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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雨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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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三天。
天刚蒙蒙亮，张一昱便已睡不着了。
他心中有打算，并且这个想法愈发强烈，让他翻来覆去，难以成眠。
才刚坐起身，他便被姜泉之一把捞回了被窝。
“一昱哥，你要去哪儿？天还没亮呢。”姜泉之眼睛半含不睁，直觉张一昱要离开，手比脑子还快，先将他困住了。
“小泉，放开我，我想去跑跑步，运动一下。”张一昱挣了几下，却没能挣开。
明明每天吃的都是同样的东西，怎么姜泉之力气比他大了这么多。
“跑步？”姜泉之松了手，挣扎着起身，“那我也去。”
“不用了，你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去什么？”张一昱正欲将他推回被窝里，却又被迷糊的姜泉之搂紧了，竟被迫一把坐在了他的腿上。
“小泉，快、快放开我。”张一昱脸红似火，可那个害他如此窘迫的人愣是没清醒，“小泉，小泉......”
这个姿势实在很不妙，张一昱能感觉到身体已经有些飘飘然了。
“一昱哥，你吵什么？”姜泉之又往下一倒，将张一昱拖回了被窝里。
“......”看来，还是认真考虑一下分房睡吧。
张一昱只能由着他，直到他完全清醒为止。
姜泉之足足睡了三个小时才醒来，看着怀中满脸通红却眼神哀怨的张一昱，实在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罪恶滔天的事。
“你终于醒了？”张一昱语气埋怨道。
“一昱哥。”姜泉之立即松了手，往里退了些，“我，我做了什么吗？”
“没什么。”张一昱起身伸了伸懒腰。
这小子抱得实在太紧了，害得他三个小时没法翻身，累得腰酸背痛。
若不是因为他也享受着被喜欢的人环抱的滋味，他早就给姜泉之一记暴击了。
“一昱哥，如果我做了什么，我一定是无心的，你千万不要生我的气。”姜泉之焦急解释，虽然根本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早上想去跑步一会儿，被你抱着动弹不得，浪费了运动的时间。”张一昱嘟囔着，翻找出一身休闲装。
好在今天是周末，若是每天如此，还要不要上班了。
“小泉，我们还是分房睡吧，你这样我以后可怎么上班啊？”
张一昱才说完，姜泉之便摆出一副可怜相，好似受伤的人是他，被欺负的人是他。
“上班的时候我是不会这样的，一昱哥，你别嫌弃我。”
“我没嫌弃你，只是觉得分房睡更方便一些。”
姜泉之越发觉得他语气敷衍，指着他便委屈道：“一昱哥，你，你是不是外头有人了？”
“呵呵......别闹。”张一昱被他的话逗得直笑，只得无奈地逃了，“我先去洗漱，你要是想睡就再睡会儿吧，待会儿......”
张一昱停在门边，侧过头来，“我有重要的事，你饿了就叫外卖或者自己做饭吧。”
“一昱哥？你去哪儿？”姜泉之急切地爬下床，可张一昱已进了浴室洗漱。
“等我忙完会给你打电话的，晚上......要不要一起看个电影？”
“......嗯。”姜泉之看不见张一昱的表情，但能从他说话的语气中听出来，他要做的事一定很重要。
......
张一昱刚走到门外，这才发现外头仍旧下着雨。
只是雨势不大，薄薄的雾雨，让天地笼罩了一层朦胧美。
“一昱哥，天气预报说最近几天都有雨，你快把伞带......”
姜泉之追到门口，张一昱的身影却早已消失。
“一昱哥是怎么回事？心情不好吗？”竟然没有带着伞便走了。
即便是雾雨，也是会淋湿的。
姜泉之返回房中，换上一身衣裳，翻找出了许久没用的白色假发和金丝眼镜，准备乔装打扮跟在张一昱身后，看看他究竟要去做什么。
“好久没有打扮成这样了，一昱哥的脸盲症应该认不出来吧。”
姜泉之自信满满，往张一昱可能会去的方向追去，果然，才过两个转角便看见了他的身影。
他走得并不快，身上穿的白色T恤也好认，那衣服后背上印有一个大大的“泉”字，出自张一昕的手笔。
是那丫头特意为张一昱定制的衣服。
张一昱就这么在雨中走走停停，不时望向天空发呆片刻，而后又数着脚步前进，姜泉之便不远不近地跟着，只觉得他身子单薄，背影落寞。
“一昱哥到底怎么了......”
姜泉之猜不着张一昱在想什么，但他明白一件事。
能让张一昱这么哀愁的，只有家人。
一定同张一昕有关。
前方鞭炮声响亮，似乎是新奶茶店开张，趁着张一昱发呆之际，姜泉之压低伞面遮住了脸，快步往那店子走去。
“美女，买杯奶茶，要热的。”姜泉之凑至店员耳旁低声道，“待会儿后面那个穿白T恤的帅哥走过时，请你想办法把奶茶给他，不要说是我送的。”
“啊？？”
“谢谢你。”未等店员再问个清楚，姜泉之便匆忙逃到了远处，躲在能看见张一昱的地方，等待着他走到奶茶店附近。
店员倒也聪明，很快便明白了，在张一昱走过之际，拿着奶茶便冲了上去，直接往他手心一塞。
“帅哥你好，新店开张正在做活动，你是第十个从我们店门前路过的人，这杯奶茶送给你，如果你喜欢本店的奶茶，希望可以多多关注本店，我们还有很多口味等着你来发掘。”
“诶？送给我？”张一昱吃惊道。
“是的。”店员立即退到店门前继续招呼客人，很快便招徕了不少顾客。
张一昱也不好再追问，只得抱着奶茶走了。
这奶茶还热乎乎的，让张一昱因淋雨而略感冰凉的身子有了些许温暖。
喝了两口，让这股暖意透进身体里。
张一昱低叹一声，又看着天空发呆了一阵子。
姜泉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禁怀疑那处的天空是否有飞碟，否则张一昱怎会看得那么认真？
半晌，张一昱继续往前走，经过姜泉之身边之时，却看着眼前的伞笑了笑，他记得姜泉之也有一把一模一样的伞。
姜泉之以伞遮面，并不担心张一昱会瞧见他的脸，但还是小心为上。
直到看着张一昱的脚步远了，姜泉之才继续跟上。
他可不想这么早暴露自己，也怕张一昱因为被跟踪而生气。
张一昱游魂似地在街头转了一圈又一圈，根本毫无目的，让姜泉之愈发好奇。
方一抬伞，便见张一昱站在一处橱窗前停下了脚步。
姜泉之看了看店内是何物，心里明白了七八分。
是乐器店。
张一昱正看着一台昂贵的钢琴发呆，手指在玻璃上无意识地弹奏着。
“难不成想给猪崽子买一台钢琴吗？”太勉强了吧？
以张一昱目前的财力，大概是买不起的。
张一昱看了许久，眼神更加落寞了，他取出手机，翻出了一个电话号码，犹豫了一会儿，借了路人的手机，拨了出去。
—— 喂？你好？
电话那头的声音对张一昱来说既陌生又熟悉，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了，这些年他想都不愿想起，把从前的一切都压在心底最深处，努力让自己忘得干干净净。
但终究是枉然。
怎么可能忘得了呢？那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啊。
—— 喂？是哪位啊？
—— 喂？喂？打错了吗......
“是我，我是张一昱。”
—— ......
—— 一昱？真的是一昱？
—— 你是一昱，是张一昱？你终于给妈妈打电话了，妈妈好久没有见到你，好久没有听到你的声音了，妈妈真的很想念你。
张一昱知道她会说这些煽情的话，但他心中没有任何波澜。
“我想和你谈谈。”
—— 好，我们见一面，我们见面谈，好不好？你现在在哪里？你来找妈妈，还是妈妈过去找你？
林孝昕的声音显得十分激动，张一昱仿佛能透过手机看到她高兴的模样。
但，已经迟了。
如今的他，不会再对母亲有任何期待。
—— 你，你工作一定很忙对不对？妈妈过去找你，好吗？正好，妈妈也很久没有看到一昕了，我们一家人好好吃个饭，然后，然后......
“不用了。”张一昱不愿见到她，如果能在电话中说明白，便好了，“天襄市下着雨，怕淋湿了你昂贵的衣服，踩湿了你的名牌鞋子。”
电话那头传来啜泣声，那番冰冷的话，着实伤了母亲的心。
—— 小昱，请你不要这么说，我......
“林女士，我有事相求，请你务必答应。”
—— 小昱，我是你妈妈，你怎么可以......
这么可以叫我林女士呢？
“怎么不可以呢？你早就不要我了，不是吗？”张一昱自嘲地笑着，眼中没有一丝情感，“我们之间不需要那些虚伪的客套话，我没有父母，所以什么教养不教养的，不重要了。”
—— 小昱，你为什么说这样的话，那天的事妈妈可以解释的。
“林女士，请你想办法把一昕带回去。”张一昱不打算再同她掰扯，便开门见山了，“一昕她，很喜欢音乐，即便她刻意在我面前装得毫不在乎，但我不能视而不见。”
—— 一昕？一昕怎么了？
“一昕需要走她该走的路，跟我在一起，只会拖累了她。”
—— 妈妈也想让一昕继续学音乐，可她不愿意离开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或许，我可以让她转到音乐系，让她继续学音乐。
是的，可以让她转到音乐系，但仅仅如此是不够的。
林孝昕认识不少音乐界的人，她可以为张一昕开辟通往音乐界的道路，让张一昕走得更加平稳，而转到音乐系也只能让她延续特长，并没有任何作用。
“那么，毕业之后呢，当个普普通通的音乐老师，还是街头卖艺，或是酒吧卖唱？”张一昱只能用最差的结果来预测，毕竟这就是现实。
“一昕跟在我这个哥哥身边，只能有这样的结局，而你，而你可以帮助她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张一昱不是自我贬低，是他有自知之明。
她是凤凰，终究要高飞枝头的，而他这只折了翅膀的老鹰，只能装作小鸡混在鸡群里，终此一生。
—— 可是，一昕不会同意的。
“我会想办法，你只要办好入学手续，到时配合我就行了。”
—— ......好，我配合你。那......你呢？其实妈妈可以让你和一昕一起......
“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就这样吧。”
林孝昕支吾片刻，问道：
—— 小昱，这是你的手机号吗？妈妈......可以存起来吗？
“不是。”张一昱早知她会这样做，所以不会用自己的手机号拨通的，“不过是借的路人的电话。”
—— 小昱......
电话那头的女人又开始低声啜泣。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儿子竟这样怨恨着她。
“总之，我会再联系你，请你不要打这个电话......不要打扰别人，我们素不相识。还有，以后不要再叫我小昱了，我长大了。”
张一昱挂了电话，将一张红票子塞给那位将手机借给他的女孩，那女孩连连摆手，说什么也不肯收下，又将红票子还给了他。
“帅哥，那个，能不能加个......咚！”女孩话未说完，头顶的伞突然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她回头望了望，被姜泉之恶狠狠的表情吓了一跳。
“帅哥，那个人你认识吗？他，他为什么在瞪我啊？”
“嗯？”张一昱的视线被女孩的伞挡着，无法看到女孩身后的情况。
姜泉之无法再躲在暗处，凭着自己“高超”的易容技术，大摇大摆地从张一昱面前走过，经过女孩身边时，刻意倾下身子，低声骂道：“滚！”
女孩这次听清楚看明白了，仓皇逃离。
失去这个“屏障”，使得那两人直接眼神相对了。
姜泉之还想装作不认识淡定走开，却被张一昱一把攥住了手心。
“小泉？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一昱又惊又喜，就差扑他怀里了。
“一昱哥，你认得我？”姜泉之除了吃惊，还是吃惊。
他明明做了伪装的，张一昱居然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的一昱哥，脸盲症治好了？是什么时候治好的？
“你说的是什么傻话，我怎么会不认得你？”张一昱笑道，“我不是说过了吗？你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
“一昱哥，这不是什么好话。”
“......”等等。
“诶？”不是，这对话，怎么这么熟悉？
姜泉之看着张一昱的脸，脑中开始迅速回转，试图掀起任何一丝回忆。
就差一点......
快想起来了......
这话绝对在哪儿说过......
“小泉，我们去看电影吧？”张一昱一扫阴霾，热烈地邀请起他来。
他想了很久了，可总是不如愿。
“好。”沉浸在这短暂的幸福里，让姜泉之无暇顾及其他，“不过，一昱哥，你的衣服都湿了，我们先去买套新衣服换上，再去看电影。”
这语气，不容拒绝。
“呵呵......好。”张一昱亦欣然接受，“对了，你怎么打扮成这样？”
张一昱这才意识到姜泉之的奇怪之处，不仅戴着白色的假发，还戴上了从前用来掩饰身份的眼镜。
掩饰身份......
张一昱反应了过来，“你在跟踪我？”
“对不起，一昱哥。”姜泉之只消沉了几秒钟便想出了绝妙的理由，“你没带伞，我怕你感冒，所以一直偷偷跟着你，想给你送伞，又觉得你似乎心情不好，我不敢打扰，只敢远远地跟着。一昱哥，你别生气。”
“是么......”张一昱觉得自己被人重视着，并未感到恼怒，“其实我也该告诉你的，你一定还没吃饭吧？走吧，我们买完衣服就去吃饭，边吃边聊，吃完去看电影。”
“好。”
两人的手依然牵着，那样自然，那样理所当然。
街上仍是浓浓雾雨，路人行走匆匆，或是压低着伞面互相躲避，谁也不会在意伞下那牵着手的两人，是男人还是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