。
“五十年前，”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厄瑞波斯突然下令终止所有实验。他销毁了大部分资料，只留下这本手记。”
“第二天清晨，侍从发现他倒在实验室里。”大祭司抬起眼，银白的睫毛近乎透明，“没有外伤，没有挣扎痕迹，就像...只是睡着了。”
殿内陷入沉默，只有窗外风吹过经幡的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