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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咔 ...
王柏进门没听到另个人的声音,眉心微微皱起,走过玄关,到处看了看,第一句是:“杨清至呢?”
“出去了。”
曹弋也纳闷呢,一手不知所措地抓了抓裤子又抓了抓头发,问人来意:“小柏,你咋回来了?”
灯光下王柏穿着件深灰色针织开衫,里头是浅灰色短袖,下身浅色牛仔,挺括身型完全将衣服的宽松舒适展示出来。
那头发的松软程度让曹弋都忍不住多瞄了几眼,寻思王柏是不是刚跟谁约会来着。
毕竟他凑近了都能闻到王柏身上一股肥皂味。谁家好人大晚上香喷喷的。
王柏:“他去哪了?”
“呃……去买东西了。”
“买什么?”
曹弋:“冰红茶?”
王柏看到桌边有半筐掐了根的豆芽,走到厨房开了灯。
灶台上很干净,这是杨清至的习惯,更何况家里时常有老鼠出没。
冰箱是空的,不知道他俩晚上掐豆芽是不是要吃饭,王柏问:“你们吃饭没?”
“没呢。”曹弋尴尬地看着地面,抬起头很是热心:“小柏,这都九点多了,你赶紧回学校吧,不然又来不及门禁了,有啥事我帮你转告杨清至。”
王柏关了厨房灯,言简意赅:“不想回宿舍,来住一晚。”
上次的事不怎么体面,曹弋一时脑袋空空,转而仿佛想起什么:“诶,杨清至到底是不是说去买饮料来着?”
他摸着脑袋陡然醒悟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算了我不吃了我走了。”
谎已经说了,这下不知道怎么圆,哪怕曹弋心里还计挂着鸡蛋豆芽炒饭,这会真在这里和王柏大眼瞪小眼很需要勇气,空气有些窒息,所以他先撤了。
“慢走。”王柏放下背包,边送曹弋边去关上大门。
“咔哒”一声。
屋里只有他了。
王柏推开杨清至房间。孤零零一张稍矮的铁架床、一个床头柜,和三个装棉絮和衣服的大纸箱,就什么也没有了。
那盆没带走的绣球花静静放在墙角,最大的一朵已经枯萎,斜下方刚冒出星星点点的绿色花蕾。
城中村很多刚装修的甲醛房,只有这个年久失修的老房子不是,当初杨清至看了很多地方才选择留下,再不好也就这儿清净,即使墙面早已斑驳不堪,大片剥落掉漆、布满微微鼓起的气泡和纵横交错的裂缝,连屋顶都透出黑斑。
王柏看过,不是霉菌,可能是苔藓。
他那间比杨清至这儿要好,有配套的书柜和桌椅,还有衣柜和张单人旧沙发,甚至有窗户。
只要有窗,房间就是亮的。
王柏脱了外衣,再脱上衣,丢在空无一人的铁架床上。
随即将从便利店买深蓝色盒子拆开,摆上床头柜,自语:“先洗个澡。”
卫生间墙壁上有水雾。
这种铺陈杂色瓷砖看着像藏了片难以洗净的污迹。
其实已经拖得很干净。地面和墙角间或有碎了一角的瓷砖,踩上去能感觉到松动。
王柏换上一次性拖鞋,插上热水器环顾四周,除了墙边的洗衣粉外连瓶洗发水都没有,就瓶某杂牌红石榴洗手液。
听到卫生间淅淅沥沥的水撒到地上,杨清至一只手拨开老旧的门栓,指节用力握着往里扯,没成功。
不知是指尖的汗导致手滑还是心急造成。
平时两只手开门顺手的事,现在试了两次都失败,杨清至呼出口零碎的气准备压低动静再试。
王柏:“你不是在家?”
“咔。”门锁回弹,杨清至身体僵硬,呼吸紧了一瞬。
倒没吓着,就是空气中渐渐弥漫开来的尴尬挥之不去。
毕竟刚刚还在床底被下垂的床单遮着,现在想溜之大吉,晚了。
带着条伤臂躲躲藏藏不易,这下又被当场抓包,杨清至觉得自己面对王柏时的智商跟个傻子差不多。
他没贸然回头,目光仍看着那扇平时很好开的门。
王柏觉得冷,暂时离开,在房间里披了外衣问:“手臂怎么了?”
“你很关心?”
杨清至走到门口站着,没推开自动半掩的门。
王柏回头:“问问。”他看着杨清至胸前吊着的那只手。
工地上容易受伤,以往杨清至身上大大小小的疤就没断过。
他看见杨清至穿了件黑背心,灰色短裤。基于从小营养不良,长到一八五也只是勉强摆脱细狗范围,肌肉很薄,也很硬,胸膛后背左右两边纹着的青龙白虎仿佛某种壮怂人胆的吉祥物。
王柏忽然觉得有些可笑,所以他在视线转移到杨清至眼下乌青后与之接触了第一个眼神时笑了。
——问问。
杨清至很相信那双眼睛说的话,他目光一眼就看到开衫里面,微微带粉的雪白颜色,毫无顾及的敞开着。
王柏没有穿好衣服,还赤脚,于是杨清至不再往前,心头的烦躁与不知名情绪结合,致使他冷声散发倦意:“有完没完。”
王柏没吭声。
杨清至使劲把那种艳丽的颜色甩出脑子,去关了卫生间放水的淋浴,随即皱眉疾步返回客厅:“王柏,我告诉你那天梁思鉴跟我说了什么。”
“他说我妈是被他勾引的……”杨清至猛然意识到自己嘴上跑火车,极力更正:
“不是——他居然说自己是被我妈勾.引的!”
“我算什么,梁思鉴说我妈是他的模特,故意勾引他所以怀了我,连他徒弟都是我长辈要孝敬,要我去提高学历、还要对外界隐瞒父子关系,条条框框跟卖身契一模一样,这些要求不好笑吗?!”
杨清至抑制住愤怒,极其冷静喝了口放在桌上的水,又打开嘴吐回去。
有只灰色小蛾子呈飞机状在水杯里飘,灯光照耀下,翅膀上的灰色粉末在已散布整个水面。
他皱眉将水泼进卫生间返回:“王柏你说我清高就算了,可这种事也是你情我愿,别儿戏。”
王柏问:“现在不够你情我愿?”
“我说认个爹得你情我愿。”
寂静犹如尸体般呈恒在两人中间。
王柏问:“杨清至你从来没想过那些说出口的话,我会当真吗?”
从这条件被杨清至提出的那刻,他心中的焦虑和预演就像颗地雷被埋下。
来之前他就想过杨清至会不会真有那么不要脸,试探或者献祭都无法概述这场荒缪。
杨清至觉得有串电流从耳朵里直击心脏,导致有微微钝痛的触感。
“王柏,你会当真但绝对不会同意。”他用手掌盖住眼睛,五味杂陈地说起些毫无头绪的事:
“我已经分不清了,有时候说着说着就变成真的了,也许是因为分开之后太想你,不习惯你不在身边。”
他在王柏去上学的时候,也偷偷进过他房间驻足,看过他摆在桌上的杂书,也想过收拾干净,他留下过一点痕迹,被王柏发现后说是朋友住过。
怎么可能。是想念在作怪。王柏没有揭穿他的翻弄。
仿佛一层被烈日晒干坚硬砂石在水流冲击下露出底下的软沙,而王柏却像一整片干涸的沙漠或逐渐凝固的水泥,越变越硬:“别演苦情戏了,这样演得让我愧疚,你就达到目的了?”
“杨清至,你每次说我是白眼狼的时候,到底想让我回报你什么,难道回报钱吗,还是给你养老送终?”
尤其是说起他哥,更是反复警告。
王柏神情坦然,睫毛微微遮住瞳孔:“你不就是想跟我睡觉?”
——啪嗒。
杨清至背对王柏坐在饭桌前,手里的塑料打火机掉在桌上,又捡了起来:“是吗。”
从王柏的角度能看到,杨清至低着头,肩颈弯起一个弧度,似乎对“睡觉”浑不在意,转而说起别的:
“也有好事,我和曹弋合伙准备开个饭馆,在老城区,还没带你去过。”
王柏沉默半晌:“准备多久了,什么时候的事?”
四月初,王柏清明回家回来第一次提出搬出去,后来曹弋来找杨清至做合伙人,起初他也没答应。
曹弋倒没放弃,一直说事缓则圆,直到前阵子他打定主意入伙把二手雪弗莱卖了才定下来。
杨清至没回答,用一只手从皱巴巴的烟盒里拿出一根放进嘴里,手肘搭在了膝盖上:“靠自己的双手,怎样都能过上好日子,就算你以后一直读书,读到博士都不用担心钱,咱们有办法。”
“对。”这是王柏觉得杨清至轴的原因:“你不在乎钱。”
“跟钱没关系。”杨清至把烟拿出来,夹在指尖,好像自己刚才抽了口:“王柏你知道,我父母早死了。”
这话不严谨,死的是杨清至养父母,而且他对养父母没什么感情,王柏觉得杨清至心里有养父母有怨恨。
因为当年他跟王谆白的朋友打听过,听来的消息跟鬼故事差不多。
“王柏,我记得一开始你明明对这件事不关心,梁思鉴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真是为了钱?!”杨清至手中的物件再次往下丢掷了一声,语气完全变了。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问,第一次王柏已经回答过他——“非要说真话吗”。这话很明白。就是为了钱。
一而再再而三追问,王柏比之前坦然:“不然呢?”
“钱。”杨清至好像抓住了一个把柄,又好像给自己判了死刑。
“小柏,你再叫我一声哥行吗?”杨清至突兀地想起这事,回头提醒说:“你已经很久没叫我哥了。”
王柏绷紧的神经难以坚持,今晚的闹剧是杨清至胜利,毕竟杨清至不为钱不为名利,从另个方面来说,是个不相信亲情现实到和他有天壤之别的人。
如果他说出是为了朋友,杨清至会觉得可笑。
凭什么为了这笔回不来的钱要杨清至认下父亲回去借钱?
王柏高估了自己在杨清至心里的地位,也低估了杨清至内心的坚定。
“以后我都不说了,就当我没来过。”他看着桌子,仿佛桌上还有一个蛋糕,“……生日快乐。”
这是他欠杨清至的,即使距离生日那天过去这么久。
“晚了。”
杨清至站起来,凳子翻了,伴随着“咚”地一声巨响和不明嘲笑,他狠狠拽住王柏:“你知不知道,就算我现在欠了百八十万贷款去向梁思鉴借钱,他给不给还两说,为什么明明是你要钱,让我去认爸,我就会那么贱的跑去同意?”
王柏看见他的目光变得无辜:“王柏,我是不怀好意,但你也在利用我,从来没在乎过我。”
他听到杨清至又换了个说法:“想要豪车豪宅没点付出怎么行,王柏,你不就是为这个来的?”
这是个明明白白的骗局,去而复返,卷土重来,甚至死灰复燃,意犹未尽。
明明绝对不会同意,还要利用他的侥幸心理。
直白的恶意和侮辱让王柏感到一阵错乱,对面前的人逼近一下子六神无主,太阳穴突突直跳。
“谁儿戏,到底谁在耍谁?”他连鞋都没穿就下意识想直接离开。
“而且什么都准备好了,缠我这么半天我早都石更了。”
杨清至捉住王柏的手。
以往的关系犹如一座连接在葱茏山间摇摇欲坠的木桥,现在它已掉入山崖。
林间野桃被砸开了脆硬的粉白桃肉,淡淡的青气暧昧弥漫,那股味道就像夜行在野外的妖怪。
王柏觉得杨清至的目的在一定程度上已经达到了。
他的面颊被杨清至叼烟的唇侧轻轻擦过,来回着,又擦了一下。
王柏太高,杨清至直起身凑近,唇间那根没有点燃的烟好像某种止咬器,又如同一只渴血的蚊子口器。
随着烟支掉落,无法控制的亲吻突然在下一秒爆发,又在完全接触到蛋糕后,温柔品尝起来。
二十一岁,王柏第一次接吻,把初吻给了他哥的前男友。
让人反胃。
玻璃碗内丝滑的奶油堆挤在一起,搅拌勺在奶油表面轻轻刮平,残留在碗壁上也没有浪费,顺着碗壁搅了一圈,拍到碗内,直到所有奶油都整齐地放在碗里。
除了最后那一下,用糖和蛋清打发的粘黏奶油形成一个流坠形态,不太整齐。
杨清至说:“呼吸。”
跟钢筋一样硬的指节依次拂过王柏颈侧和下巴。
他的伤臂在两人中间受了挤压,比薅住后脱落的头发更疼,但仍舔着唇角嘀咕了句:“真温柔。”
“……”王柏抓住他枯草一样的头发被,阻止靠近。
杨清至皱眉摇头说:“小柏,我也觉得这样不好,但是你随时结束就可以了。”
但他转瞬间就很轻松地笑了:“你知道的,我嘛,不觉得自己牛逼就谢天谢地了,哪里会反省?”
被挟持的拥抱不算太重,王柏没用力气就挣开了,他已经分不清自己选择了什么,身体里的接受与抗拒全部发芽。
不知是主动还是被迫接受了一段枯萎关系的枯木逢春。
可一棵树在春夏也只能选择长叶或开花,它和附近的树叶片相触,在雨季喝下大量的水在细胞反复交.融吞噬后终于分裂。似乎只有这样,才算新生。
25/5/9这章因为怎么写都不是自己想要的已经改了一个世纪[彩虹屁]文和大纲也偏了很多,等作者仔细捋捋[彩虹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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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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