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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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两天之后弋锐已经能自己走路了，只是用力时背后还是疼，他躺着无聊，想起来走走，陆皓坚持要扶着他在病房里活动，不许他去走廊。
弋锐只好在房间里走了几个来回，此刻站在窗边望向楼下，楼下花坛的冬青上还盖着积雪，路面倒是干干净净，显然已经被清理过了，花坛边上的几个雪堆就是证明。
“真可惜，错过了今年第一场雪。”弋锐念叨着，“火锅也没吃上。”
“没事，等你好了，下雪的时候我们去山里泡温泉。”陆皓扶着他胳膊回应到。
“行，倒时候叫上黄鹤他们。”弋锐爽快的答应了，笑着说。
外伤好得快，伤口开始愈合马上就能好了，冬天结束之前绝对可以去泡温泉。
两人正说着话，陆皓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他妈打来的。
陆皓接起电话，李芳温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小皓，回家一趟吧，你哥的案子有结果了。”
陆皓差点没拿住手机，弋锐感受到陆皓抓着自己的那只手在颤抖，于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陆皓扭头看他，露出一个让弋锐放心的微笑，对着电话说：“马上回去。”
挂了电话，弋锐说：“家里的事儿，就赶紧回去吧。”
“嗯。”陆皓重重点头，又看向弋锐妈妈。
这几天卢丽娟已经对他俩的状态习以为常，陆皓对儿子的照顾她也都看在眼里，冷静下来之后没有再为难过陆皓，不过还是态度冷漠，不等陆皓开口，她淡淡的说：“你忙去吧。”
“阿姨，我晚饭之后回来。”陆皓说。
陆皓到自己家楼下时，门口停车位上停着一辆警车，他估计是刘阳已经到了。果不其然，一进门刘阳和徐波双双从沙发上转头看向这边，李芳和陆建国坐在他俩斜对面。
他突然有种考前公布成绩的紧张感，只是这次更加的让人揪心忐忑，他觉得自己说话声音都有些慌乱：“你俩都来了。”
陆皓挨着李芳坐下，问：“我哥的案子......”
“我们就是来通知你们的，你们是烈士家属，享有案件知情权，所以市局领导已经同意我第一时间来和你们说明陆明案件调查结果。”刘阳克制自己的情绪开口。
经过了三天的审讯，张赛终于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张赛讲完自己这两个多月在荣江的所作所为，跟坐在对面的刘阳说：“我想要只烟。”
刘阳示意旁边的陪同人员递给他一支烟，帮他点上，看着张赛深深吸了一口，刘阳才开口：“你八年前在本市杀害了一名警察，继续说说吧，你身上的案子也不止这一件吧？”
张赛缓缓呼出一口烟，眼神变得模糊，像是在回忆。
八年太久远了，这些年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害了多少人，但是要说在荣江，他想起陆明那张脸，虽然有些模糊，但是这一刻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看陆皓眼熟了，那俩人长得有五分相似。
他恍然大悟，无谓的笑了笑说：“还是你们厉害，我认了。”
于是他一边回忆，一边讲了那天事情的经过。
那时候张赛和陆明算是固定搭档，在毒三角帮老板做事，但是基本只是管管运货，出货给下级，那一年新势力起来之后对他们的影响很大，于是老板把手伸到了内地。
他和陆明是跟着上级一起来的荣江，因为他俩是为数不多的本地人。
他们来到荣江之后，已经算是很低调的在和活动了，但还是连续被警方破坏了好几次行动，毁了不少货。反观去了其他城市的人行动都挺顺利的，所以他们早就怀疑内部有卧底，于是中间专门做了几次局，一边让警方扑空，一边暗中调查到底是谁卧底。
就在平安夜那天，他们本来没打算做什么，就单纯聚会，但是给其他人放的消息是要在酒吧要销一批货，张赛那天把除了上级以外的三个人都跟了一遍，最后在陆明刚从洗手间出来之后，他在厕所隔间的水箱里找到一部缠着保鲜膜的手机。
这才知道是陆明出卖了他们。
那天警方来的时候什么也没查到，等陆明说自己喝多了再去洗手间的时候，张赛把陆明堵在隔间，问他是不是在找手机。
张赛一直因为和陆明是老乡对他信赖有加，在毒三角的时候他们俩就关系好，没想到陆明竟然是警方的卧底。
张赛从小就没感受过家庭朋友的温暖，他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是被抱养来的，村里的人总是笑着开玩笑说：你爸妈生不出孩子，就从外面把你抱回来了。
他爸脾气不好，动不动就打他妈，每次他妈挨揍就把他拉过来，然后他也跟着一起挨打，结束后他爸要么倒头就睡，要么就是出去打麻将喝酒，他妈在家里哭，看见他也气不打一出来，掐着他说：“这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他学习不好，老头儿天天骂他：废物点心，我白养你这么大，除了浪费钱还能干啥。你读完初中就出去打工去。
初中正是叛逆期，他恨他养父动辄打骂，也恨他妈懦弱，拉自己当挡箭牌，从来没护着他，更恨他那素未谋面的亲生父母将他抛弃。
于是初中毕业的暑假，趁他爸不在从家跑了，一开始是去了沿海地区打零工，过了两年跟着一个认识的大哥去了毒三角。
出国之后这些年他从来没跟家里联系过，陆明来之后他一听口音就知道是同乡，所以有时候说几句话，他年纪跟陆明不相上下，就把陆明当哥一样看，没想到他才是真的想把自己置之死地。
于是在知道真相之后，再一次感受到被信任的人抛弃的感觉，张赛被怒火烧干理智，与陆明争执的过程中失手了。而当时他们老大也是个狠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陆明扔在了酒吧后门的巷子里，公然挑衅警方。
事发后警方加大排查力度，那次来的人除了张赛全部落网，他自己一路走国道跑回了边境，偷渡出去回了毒三角，之后这些年他就再也没有沾过国内的事儿，直到前段时间换了个新老板。
他曾极力拒绝过新老板派他来荣江，但是“典总”也是个狠人，并且张赛这是正在他立威的时候撞枪口上了，他只说：你要么处理了自己，要么乖乖去荣江做事。
张赛没办法，只能不情不愿的回了荣江，这几个月他一直低调行事，小心翼翼避免自己暴露在太多人面前，没想到还是被警方抓了。
刘阳待他讲完所有事，问了一句：“八年前那晚，你们在酒吧就没碰见什么让你怀疑的人？”
这句话是替陆皓问的。
“不就你们的人第一轮来查的时候，查了我们包间。”张赛眯着眼睛问刘阳：“你当时去了吗？”
刘阳点点头，心下了然，这家伙对陆皓根本没有任何印象。
刘阳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讲完，看向自己师父，陆建国染过的头发耳鬓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冒出了几根白发，这头发上个月才刚染过，眼瞅着白发又盖不住了。
李芳坐在陆皓旁边抽泣，肩膀跟着颤抖，头靠抵着陆皓胳膊开口：“小皓，终于抓住了，害你哥的凶手了。”
说完眼泪控制不住的留下来，陆皓红着眼眶用手抹过自己的眼睛，将含在眼眶的泪水擦掉，依旧沉默着。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有侥幸、有欣慰、有释怀。
悬在心头的利剑下躺着的张赛和他，没落下那一刻他永远不知道这把剑最终会刺向谁，此刻他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替陆明高兴，终于真相大白，张赛落网，陆明也可以安然长眠。
他也替自己高兴，终于可以停止自责，也终于有资格去看看他哥了。
他哥牺牲给这个家带来的伤痛依然在，但他们终于可以继续向前走了。
客厅里气氛沉重，陆建国这些年大风大浪见得多了，这两天在市局大致情况都已经了解的差不多，所以看上去比李芳和陆皓冷静一些，看着眼前四个人，他控制着情绪，向刘阳道谢：“你俩辛苦了，还特意跑一趟过来，晚上在家吃饭吧。”
“您别跟我客气，师父。”刘阳说：“我俩还得回局里，就不吃饭了。”
说着他站起身，徐波跟着一起站了起来，刘阳接着说：“那我们这就先回去了。”
送走两人之后，陆建国轻轻拍着李芳的后背说：“这是好事儿，别哭了，我们这周去看看陆明。”
李芳点头答应，泪中带笑：“这是高兴事儿，我不哭，我去做饭，咱们一家人好好吃顿饭。”
说着接过陆皓递过来的纸巾擦着眼泪，就要站起来去做饭。
“我来吧，你好好休息。”陆建国退居二线之后，经常做家务，也是对家庭的弥补，这几年做饭得心应手。
三个人在饭桌上陆建国对陆皓说：“过两天周末，你跟我们一起去。”
“我想自己去。”陆皓此时倒是有些近乡情怯。
这么多年没去过，他有太多话想和他哥说，这些年自己的经历、工作，以及谈了对象的事情，都想讲给他哥听。
陆建国大概猜到陆皓的想法，知道他们在的情况下，陆皓有很多话说不口，于是点头同意：“也好。”
“小皓，住院的那个孩子情况怎么样了？”李芳夹了一口菜给陆皓，问到。
“他周六出院，伤口恢复的不错。”
“那你没事儿多去看看。”
“嗯，我这几天在医院陪护呢，一会儿吃完饭就过去。”
“那你这样太累了，虽然说是跟你有关系，但是也不能完全怪你，要不我们掏钱给他请个护工好了，你也不用一直在医院呆着的。”
“不用，妈，这事儿您别管了。”家里这两天经历了这么多事，弋锐还受着伤，他暂时没办法告诉父母他们两个在谈恋爱。
“算了，你内疚想自己照顾人家就去好了。”李芳劝说失败，干脆放弃。
“嗯。”陆皓淡淡嗯了一声，低头吃饭。
他吃完饭就跟父母打招呼准备走，豆豆看见他站在门口穿外套，凑过来冲他不停的摇尾巴。
陆建国凑过来已经将遛狗绳拿在手上，一边给豆豆戴牵引绳，一边说：“你跟我出去遛狗散散步再走，这一会儿他也不着急吧？”
语气是不容反驳的态度，陆皓只好跟在他爸旁边，两人一路无言，直到走到小区后面的小公园湖边，陆建国放慢了脚步，手抠着牵引绳，这是他爸琢磨事儿时的习惯——总喜欢扣手头的东西。
他终于问出自己心中的疑问：“你对那个叫弋锐的小子，太上心了。”
名字是刘阳告诉他的，干了这么多年刑侦，他要是还察觉不到不对劲，那他真是白干了。
陆皓沉默着，皱眉的习惯仿佛跟陆建国年轻时一样，陆建国见他不说话，又说：“你要是问心无愧，就当我老头子多心了。”
“本来没想瞒你们，怕你跟我妈接受不了。”陆皓犹豫着开口，说到这里终于下定决心，接着说，“弋锐是我对象，那天我去找他，所以才让张赛伤了他。”
陆建国眼皮一跳，手上拽着牵引绳的力度加重，豆豆想往前走却发现自己在原地纹丝不动，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
尽管陆建国已经有心理准备，还是对从陆皓嘴里说出来的话感到震惊，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小儿子会如此“离经叛道”。
“你现在就不怕我接受不了？！”
“本来打算慢慢来，没想到您察觉到了。”陆皓像做坏事被抓包的孩子，低着头踢开脚边一颗石头。
“多久了？”
“在一起两个多月，但是我高中就喜欢他了，从高三开始。”
“所以你妈每次说要给你介绍对象，你都找理由搪塞过去就是因为这个？”
“是。”
“在你妈知道之前，把你的问题处理好，自己不想正常过日子，也别耽误人家，你问过人家孩子的想法吗？”陆建国说，“我跟你妈也不同意你这么瞎混日子。”
“爸，这事儿我不会再让步了，不管你们同不同意，这都是我自己的事情，后半辈子我都要跟他在一起，你们要是不乐意也只能忍着，我最多少来碍你们的眼。”陆皓说。
陆建国看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疯了吧？为这个连自己爸妈都不要了？”
“爸，考交警的事情我已经做了让步，不让我干刑侦我认了，但是弋锐是底线，我不可能放手。”陆皓长叹一口气，“我不奢求你跟我妈现在就接受，您多注意自己身体，我先走了。”
陆皓说完留陆建国在长椅上坐着，自己先走了。
外面天开始暗下来，陆建国跟坐在地上的豆豆对视，感觉心力交瘁，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回家面对李芳，这么多年职业生涯，他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但是现在自己儿子跟男人搞对象，他从来没想过。
“豆豆，你说人这一辈子，怎么过才是好？”
可惜豆豆歪着头，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