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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狂傲冰九17:需要帮忙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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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夜,拆家灭世时。
洛冰河抬起头,今夜无月无星,唯有漆黑与森冷。四月的天不凉不热,晚间依旧有无数寒气丝丝缕缕钻进骨缝,将人冻的瑟瑟发抖,只想裹紧外衫。
熟门熟路的绕开清静峰阵法,偷偷摸摸的避开众人,稍微花点力气解开竹屋的禁制,反扣指节叩门三声,不管内部究竟有没有回应,一把将门踹开。
里面之人警惕的从床上坐起,没有丢出暗器,没有冷喝训斥,也未曾点燃烛火。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两双相似的幽森眸子敛去仅剩的亮光,像是山林中外出觅食的野狼,更像是虚空飘荡的鬼火。
“师尊。好久不见。”
洛冰河将身子站正,左脚踢了一下竹门将它关紧,反手丢出数个防御阵法封锁空间,彻底隔绝外人探究的可能。
这副场景其实很奇怪。
十二岁的练气初期小弟子半夜闯入金丹后期峰主居所,还大大咧咧将门窗紧闭、封锁空间。
虽说沈清秋失忆后修为全失,但洛冰河也不该如此……放肆。
但他就是这么做了。
甚至还很有闲心的……在沈清秋平淡视线下点燃烛火,重新烧茶。
暖黄色的光线驱散黑暗,洛冰河那张尚显稚嫩的脸庞在这样温馨的场景下绽放出真挚满意的笑容来:
“弟子给了您一个月,玩的可开心?”
千草峰自是拦不住他,只是沈清秋想玩失忆,他就奉陪。
而今他既回来,沈清秋就得看着他,时刻关注他才行。
他们之间,自然要洛冰河占上位。牢牢将沈清秋抓在手心,控在眼下才是。
“你是……哪位去了百战峰的弟子?”
沈清秋自洛冰河进屋就很平静,用一种看待无关紧要之人的模样锁着他。安静的听着洛冰河发出挑衅,平稳的坐在床榻上,连声音中的疑惑与恍然若思都十分真切。
看起来,甚至有几分常年身居高位的威严和掌控一切的从容来。
‘呵——’
这是要跟他装到底了?
洛冰河冷笑一声,嗓子有些发痒。
想玩是吧?他就陪你玩玩。
洛冰河稍稍抬起眼帘睨沈清秋一眼,收回视线后给自己倒好茶水,轻轻抿上一口:“没玩够?”
话音刚刚落下,洛冰河将杯子放到桌子上,动作行云流水儒雅端庄,字句清晰绵软,尾音上翘中带着钩子,就像是小猫尾巴抖过般温温柔柔:“睡醒了,渴吗?”
左手伸出拢起右胳膊的衣袖,极具风雅的端起茶壶,相当繁复的将杯子洗干净后沏上清茶。一切搞定后,深情款款的伸手邀请:
“过来把茶喝了,让你演个够。”
洛冰河自问已经给沈清秋绝对的‘尊重’,容忍沈清秋跟他玩什么失忆。
只是沈清秋的表情看起来依旧是淡漠的,其中还掺杂了疑惑和厌恶的被冒犯。
随着洛冰河越发放肆的将视线游走于他的脸庞、挺直的身躯、被褥遮掩的下半身,沈清秋微微蹙着眉,开始报罪名:
“夜闯峰主居所,冒犯尊长,按苍穹山律,当杖责三十。”
沈清秋极淡的瞥向洛冰河,脸颊略绷,睫羽微颤,眼角下垂:“既然过来,本尊问你,目的为何。”
呼吸平缓、语调平和、表情平淡。动作舒展、处事冷淡、公事公办。
沈清秋的一举一动都在彰显一件事:
我们不熟。
“沈清秋!”
沈清秋的表现就像是把他当成陌生人似的,直接踩在了洛冰河底线,令他恨不得当即扑过去将人压在床榻上,撕碎后吞吃入腹或物理性融为一体。
洛冰河左手指尖掐入掌心,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恼火,右手努力伸展,指了指对面的茶盏,尽可能平淡道:
“过来把茶喝了,我们聊聊。”
百战峰他可以去,自由他也能给。但沈清秋今天得先喝茶,他不退步,洛冰河绝不可能退步!
凭什么沈清秋想要丢掉他,却连个面都不露,直接让柳清歌将他捉过去,丢给那群脑子里只有干架的傻子?
“直呼长辈名姓,律例三遍。”
沈清秋半点态度不改,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柳师弟已在过来路上,既为百战峰之人,本尊便不会越俎代庖。”
“你!”洛冰河瞬间火起,径自站立时连板凳都给带倒,随着竹椅摔击在地上的碰撞声响起,另一道沉闷而厚重的声音很快被被褥淹没。
洛冰河倏然间出手将沈清秋摁在身下,年幼的身体无法像成年那般将人完全笼罩,其压迫性却是不改的。
“不记得我?”洛冰河坐在沈清秋胸口上,单手撑在对方侧耳边,头颅下压间眼睑低垂,嘴角危险勾起:“那就让我看看,身体记不记得。”
洛冰河气场全开,上一世他将四处逃亡的沈清秋摁在地上时经常如此,沈清秋既然‘精神记不得’,就用刻在骨子里的生理反应回忆吧。
他花那么多功夫给人印下的本能,总不会随着时间‘忘却’的。
沈清秋怎么能忘呢?
他怎么可以忘记呢?
他怎么能像是对待陌生人一样看他呢?
他们之间那么多的过往,你伤害我、我回报你,那么多用人命、疼痛、惨烈、毁灭才勾连而成的羁绊,沈清秋怎么能连仇恨都不要了!
【爱】是轻飘飘的。
【恨】却是深刻而惨痛的。
他毁去一切才为对方印下刻骨铭心的仇恨。
沈清秋怎么可以摆脱他?!
只是洛冰河失望了。
被他压在身下的沈清秋没有躲闪,也没有全身紧绷,更不曾颤抖和反抗。
只是用平淡如水、厌恶嫌弃却没有憎恨的目光看着他。
就像是……主人家看到一个不听话不好用的工具,思索着要不要将它丢掉。
甚至说,这样的沈清秋还给了洛冰河一种错觉,如果洛冰河继续下去,沈清秋也不会如何。
就像是,走在路上被狗咬了一口,会想着找他主人麻烦、会思索着弄死这条狗、会考虑着要不要治病吃药。
除此之外,对于这只狗有什么想法呢?什么也没有。
问,如何激怒洛冰河。
答,沈清秋反抗他。
问,如何令洛冰河疯狂。
答,沈清秋懒得反抗他。
现在的沈清秋,连抗拒洛冰河都没兴趣,只想着将他丢给柳清歌!
就像是……幻花地牢里岳清源过来的那一次。
沈清秋盼了那么久的岳掌门真正过来‘救’他,却将沈清秋气的恨不能一拳砸过去,许下‘以后都不要跟沈清秋这种东西有联系’的诺言。
就像是……洛冰河将玄肃断剑带过去的那一次。
洛冰河兴致极好的告诉沈清秋‘师尊真厉害,自己都这样了,还能让苍穹掌门陪葬呢’
沈清秋莫说反抗,连道心都碎了。
洛冰河至今还记得沈清秋当时的笑声。
苍凉、悲哀,就像是流尽所有眼泪宛怨啼血的杜鹃,用胸口刺穿荆棘后发出最后一声鸣叫,等待着最终的气息消亡。
也是那时起,沈清秋的心思从‘如何弄死洛冰河’变成了‘如何弄死自己’。洛冰河数次将人救醒之后将人锁在身边,时时刻刻看着对方。
没用。
一个生了死意的人,是活不下来的。
所以洛冰河破而后立,干脆当着沈清秋的面将苍穹剩余势力血洗,顺道解决干净修真界。
将他的神智唤醒后取走所有能自尽的四肢,关在重重封禁的地牢之中。时不时跑过去增添阵法,告知对方洛冰河又做了那些伤天害理祸害苍生的事情,以仇恨与不甘喂养,将人拉扯在死生边缘。
反正两人之间早就走到了尽头,没有回旋的余地。不如,就这样纠缠着吧。
你恨我,我……亦恨你。
对待敌人嘛,他做的一点也不过分。
但那是上一世啊!
今生的沈清秋依旧是清静峰之主,身后苍穹山全员皆在。连早死的柳清歌都没走火入魔呢,沈清秋怎么将自己搞成这样?
无悲无喜、性情冷淡。
听说平日里与人相处连往日的刻薄反驳都不曾有,待人接物平和许多,相当的‘好相处’。
这是清静峰之主该有的模样,不是沈清秋的模样!
沈清秋竟是要抹去自个的性情,顶着峰主的身份,只成为清静峰之主吗?!
他不是失忆。
他是要舍弃自己。
甚至说,为了保证‘不出错’,还专门将洛冰河送到了柳清歌名下。让百战峰那群没脑子的少年郎与他打成一片,还他一个‘靠谱师尊’和‘良好环境’。
咽喉一瞬间哽咽,鼻头亦是酸涩。心口像是被什么丝质的东西一圈圈缠绕着,在倏然间收紧时割出七零八落的伤痕,又像是有一只无形大手伸了进去,将血肉搅成碎屑。
洛冰河在想明白沈清秋近些天的行为后,忽然间在耳边听到了血脉崩裂的声音。
这就是……
沈清秋的应对之策吗。
为了不想见他,干脆灭了自己。
沈清秋还真的是——
认定一条路,就坚决不会改啊。
——
沈清秋看向洛冰河的眼神很平静。
洛冰河看向沈清秋的目光却很复杂。
洛冰河知道自己想要对方,沈清秋的心中却从来没有他。
这就是两人之间最大的问题。
他如何逼一个〈只喜欢姑娘、厌恶同性的、与他有着师徒名分的,直男〉与他相爱呢?
就像是沈清秋与柳清歌对打时若是过于上头,会毫不犹豫将碍事的衣衫除去,干脆利落揍上对方的皮肤,半点暧昧没有。
就像是百战峰那群弟子刻意做出调%戏模样扒洛冰河衣物,洛冰河愤恨之余除了骂他们浪荡外,并不会想太多。
因为……
他们都是直男啊。
所以即便是‘扒衣’‘触碰’‘挑衅’‘对打’‘调侃’‘调%戏’这些行为,心思干脆的人……根本不会想歪。
甚至说,没有恢复‘沈清秋’记忆的少年沈九,在洛冰河为他疗伤之时,也是毫不犹豫的将衣衫除去,放任洛冰河于他后背涂药,冷的时候会两人抱在一块相互取暖。
沈九想要一个家,一个只喊他九哥的小弟。
沈清秋也想要一个家。
但——即便是他成为清静峰主人,手下数十个弟子,身侧十数个共同长大的峰主,背靠修真界最大的宗门。
依旧……想要通过抹杀自己这种行为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吗?
“沈清秋。”
洛冰河将脸上的所有神色收敛,坐正身子后右手放在沈清秋心口上。感受着掌心回馈的心跳,有力、蓬勃、规律。
“如果你觉得这一世不完美,那就再开一次。”
手掌稍稍下压,沈清秋身上的温度比他要凉上一些。洛冰河稍稍释放一些灵气,从心口处向外流转,替对方调和气息:
“其实我也在想。”
“如果当年没放你去苍穹山,阻止那两人相爱。”
“散修沈九与散修洛冰河,其实也很好。”
洛冰河尚未修习魔气,‘苏醒’也不过三个月,真正修习灵力时间并不长。尤其是练气的灵力储备相比较于金丹,更是杯水车薪。
只是洛冰河想输入,便给了。
就像是,当年他警告数次年轻的天郎君,天郎君依旧义无反顾的爱上幻花宫小宫主,飞蛾扑火般想要与对方携手。
甚至还冒世间之大不违珠胎暗结,整出他这个人魔混血,被幻花宫老宫主拿捏把柄,牵扯出仙魔大战来。
感情这个东西向来是不讲道理的。
因为喜欢,所以不计代价。
因为相爱,所以不顾一切。
可他不一样啊。
他喜欢的人不喜欢他。
‘强扭的瓜不甜。’曾经天郎君劝过他:‘你用这种方法困住他,只会将他推得更远。’
洛冰河怎么回的呢?
好像是……用木棍在地上画了很多很多的圈圈,想要在一团乱麻中找到那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线头。但这件事实在非常困难,他最终不知是放弃,还是恼怒:
‘不管甜不甜我都要摘!我只要他是我的!他只能是我的!’
‘傻孩子,想要别人喜欢你,就要用他喜欢的东西去讨好他。你这样强压,除了激起对方的反抗,还能得到什么呢。’
天郎君无奈的摇摇头,看他的表情有些恨铁不成钢:‘爱是要让对方舒服,不是一味的强加赠予。’
‘你怎么知道我没试过?’洛冰河将木棍摔在地上,狠狠跺碎地上的花纹。
他试过啊。
清静峰小弟子献上的敬仰濡慕他不需要;与苍穹山同等的幻花宫少主递去打请帖他不屑理;魔尊赐下的奖赏折辱他不在乎。
明明是沈清秋一直推开他,他不将人压在手里,难道还能放任对方与他越来越远?
‘我宁可他恨我,也不能眼里没我。我宁可打断他的腿,也不要他离开我。想逃,我就捆住他;想打,我就跟他斗到底!’
‘……’理论上是洛冰河父亲但如今还年轻的天郎君攥了攥拳头,最终没能揍过去。而是化拳为掌,拍到洛冰河后脑勺:
‘你既然喜欢他,就不能用魔族血脉去压迫他,更不能用痛苦让他畏惧你。’
‘想要与对方结成伴侣,首先便要学会尊重,以真情才能换来真情。’
真情。
什么是真情。
洛冰河成为魔尊后有很多美人跟随他。
一些人口中说着要为他奉献一生,实际上……却还不如死士。
如果他真的需要人替他送命,相信很多兄弟与侍卫会挡在他面前。
一些人说的‘不会让他疼’,实际上……他们连治病疗伤都不会。
而且天魔本身不死不灭,需要找药材可以让下属干活,治病有专门的魔医。
一些人喜欢跟他风花雪月,说要与他共赴极乐。
这一点确实很爽。是侍卫和下属代替不了的。
而且看着一堆美人为自己争风吃醋,坐在哪里喝茶听曲锦绣环绕,外出一趟受到几位姑娘投怀送抱,听起来亦是风流快意。
但是这些情感都太虚了。
喜欢,爱。
是一种听起来就很容易变质的东西。
唯有恨和不甘心。
那种遗憾未平、怎么样都得不到满足的抓耳到心,会在午夜梦回之时,提醒他尚有未完成之事。
所以。恨,才是最真实的东西。
谁要跟你玩爱情游戏。
我要你刻在生理本能的,恨我。
——
“沈清秋。”
洛冰河以指尖按压在对方心口,露出个极其明媚的笑容:“如果你想玩失忆,本王就让你……永远想不起来。”
“还记得吗,你说不想看见岳清源,本王替你解决了他。”
“你被困那么久,清静峰和苍穹山都没人找你,所以本王替你处理了他们。”
“修真界将你视为耻辱,认为养出本王这等残暴之人的师尊一定是罪大恶极之徒。故而本王让他们去地府里遛弯,当面与阎罗对峙。”
“现在,你来告诉本王。”
不算锋锐的指尖透过衣衫,透过皮肉的温度,洛冰河似是看到那颗快速跳动的心脏,和流淌着同样血脉的经脉。
嘴角勾起笑意,眼含深情的望向沈清秋,语调温柔、声腔像是裹了糖浆般甜腻:
“如果你也与本王一样,更喜欢没有记忆的你,本王很乐意帮你这个忙。”
——碎碎念——
??一开始的打算里,应该是冰遇见冷淡九会很紧张的说‘你怎么能失忆呢!你居然又想舍弃我’
??结果写出来的……咋又成冰哥威胁九了……
??难道在我心里,冰的龙傲天属性这么强,只喜欢玩威逼利诱那一套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