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成神计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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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我知道了？
非常坏。这是滕空头脑最清明的一次，也是最有把握的一次。然而达诹没按他们演练过无数次的那样进行。没点头，没说好，反倒是停顿片刻说了一句“知道了”。
这话说出以后什么都没发生，“锚点”不知道算不算设置成功。出于保险起见，滕空又把他费了好大劲想起来的这段安放口令重复了一遍，要求达诹一定要点头说好，龙乖巧地照做。
依旧什么都没发生。
是设置成功还是道具过期了，总要给个说法吧？无良游戏开发商拿着垃圾邮件钓鱼网站坑人进来也就算了，在线客服叫不出一个也就算了，连智能引导任务栏都不做……碰上这样的游戏这辈子算是毁了。
滕空好想家，想家想得很绝望。
他蹲下，抱住自己的腿，把脸埋在自己大腿上。达诹不明就里，巨大的龙头也凑过来，在滕空耳边小声问：“爹，怎么了？”
“……没。”滕空差点被震聋。
“你不开心。”达诹一边被他推远一边说，“我做错了什么吗？”
“没有没有……不对，确实有一件事。”滕空突然想起来原定要进行的教育工作，“你今天为什么那样对猴子？”
“猴子坏，猴子打我。”达诹说。
“猴子打你，你就打回去，但是不能因为猴子打你就直接杀了猴子，对吧？”
“为什么不能？”
“为什么？这能有……”
滕空说到一半不说了，他看着龙，龙看着他。
的确很难用人类的道德准则去要求龙。大可以对一个人类小孩说，人都是同类，同类是不应该吃同类的；但很难以一个人类的身份去要求龙不吃人，因为任何理由都是站不住脚的。
达诹补充说：“而且我一定不吃猴子，我答应过爹了。”
“……”滕空说，“那能不能也答应爹，尽量不杀猴子呢？”
本以为这个要求在龙看来有些没道理，他正极速思考该如何附加一个解释，达诹却在迟疑片刻后问：“尽量不杀，那什么时候可以杀？”
“尽量不杀，就是……除非猴子威胁到你的生命了，除了这个，都不动手杀猴子。”
“……”达诹盯着滕空看了半天，不情不愿地道，“好吧。”
滕空倍感欣慰：“好孩子。”
“这都是因为爹。”达诹咕哝，“那爹别不开心了。”
“好的好的。”滕空说，“没问题。”
滕空这天是怀着一些自豪的情感入睡的——在他的教育下，一条龙成长为对人类友善的“亲人派”，这当然是很好的。
半夜，自豪入睡的大教育家滕空自梦中被浓烟呛醒，大声咳嗽，疯狂流泪。黑烟滚滚，自洞口灌入，龙也惊醒，发出一声从兽类处学来的怒吼，“咻”一下撞开堆在洞穴入口处燃烧不止的植物，朝洞外四散奔逃的的原始人追去。
龙回来时余怒未消，滕空的咳嗽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从洞口往外望去，下面的平原烧秃了一块。
“坏猴子！”龙说，“爹，猴子太坏了。”
“……”滕空不知道能说什么。
龙气哼哼地盘起来，把滕空缠在中间睡觉。
随后的白天相安无事，但到了夜里原始人再次在洞口放火。这样一而再再而三，龙的怒气值高涨：“爹，猴子为什么要这样！”
滕空也烦，几乎想不再把不识好歹的原始人看成同类，让龙直接杀了算了。当然他只是想想，在现代正常大学生的三观构造里，杀人几乎是绝对不能做的事。
“猴子？”洞穴口缓缓出现一个身影，“何物？”
达诹的第一反应是不知死活的猴子又来了，他一个疾冲，一头撞在那身影上。身影被他一头撞飞，滕空这才在月光下看清了那是谁：“达诹等一下！是强良！不是猴子！”
过了一会，强良又若无其事地走回来，两只手上还攥着蛇：“咳咳咳……龙，甚矣！”
“你来干什么？”达诹警惕地瞪着他，“上次没问你，你是什么东西，也是猴子吗？——哎哟！爹，你打我干什么！”
“没礼貌……”滕空教育孩子，“怎么和客人说话的？”
“客人是什么？”达诹问。
滕空对强良说：“您怎么过来了？”
“闻龙怒声，以为君败矣。”强良打量他两下，“见尔无恙，善。”
嗯，是来关心他。滕空表达感谢。
“善恨之！”强良很诚恳地补充，“若汝死，龙归我养。”
滕空：“……”
这虎头人比达诹还没礼貌，哪有催人快点死好接手孩子的？真是虎嘴里吐不出象牙。
虎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虎头人又说：“吾见人多为龙所追者，何故？彼何为者？”
滕空没听懂，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听龙道：“猴子纵火烧吾，或欲害人而翁，汝言当不当杀？”
“而滕空何观？”强良问。
“爹不听吾杀。”龙说。
“为何？”
一个老虎脑袋和一个龙脑袋齐齐地转过来对着滕空。滕空神游天外，满脑子都是“龙为什么能这么流畅地和强良用古文交谈”这件事，根本没听他们在说什么。
“爹。”达诹道，“为什么让我尽量不要杀猴子？”
强良这人也是莫名其妙，达诹本来都没关心为什么，他非要硬提一嘴。滕空把这些归结为游戏开发者的强制要求，要提高玩家教育龙的难度：“能吃的杀来吃也就算了，达诹既然已经答应我不吃猴子，那还杀猴子做什么？”
“何？”强良没太听懂。
达诹翻译了一遍，强良清清嗓子，道：“滕空言之有理。”
“哼。”龙负气，转过头去。
“好啦……前几天你差点把猴子都杀了，它们现在想报仇也是合理的事。”滕空说，“别生气了。你困不困？要不要早点睡觉？”
龙“咕咚”一下落地，把自己快速盘起来，眼珠子被阖进眼皮下面，让睡就睡，听话得很。
强良目瞪口呆。
滕空道：“说起来，之前的那果实，是否有些……”
强良肯定了他的猜测：“曼兑果，幼龙食也，食则长大。”
所以达诹确实是吃这种果子才长大的。“曼兑”，从未听过的名字。滕空说：“我吃下之后记起了忘掉的事，很神奇。”
强良道：“吾不知人可食。”
他好奇地问：“‘猴子’为何物？何言众‘猴子’？”
“……猴子就是猿，我本来以为那些是猴子不是人。”滕空解释。
“如此哉。然则何以到此纵火？”强良兴致勃勃地问。
“可能是因为达诹前几天差点杀了几个人……但是也是那些人先用石头砸达诹。”滕空道。
“差点杀了……不杀乎？何以故？”强良问。
“被我拦住了。”滕空道。
“然。此则缘由。”强良露出了然的神色。
滕空以为他要说那些人是为报仇才来，没想到他笃定地道：“杀之即愈。”
“什么？”没听懂。
“子不似此地人。不然安不知？”强良道，“此地人亦欲得他物矣，而敬惧无以胜。但若能轻杀众人，则奉为神明。”
长难句，滕空有点听不懂了。
龙悄无声息地睁开眼睛，两颗眼珠子在暗处像夜明珠一样熠熠生辉。
滕空如蒙大赦：“达诹，强良说的话你听到了吗？是什么意思？解释给爹听？”
龙说：“爹，神明是什么？”
神明？
滕空想了想，告诉它：“神明是一个概念……通常人类会认为神明会接受人的供奉，然后能够实现人的愿望。这个，通常会给神明写故事，然后修庙，在里面摆上神明的塑像，然后供奉香火。”
“听不懂。”龙说。
“总之就是，人会给神供奉，通常是吃的，然后神实现人的愿望，比如下雨或者天晴之类的。”滕空解释得更通俗了，“强良说什么奉为神明？怎么能被奉为神明？”
达诹看了强良一眼，强良诚恳道：“翁不欲尔杀其类，然此诚善术也，子道与之闻。”
达诹又看了滕空一眼，滕空仍然满脸疑惑，在等他翻译强良的话。
达诹想了想，断章取义对滕空道：“强良说人类崇拜强者，如果我能让他们看到我的强大，他们就会对我恭敬，认为我是神明，不再放火。”
滕空微微点头：“噢……”
“……确实也是这个道理吧。”滕空说，“不过他们都见过你飞，也见过你被石头砸后毫发无损，不也还是过来放火？”
达诹道：“这样也许还不够强大？”
“那要怎样？”
达诹不回答，其实是不知道要怎么说了。龙转而对强良道：“爹问，欲何为乎？”
强良以为滕空是同意了这个方案，就道：“我可教汝。人以为吾神。”
他挥舞手里的两条蛇：“乃复记吾前言乎？此二蛇者，吾体之象也。余但须出两蛇，人为蛇噬则死。”
达诹总算正眼看他，不像从前那么不屑一顾。古文听力四级考不了几分的滕空只听懂强良的两条蛇毒性强烈：“你要教达诹驯蛇吗？”
“何须如此。龙强于蛇者多。”强良道，“若尔愿，吾可教达诹为神。”
滕空自始至终都漏听了那句“奉为神明”的前置条件，对“为神”这个说法更是半信半疑：“还是算了……”
龙的尾巴探过来扫了扫他的小腿。
民主派家长代表有些惊讶：“达诹，你想跟强良学？为神？你对这个感兴趣？”
龙在他的注视下点点头。
“呃……”滕空对强良面露难色，“那也先等我……再把达诹交给你带，我们之前说好的？”
“吾能日以出之。”强良诚恳道，“别后，余日欲养龙，实待不及矣……”
达诹说：“只与你学。吾亦欲待爹而往。”
“善。”强良笑眯眯地道。
“我每天跟强良出去学一会就回来。”达诹对老父亲说，“我还是会多陪爹、给爹找食物回来的。”
老父亲心情很复杂。几天前还黏自己黏得不得了的便宜儿子突然要每天去上学……尽管他沉浸研究针线的那几天龙也是自己出门，但主动提出要去上学和每天缠着爹撒一会娇才被爹送去幼儿园，给爹的感受还是不太一样的。
长大了。长大了好啊。老父亲惆怅地答应了这件事，并对热心关怀达诹的干爹强良再次表达了谢意。
在语言不通导致的信息不对等条件下，达诹龙生第一次阳奉阴违地为自己报了一个辅导班，目标是征服烦人的猴子，起码让它们不要再来吵自己和爹睡觉。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成神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