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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以后咱俩各论各的 ...

  •   刘冬云把支支吾吾瞠目结舌的滕空看在眼里,完全能确定此人没买票却不知怎么混到后台来了。
      难道是身手不凡的贼?盯上了后台放着的戏迷送的名贵礼物?
      不该不该。他穿着打扮皆出自洋行,想必非富即贵。
      难道衣服也是偷来的?
      这也不该。刘冬云见过的人很多,偷一身远超身份的贵重衣服或许不难,但若想穿得自然洒脱,恐怕是百不存一。
      这就奇怪了。刘冬云想。
      滕空没办法,现代男大的道德感还是让他很难接受诚信记录上出现“逃票”这样的字眼,即使是在没有人认识他的陌生时空里。他几乎快要张嘴问你们戏园子缺不缺洗盘子补票钱的了,刘冬云这时又给了个善意的台阶。他边从自己头上卸东西边在镜子里盯着滕空:“真不该这么说,您哪称得上是逃票?本就没听戏,哪有买票的道理。”
      “……确实。”滕空试探,“您不追究我?”不用补了?
      看来此人确实不是来听戏的。刘冬云不动声色,继续试探:“不必。但不知您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按说来我这可要经过很多人,怎么也没人拦您一下?”
      “就不久之前……您们都在演着呢。”滕空含糊道,“确实是我不小心。”
      看来此人甚至不是走门进来的。刘冬云瞥了眼窗子,仍旧是从里面紧紧闩着,和他上台前一模一样:“既如此,您家住京城哪里?我喊人叫辆车再送您出去。”
      “我住……东边。”
      “东边地方那么大,我哪儿知道您说的是哪啊?具体什么地方?”刘冬云笑容友善。
      滕空抿嘴,实在不知道怎么编:“从你们这大门出去,往东五里地。”
      刘冬云听着听着眉毛都皱起来了:“往东五里,您是宫里的人啊?”
      滕空:“……”
      刘冬云面上是轻松的笑意,心里已经疑窦丛生。这明明是句玩笑话,怎么眼前的人真的好像在思索如何圆场?
      心知谎言的最好伪装是对答如流,滕空索性把心一横:“是,我是宫里派出来的……侍卫。”宁死不当太监。
      刘冬云:“……”
      没人会扯这种谎,除非他是傻子。现在还住在宫里的只剩个光杆皇帝,哪来的什么侍卫太监。大清都亡了,谁扯谎会这么扯?
      刘冬云不说话了,滕空小心地看他:“您送我出去?”
      “师哥。”有人推门进来,“班主叫你。哎,这位是?”
      滕空咽咽口水,刘冬云看了他一眼,对来人道:“是我朋友。”
      这人已经卸过油彩,一张年轻俊秀的脸露出来,穿短褂,脑后挂着条辫子。他很小心地看了滕空一眼:“倒是第一次见。”
      “班主什么事?”刘冬云问。
      “这我可不清楚。”这人说,“脸色不大好看,不知又是谁怎么惹着他了。”
      刘冬云欲走,又看看滕空,迟疑了一下。这人倒是乖觉,接着道:“师哥,你这朋友,我先替你招呼着?”
      “好师弟。”刘冬云说,“烦你多照看,等我见过班主回来亲自送他出去,可别让他提前走了。”
      刘冬云离开了,换了人陪滕空坐着。他的这位师弟始终不动声色地打量滕空,也不知是看些什么。看得滕空越发如坐针毡,在心里不断祈祷刘冬云立刻回来送他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度秒如年的滕空和刘冬云的这位师弟一起听到门外开始嘈杂起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刘冬云的师弟想了想,拉开门,看见不少人匆匆地往一个方向去,喊了一个关系好的问:“葫芦,咋了?”
      被他叫“葫芦”的人一个急刹车,小声道:“真出大事了,好像是……班主死了。”
      “葫芦”匆匆离开,师弟转过头来看了滕空一眼:“……班主死了?”
      滕空比他还反应不过来,和他两两对视,弱声道:“刚刚不是说班主叫……”
      师弟“卧槽”了一声:“冬云师哥!班主喊冬云师哥过去,那他——”
      师弟起身想往外冲,迈出门去又回头看滕空,脸色为难。滕空不知所措:“不然我先自己出去?”
      “好!”师弟干脆利落地道,随后拔腿就跑。
      滕空不知道该干什么能干什么,步履迟疑地走出房间,得以看到戏园子的后台。人都去了同一处,应该是班主出事的位置,整个后台空无一人,一直到滕空转到戏园子后门并离开,他都没见到任何一个人。
      真是无处可去了。滕空站在大街上迷茫了一会。既然东边是皇宫,他又不是宫里的人,那不如朝西走走?
      他在街上东张西望。街上许多男人都同戏园子里的人一样留着辫子,偏偏也让他看见了两个剪短了头发行色匆匆的。
      这点常识滕空还是有的,这次他被时空失控带到了一个特征鲜明的时代。
      他穿着这身十七世纪欧洲的行头走在这个时代的街上可太怪异了,不少人明里暗里打量他,滕空甚至听到了一些“假洋鬼子”之类的窃窃私语。难堪,欲寻一地缝而不可得,滕空的步子越来越快,几近暴走。
      总算找到一家当铺,牌匾上书“滕记典当行”。滕空心说这倒是本家,迫不及待地进门便问:“旧衣收不收?”
      当铺里没什么生意,扫地的伙计转过来上下打量他:“你身上这身?嗯……往里走吧,给我们先生掌掌眼。”
      伙计朝后面一指,滕空自己往里走。他从前堂穿过,绕过一面影壁,进了一道垂花门。院子不小,他也不知每间房子作何用处,远远瞧见廊下坐着个人,就想过去问问那“先生”在哪。
      他往前走,和廊下的人四目相对,这时候他能看清对方的五官:“……达诹?”
      真是一场猝不及防却又情理之中的相逢。
      滕空心说“锚点”也太神奇了。他只不过是临时起意选了一家典当行,怎么里面偏偏就坐着达诹?应该用巧合解释这些事吗?还是说,所有他身上的剧情发展都被“时空失控”这只无形的大手推动着前进呢?
      达诹穿一件绸缎大褂,手上绕着五六圈木头珠子,面前桌子上摆着一只茶壶,一只主人杯,还横放着一杆长长的烟袋。烟草叶子在烟袋里静静地燃烧,一缕烟袅袅升起。
      “好久不见。”龙说,“但和上次比起来,这次没有太久。”
      对我来说更没有多久了。滕空想。
      “那你是客人?还是老板?”他问。
      “老板。”龙用他的人类手指在石桌上轻轻叩击,“你也是。”
      滕空从这三个字里品味出一种格外少见的深情厚谊:“什么意思?滕记的滕是因为我?”
      “也有这个原因。”龙说,“我现在用的名字是滕龙。”
      滕空在他对面坐下。以他们先父子后挚友的情意,实在不用客套太多:“在这里当老板多久了?”
      “十一二年差不多。”
      “怎么想到做生意了?”
      龙凝视着他:“受人启发。”
      “布朗迪?”
      龙露出一种古怪的表情:“确实也得到了他的一些帮助……”
      “距离我们上次见面过去多久了?”滕空兴致勃勃,“布朗迪现在怎么样?”
      “他?”龙的表情一瞬间有点微妙的扭曲,像是想笑又生生憋住了,“挺好的,找到真爱了,挺幸福的。”
      “哦哦,那个小女孩呢?”
      “哪个?”
      “就是,小蛋糕?”滕空想不起来她的名字了。
      “不知道。以人类的寿命计算应该早就去世了。”龙说,“倒是那个拍卖师直到前年还在兢兢业业地被布朗迪压榨,现在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
      “距离你上一次见我过去多久了?你怎么样?”
      “你上一次见我的时候认识了布朗迪,没错吧?”龙说,“那是差不多三百年前的事,现在是公元一九二二年。三百年前,我们分开之后,我回去探望了一次布朗迪,后面定居在埃及。一直到五十六年前,我回到这里,已经是大清国了。”
      “埃及?金字塔、木乃伊、法老,你都见过了吗?”滕空扼腕叹息,“怎么这么不巧,我刚好来晚了。埃及,我也想去看看。”
      “没什么不巧,想去就去。”龙说,“总会看到的。”
      “……好,借你吉言。”滕空说。
      他心里想的是等他回到大学宿舍,回到他原本的人生轨迹上时,他一定要尽情享受这个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一个先来的人生。龙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你怎么样?我们这么久没见,你有什么新鲜事分享给我吗?”
      “……呃。”滕空语塞。
      对龙来说跨度很广的时间,对他来说是半天不到。他能分享的东西实在不够多。
      “我逗你的。”龙说,“看你衣服都还没换,想也知道这三百年你什么也没干。”
      滕空更加不知道该怎么接了。真奇怪,这么一件达诹明明应该不理解的事就摆在他的面前,他却什么也不问,态度自然熟稔得好像知道了一切。
      滕空想问他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被人打断了。
      “先生,这位客人?”
      典当行的伙计大概是扫完地,见滕空这位客人进门之后久久未曾出去,便找进来了,正看见滕空和龙坐在一张桌子前。
      龙说:“他就是滕空,我失散多年的弟弟。”
      伙计愣了一下,顿时露出真挚的笑:“恭喜啊老板,弟弟找到了。”
      滕空和龙对视,看到龙温柔宽厚真如一个好大哥的目光,正色道:“大哥,我想换身衣服。”
      “换,哥哥带你去换。”龙自顾自把大哥换成哥哥,“来吧,我在卧室里特意备了你的尺码。”
      “……既已失散多年,哥哥怎么还知道我的尺码?”滕空睨他。
      “情深意重,心有灵犀。”龙淡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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