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爬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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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血下肚，滕空的身体状态像被重置回很久之前。那时候他还住在六人间，有五个同居的、并无攻击性的人类室友。那时候人类室友会互相央求对方去食堂带饭，发出此起彼伏的叫声。
回过神来，龙用自己坚硬的头盖骨蹭他，一叠声催促：“爹，爹。”
滕空心领神会。
想要养好一只动物，首先需要做好准备工作。最重要的就是在正式从事饲养工作之前提前了解该物种，如饮食结构、生活习性等种种事关其茁壮成长的注意事项。
滕空对龙一无所知，但考虑到龙归根结底是一条体表长满鳞甲的陆生脊椎动物，也许可以和爬行类一概而论。
他对爬行类动物的全部了解都来自某个家里养了两条守宫的高中同学，此人很爱在朋友圈发自己家里的守宫，依稀记得日常吃的都是蟑螂蟋蟀一类的活虫子。
“爹得出去看看外面有什么能吃的。”滕空被爹了几句，责任感满满，决定亲自去给新晋小宠物兼便宜孩子找吃的，“你在洞里乖乖待着，明白吗？”
龙不明白，一见他要走就跟上来，被往后推回洞里几次后一不做二不休地缠上滕空的两条腿。
滕空：“……”
妥协了。
他一方面是想出门给龙找点食物，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目前的情况。上个世界的经历并不美好，从被风带去异族战场之后就是被马踩、被俘虏、濒死昏迷……
龙出生的洞穴地势很高，他站在洞口往外看时眼前还是一片草原，但直到他小心翼翼地从洞口扶着岩壁往下挪了一会，他恍惚间觉得自己被变小了——原野上的植物矮的齐腰、高的几乎能高过他的头顶。滕空再怎么说也是个足有一米七九身高的一米八男大，站在原野和山壁接壤的地方，踌躇不前。
“走。走。”龙蹭他脖子，“走？”
脑子里想了很多的滕空：“……走吧。”
龙的上半身挂在他肩上，下半身缠在他腰上。滕空不得不用手托着龙，以免它反复滑落时用爪子乱抓划伤自己。尽管隐隐有些担忧，但眼下龙和他的食物来源都成问题，探索已经成为迫在眉睫的事。
——毕竟怎么看他都没法把龙当成食物，倒是反过来很有可能成立。
怀着对未知的警惕和对虫子的渴望，滕空带着龙穿行在这片“草地”里。没过多久，真让他看见一只“虫子”。
也许可以称为“虫子”。
游戏开发者做出的这种生物稍微有点猎奇。一只柔软且弯曲的、有滕空手掌大小的环节动物，它的主体是扁平的，依靠身体前段的吸盘吸附在一棵高大的草上，尾部悬挂着，在空中微微摆动。这只生物的后背上挂着四片绿色半透明的翅膀，翅膀扑动不止，植物的汁液从吸盘向体内涌入，其扁平的腹部逐渐圆润起来。
“……”滕空忍着恶心问龙，“这是虫子，你吃这个吗？”
龙的颈部猛然往后一挣，眼睛睁得很圆：“不！爹吃，爹吃，我不！”
“……爹也不吃这个了吧。”滕空说，“它在吃饭，咱们别打扰它了。”
滕空带着龙继续走，很快发现只要细看，那种虫子在这片草地上还真不少。他起初的恶心感受几乎要转化为麻木了，就在这时，他发现了更可怕的所在——一条巨大的黄蛇倒在地上。
滕空深吸一口冷气。龙有样学样，也深吸一口冷气。
这条蛇的蛇头比龙出生前的蛋还大，蛇身几乎有滕空的腰那么粗，浑身是伤地倒在地上，身上落满了那种虫子，每一处伤口都被吸盘贪婪地覆盖。巨蛇身上尚且完好的鳞片仍泛着光泽，滕空遍体生寒——为在它身上造成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的存在。
龙试探着说：“吃？爹吃？”
“爹不吃。”滕空教育他，“咱们还是要抓新鲜的，就算要吃肉，最好也是现杀现死的。这种上面落满虫子的肉不新鲜，吃了会坏肚子的，知道了吗？”
“噢。”龙说，“爹杀一个，爹吃，我吃。”
“爹努努力。”滕空说。
一边是便宜儿子渴望的眼神，一边是未知的野兽，滕空硬着头皮绕过了巨蛇继续往前走。一段路后，滕空听见一些奇怪的声音，像是某种猫从嗓子里发出的呼噜声被放大了数倍。
大猫……通常是很有攻击性的。滕空停了下来。
“爹？”龙询问。
“前面有危险。”滕空说，“你还是小龙，爹有点担心。”
“危险。危险。”龙说。
“好久不见。”滕空下意识道。
龙听不懂，龙学舌：“好久不见。不见。好久不见。”
滕空信口道：“不对，后面应该是挡尼堪到窝出现，载次挥到妮——”
一人高的草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一步一步踩在草地上，朝着这边过来了。
滕空僵住了，不出声，也不动，全神贯注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龙在他肩膀上敏而好学：“挡妮堪到……堪到窝，后面是什么来着？”
“什么呀，爹？再说一遍。”这是不耻下问，“挡妮堪到窝，什么意思？这句话什么意思？”
“嘘，嘘。”滕空小声说。
“嘘，嘘。”龙说，“后面是这个？好像不是。爹，真的是这个？”
滕空不敢出声，龙不解其意，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终于滕空隔着层层叠叠的草叶、隔着几米远的距离看见了草丛深处走过来的到底是什么。
他看见了一颗毛茸茸的头，黄黑相间的条纹和明亮得灼人的眼睛。那颗头很大，且比他还要高上一点。滕空大脑一片空白，只记得听说过在野外遇到熊要装死，完全不知道在野外遇到老虎该怎么办。
龙倒是很兴奋：“爹，这是什么？”
——哈哈对啊，他肩上还有条龙。不是有龙虎斗的典故吗？不如让龙去——
滕空自问自己还是多少有那么一点良心。
他小声道：“这是老虎，你别乱动，爹带你跑……爹尽量跑吧，如果爹被追上了，你自己跑远点。听懂没？”
“噢。”龙说，“为什么跑？能吃，这个。”
“……对，能吃。”滕空坦白讲，“但是咱们被它吃的风险比较大。”
“谁食汝？”一个低沉的声音隆隆地道。
老虎用两只手拨开草叶走了出来。它居然直立行走，两只手里分别握着一条刚才那巨蛇的缩小版本，从虎嘴里吐出人言：“汝为谁？何以自封为龙父？”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龙会说话，老虎干脆长了人的身子也说人话，这是什么福瑞世界吗？
“我是一个人。”滕空说，“你……是虎妖？还是兽人？”
“非也。”老虎说，“吾乃强良。”
“强良”是个什么种族？滕空从未听过。
“汝既为人，何以自封为龙父？”
“它出壳的时候只有我在旁边，也许是把我认成……你懂的吧？”滕空解释。
强良惊异：“龙竟为禽类。”
龙学舌：“禽类，禽类。爹，禽类。”
滕空都没想过这个可能：“禽类？当真？”
这么一想还真是难怪啊。难怪有雏鸟情结，难怪会学舌，难怪长大了能飞。既然科学没有证据证明龙是爬行类，那为什么它就不能是禽类呢？
“吾知此子，其父母殁于天灾，后有取而去，穴中。”强良说，“今既与之有父子之分，思汝好察之。”
虎脸上看不出表情，但从声音听起来，像是很欣慰。滕空猜“强良”是这个世界的什么正义力量。
“您为什么一直握着那两条蛇？”滕空好奇半天了，“这是您的猎物？”
“非邪，吾位之象也。我持蛇乃强良也。”强良说。
滕空又听不懂了。这蛇是“强良”的象征？难道“强良”是一个职位，类似于祭司首领一类的？
“猎物。”龙盯着强良手里的蛇，“猎物。吃。”
“小龙，汝名？”强良饶有兴致地问。
这倒提醒了滕空，他到现在都还没给龙取名字。但龙这一次出乎他意料地脱口而出：“达诹，名为达诹。”
滕空：？
“什么达诹？哪两个字啊？”滕空惊讶，“这是谁取的名字？”
“爹。爹。”
？
哪个爹？亲爹吗？
尽管不知道龙的亲生父亲是如何在它出壳前为它起好名字并传达给它，滕空还是愿意尊重亲爹的意愿：“我知道了。”
“达诹，真奇名也。”强良说，“欲食乎？龙何俱能食，人何食？食兽乎？食果乎？”
“……都行。”滕空道，“果子没有毒就行。”
“吾不知何为毒，此处将见其树也，上果龙可食，人未可知。”强良给他们指路。
人能不能吃先不说，起码解决了龙吃饭的问题。滕空如释重负：“多谢。”
他带着龙打算去强良指的方向看看，又被强良叫住，强良打量他，然后问：“人寿几何？龙寿万年，若没而它未长，不如付我？”
强良的后半句话是在委婉地向他讨要龙的抚养权，但一时之间滕空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句“龙寿万年”上。
万年啊，万年。
先前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这龙也不是平白无故出现的，这可是一个长生种啊。
且不同于先前拒绝了他两次的精灵，龙现在是他温顺的小宠物，管他叫爹，且对他的各种话连声附和，他说一龙都不会说二。这不就是游戏特意送来的“锚点”安放对象？
强良发现眼前的人类盯着龙的目光隐隐作绿，疑惑不已。
尽管滕空很快地回过神来，并以十分负责任的姿态，在再三询问之后才答应他的请求，这事依旧给强良留下很多困惑。
以至于在他后续独自抚养照顾达诹的年月里，他都给达诹传达了一些错误的信息。
这是后话。
滕空对于强良的提议起初也很难不心存疑虑。他自认已经成为龙的养父，注定某一天他对龙来说会突然消失，给龙找新的“父母”的确是要亟待解决的事。但他还没打瞌睡强良就贴心地送上枕头，很难不怀疑强良是否知道内情、是否图谋不轨。
“为什么？”滕空问他，“你能够从龙身上得到什么吗？”
强良懂了他的意思，然后老虎脑袋居然微微垂下了，不知羞赧还是心虚：“吾、吾诚有之。……吾欲以龙易之二蛇！”
“哈？”滕空不解，“蛇不是你地位的象征吗？”
“吾必遂操蛇。”强良虎眼放光，“则吾可为尔，以龙系颈。”
“……你很喜欢龙？”滕空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种解释了。
“善！蛇之为生也，犹有秃也，不容于目。龙能口吐言，且熟益佳者，金色也。余固欲以龙易之二蛇矣。”强良慷慨陈词。
“……哇。”这虎头人还蛮有审美和追求。嫌蛇秃不好看，觉得龙会说人话而且金灿灿的很漂亮。
滕空从老虎脸上丝毫看不出伪饰。考虑到虎在人类文明中极少以奸诈的形象出现，加上滕空不知何时会被从这个世界再度带离，他并没有更好的选择。
“你可以立誓，对它没有任何利用之心吗？”滕空问。
“利用为何物？”强良不懂。
“利用。爹。”龙傻傻的。
“……总之你会善待它吧？”滕空真的在担心他离开以后龙被人骗得骨头都不剩，“让它平安长大，教它生存之道……”
“善。”
“好。那说定了。”滕空叹气，“待我不在此世，它如何寻你？”
“善。”强良说，“待你死，我自有感应，即来寻它。”
“若我……我没死，只是不在此世？”
“不在此世便是死乎。”强良道，“将曰，凤皇脉血统乎？”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爬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