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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血色新月高悬时,苏冽被悬吊在半空,那些用少女鲜血浇灌的永生花,在王座厅的穹顶下铺成猩红的地毯。鎏金烛台上的白蜡滴落如泪,混着焚香的青烟,在空气中织出窒息般的蛛网。

      鎏金锁链从穹顶的恶魔浮雕口中吐出,缠在苏冽渗血的腕骨。秘银锻造的链环刻满符咒,每一次触碰都灼出焦痕。

      这是血裔王最爱的仪式,用枷锁禁锢他,却又亲手哺喂鲜血治愈伤口。

      “我的小玫瑰还是不肯对我说一句好听的吗?比如……‘主人,我知道错了,求你放开我’?”

      慵懒夹杂着轻笑的声线从王座深处传来,血裔王修长的指尖把玩着一枚人类眼球。银灰色长发如瀑垂落,在暗红天鹅绒王袍上蜿蜒成毒蛇的纹路。他的眉骨深邃如刀刻,右眼嵌着颗鸽血石,左眼却是纯粹的琥珀色。

      苏冽垂下的头颅毫无生气,可嘴角却弯起一抹嘲讽的笑,眼眶中的瞳仁一只仍旧是猩红色,而另一只,变成了正常人类的黑瞳。

      他挣扎了两下禁锢着的锁链,却被灼烧的更加严重。脚上的银铃发出脆响,他缓缓抬起头,对着王座上的人露出嗤笑,语调疲惫却轻慢:“你这么折磨我……又有什么意思?你控制我让我去接触黎陌,却让我将他伤的那么严重,好玩……吗?”

      王的身影如鬼魅般闪现在他背后,冰凉唇瓣贴上他耳际,“不好玩,可见你那二十年未见的哥哥不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吗?我终于帮你实现了,你不是应该谢谢我?”

      苏冽对着他啐了口唾沫,嘲讽道:“谢你?你将我绑在这折磨了这么多天,怎么还看不明白啊?你们吸血鬼……残忍,恶心!”

      血裔王在他身后伸手轻轻捏住他的下巴,“可你也是吸血鬼啊,我们有什么不同吗?”手腕用力将他的脸掰向了身后,逼他看着自己,“二十年了,这张嘴怎么还是学不乖啊!”

      他摩擦着眼前的这张嘴唇,表情有些受伤:“明明这二十年都是我陪着你的,你的命都是我给的,你是我亲手养大的孩子……”

      骨节分明的手指探入苏冽破碎的衣领,抚过他后背狰狞的荆棘刺青,“可惜这道疤,永远提醒你是个残次品。”

      苏冽的瞳孔骤然收缩,二十年前的初拥仪式,血裔王用银刀在他背上刻下这道图腾时,曾笑着将圣血灌入他喉中:“我要你永远记得,是谁把你从尸堆里捡回来。”

      “那我宁愿,你当初就杀了我!”苏冽的面孔狰狞,想挣脱血裔王的触碰,可铁链灼烧皮肤的“滋啦”声让他很快便没了力气。

      血裔王咯咯笑着,好看的眉眼欣赏着他痛苦的表情,可下一秒却又黯然神伤,缓缓抬起他的左手,心疼的抚摸着上面那道没有愈合的疤痕。

      那是被黎陌甩出的锁钩擦破的伤,却在最后沾染到他鲜血的刹那产生蛀虫撕咬的疼痛。

      “我真的好羡慕啊,你的这颗心永远都在等着那个人,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如此喜欢他?”

      血裔王舌尖触碰到他的伤口,唾液中的愈合能力让那道唯一残留黎陌血液的伤口恢复了。

      “我爱了你二十年,二十年,对人类来说也挺长的,你为什么不能也爱我呢?”

      “爱?”苏冽散漫的语调骂着:“你只会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折磨我,你也只会用你那点可怜的能力控制我,这么多年你从没能真正得到我,你算哪门子爱?”

      血裔王却不恼,他转到苏冽的面前,捧起他的脸颊,摩擦着他眼角的美人痣,“我若真想得到你,你觉得你逃得掉吗?”

      “滚开,别碰我!”苏冽将头撇向一边避开他的抚摸。

      ——

      占星室的彩绘玻璃将月光割裂成诡谲的色块,苏冽蜷缩在飘窗上,腕间的锁链渗出治愈血雾。

      三百面铜镜环绕四壁,每一面都映出他破碎的倒影,左半边是吸血鬼伯爵的妖异美艳,右半边仍留着人类少年的青涩轮廓。

      “哥哥……”苏冽在昏迷中喃喃的唤了一声。

      镜面突然泛起涟漪,血裔王的身影从每面铜镜中伸出手臂。

      无数只苍白手掌抚过他后背的刺青,在旧伤上刻下新的符咒。

      “这里更温暖一点。”三百道声音在镜中共鸣,王的本体从最大的镜面浮出,“我舍不得我的小玫瑰一直受苦,我很心疼你。”

      声音回荡在耳边,苏冽挣扎了一下缓缓从地上爬起,猛然抓住胸前的手腕,“心疼我就应该放我走,而不是继续囚禁我!”

      可这个动作却让身边的镜面瞬间齐齐炸裂。

      飞溅的碎片中,血裔王将他压在水晶星盘上,王袍滑落露出他的胸口,“你看,我们多像。”

      指尖划过自己心口的弹痕,“都被最珍爱的东西伤过。”

      “你到底想干嘛?”苏冽冷眼瞪向他。

      鎏金锁链突然收紧,将他死死禁锢着,挣扎不得。

      一条白色的虫子从王袍袖口爬出,一点点钻入身下之人的太阳穴,血裔王抚摸着他的脸颊,“今夜所有关于他的念头,我都要一点点吃掉。我可不允许你心里装着其他人。”

      这是噬忆虫,钻进大脑内可吸食指令中的所有记忆。每当他思想黎陌时,血裔王便会拿出这条虫子,啃食掉他的部分记忆。

      剧痛如千万根银针刺入脑髓,苏冽痛苦的挣扎着身体,他在痉挛中看见走马灯般的画面:黎陌在医疗室颤抖的抚摸着当年从废墟中挖出的半截银铃、曾经防空洞中幸存者在血泊中绽开、血裔王将初拥之血灌入他喉咙时眼底的疯狂……

      当最后一丝记忆被吞噬时,他咬破舌尖,蓝血渗入星盘符文,地牢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
      ……

      血裔王寝宫的水晶棺内,苏冽在昏迷中喃喃低语。当噬忆虫的尸体从耳道滑落时,他在剧痛中睁开眼。

      水晶棺盖上的浮雕圣母正用空洞的眼眶俯视他,月光透过彩绘玻璃,在棺内投下血十字架的阴影。他抬起颤抖的指尖,蓝血在棺底积成的水洼里,映出自己右眼残存的棕黑色微光。

      “第两百三十一次。”血裔王的声音像毒蛇游入棺椁。

      苏冽的脖颈被无形之力提起,重重撞在冰冷的黑曜石王座上。王袍下摆扫过他渗血的膝盖,血裔王捏起他下巴的力道几乎要碾碎颧骨。

      “我的小玫瑰什么时候才能学乖?”男人用犬齿摩挲他耳垂,银灰色长发垂落如绞索,“噬忆虫都啃不烂你那点可悲的人性吗?”

      噬忆虫啃食过他数次记忆,可这却是第两百三十一次失败了。苏冽的人类意识越发强烈了。

      他不愿忘了那个将他捡回家的哥哥。

      苏冽盯着王袍领口露出的猎血族刺青——那是二十年来他唯一被允许记住的图案。

      每当噬忆虫蚕食完他与黎陌相关的记忆,这道伤疤就会在血裔王的刻意展示下,成为钉入心脏的毒刺。

      “或许是你养的虫子……”他咳出蓝血,讥讽地笑,“牙口不如从前了?”

      耳光来得猝不及防。苏冽的头颅撞上青铜烛台,鎏金烛泪混着血滴进眼眶。血裔王掐着他后颈拎起,指尖陷进初拥时留下的齿痕:“看看你现在多狼狈,连猎血族的野狗都能撕碎你。”

      苏冽倔犟的抬头,笑出了声:“那就最好让他们撕碎我,这样你应该也很痛苦吧?”

      “你……”血裔王脸上难得露出如此明显的动怒,可随即语气又变得缓和起来,“我自然舍不得小玫瑰死,所以……”

      王座旁的魔镜突然泛起涟漪,浮现出黎陌的身影。他的手掌覆上苏冽心口,暗红指甲刺入肌肤:“可我能让他死。”

      剧痛中,苏冽咬着牙警告:“你敢动他……我会让你死!”

      “你舍得吗?”血裔王拔出指尖,“我死了,你也会死。”

      苏冽强忍着一口气,他痛恨吸血鬼的规则,当王死了,他手下所被初拥过的一切也会随之消亡。

      “你猜你把他伤那么深,他会不会恨你?恨……你是一只他最想杀死的吸血鬼?”血裔王突然拽起他的头发,强迫他直视魔镜。

      镜中的黎陌正被医疗兵拆绷带换药,那鲜艳的血刺激人的眼膜,黎陌咬着牙额头上冒着豆大点的汗珠。

      苏冽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细微的颤动被血裔王捕捉,男人忽然愉悦地低笑,犬齿刺破他颈侧动脉:“对,就是这样。愤怒、不甘、还有这点可怜的……”舌尖舔去涌出的蓝血,“爱。”

      水晶吊灯突然炸裂,苏冽在爆燃的蓝火中暴起。鎏金锁链绷直发出悲鸣,他掐住血裔王咽喉的瞬间,后背的荆棘刺青突然迸发银光,那是初拥契约的反噬咒文。

      “我要你死!”

      “你就这点能耐?”血裔王任由他收紧手指,王袍在魔火中化为灰烬,露出腰腹交错的猎血族文字刺青,“连杀我都舍不得用左手?”

      苏冽长着骨刃的左手僵在半空。二十年来,这只手曾折断过数百个猎血族的脖颈,却在面对血裔王时永远迟疑。契约咒文像植入骨髓的毒藤,每一次杀意都会转化为对施咒者的欲望。

      “承认吧。”血裔王忽然握住他颤抖的左手按在自己心口,“你渴望的从来不是那个废物人类,而是……永生。”

      剧痛让记忆碎片喷涌而出。苏冽看见自己獠牙刺入黎陌颈动脉的瞬间,对方护住他后心的手掌,与二十年前在废墟中环抱他的温度一致。

      “多美的表情,让我好羡慕。”血裔王忽然将他按在魔镜上,镜面浮现出无数个被锁链束缚的苏冽,“痛苦、眷恋、自我厌恶……”

      犬齿撕开他肩头的肌肤,“你每次想起他时,这里都会渗出人类血液的臭味。”

      苏冽盯着镜中自己逐渐猩红的右眼,欲望一点点吞噬掉他最后一丝人性。每当人性试图复苏,血裔王就会用噬忆虫重新撕碎记忆。

      就像此刻,王正将新的虫卵植入他太阳穴:“这次我们玩点有趣的,只吃掉你和他在婚纱店的回忆如何?”

      “你怕了?”苏冽忽然嗤笑,任由虫卵在血管中游走,“怕我变成人类,怕我找到黎陌然后不要你?你怕我离开你?”

      这是他这么多年猜出来的可能。血裔王虽一边折磨控制他,可一边却又将他小心翼翼呵护着,说着“除了我,没有任何人敢动你”的话。

      就像……透过他的身上在呵护着另一个人?

      魔镜应声炸裂。血裔王掐着他脖子贯透三重石墙,额头上的青筋因为暴怒而凸起,最终将他钉在城堡外墙的十字架上。

      黎明前的风裹着血奴的哀嚎,王的声音温柔如情人的呢喃:“我是怕你忘了……是谁让你永生不死。”

      剧痛让视线模糊,苏冽在血色晨曦中看见奇景,他的蓝血沿着十字架纹路流淌,竟在石面上蚀刻出了曾经防空洞的地图。这是二十年来噬忆虫始终无法抹除的印记,是他作为人类最后的墓碑。

      “真令人作呕。”血裔王忽然咬住他喉结吸血,这个姿势如同交颈的天鹅,“你要记住,我才是你唯一的选择。以前是,未来也是!”

      苏冽在眩晕中抬手,染血的指尖抚过王领口的刺青。这是二十年来他第一次触碰这个禁忌的印记:“你为了我……在这也刺了一块狗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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