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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渣反柳九15/16/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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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兰城事情告一段落,众人准备回去。因不着急赶路,夜间宿在一家客栈中。
身边跟着掌门,经费自然充足。沈清秋一眼便看出洛冰河与明帆之间的斗争,挥挥手给他们订了一南一北两个边角的人字号房,将两人分开。
刚送走啰里啰嗦、给他留了一堆灵药的岳掌门,另一人便拎着两片包裹好的荷叶进来。
等柳清歌前脚进入,洛冰河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眼巴巴的望向沈清秋准备关门的动作,极其认真的双手捧着两条色香味俱全的烤鱼。
扭头望一眼大咧咧坐在桌子旁的某人,沈清秋嘴角抽搐一下、准备拒绝。然后……随着脚踏声响起,明帆端着瓷白的汤碗,从楼梯一步步走来。
沈清秋:……
不要搞得本尊口腹之欲如此重好吧!
拒绝洛冰河,沈清秋半点愧疚没有。但将明帆关在门外,就怎么想怎么残忍了。
好吧好吧,洛冰河他充其量就认识两三天,明帆可是他从小带大的,沈清秋即便是偏心也有理有据不是吗!
再说了,明帆可是看见他就哭成泪人,还清清楚楚说出‘九年未见’,沈清秋是人又不是草木,怎么可能不偏爱他呢?
开门,放人。
原本柳清歌与沈清秋的‘谈心’,愣是搞出‘家庭聚餐’的即视感。
明帆的行事做法与清静峰如出一辙,清一色的淡雅,除了收拾干净的鱼就只有调味的姜片和葱花,用小火细细熬成奶白色。
柳清歌的做饭手艺几乎全是为了沈清秋,沈清秋喜欢清淡鲜甜,他就学的突出食材本味。鱼脍选用其身最为细嫩的部位以荷叶包裹,再用炭火慢慢的熏,将薄如蝉翼的鱼片温熟后染上荷叶香气,味道清淡微甜。
洛冰河……他的厨艺是很好的。只是……有些不太符合清静峰的特色。去掉内脏的鱼腹塞了些许野果,清理干净的鱼皮改划花刀,用炭火烤的微微焦黄,上面还有调味的盐巴和孜然,闻起来味道极其醒目。
单独来说,烤鱼的卖相和香味确实引人垂涎。刺激性的果味微酸、孜然和粗盐更是霸道夺鼻,金黄的鱼皮下是蒜瓣状的鱼肉,看起来就细腻劲道。
但和奶白的鱼汤、通透的生鱼片比起来……就有些过于味重了些。
虽说沈清秋耐不住他的请求叼了一筷子……结果是对方吃了一口便不住咳嗽。
嗯。其实沈清秋本来只是不爱好,被夺舍后,那个人毁了他的灵力还不认真养生。身体素质下降极大影响沈清秋与其他人干架的能力,导致沈清秋越发厌恶夺舍者。
拿了他的身体却这样破坏,占据‘师尊’名头却不教学,领清静峰的供奉却不下山为民除害——实属拿了好处却分毛不给,贪得无厌了。
“师……尊?”洛冰河有点受伤。不应该啊,那个【沈清秋】分明吃的很开心!
沈清秋瞥他一眼,喝口汤润润喉:“明帆,清静峰如何。”
安慰个屁,他愿意给面子吃一口就得了,还指望他对着不喜欢的东西说什么‘尚可’吗?
明帆飞快的睨洛冰河一眼,神采飞扬的望向柳清歌:“两年前,【他】与柳师叔结伴出任务,直至您今日回归。”
看到柳清歌轻轻点头确定,才接着道:
“【他】平日里不甚管事,师弟们便懒散了些,修为文治不高。九年来,清静峰从不主动接取任务,每季度的固定任务完成度亦不高。”
说到这里,明帆微微垂头,跪下请罪:“弟子无能,有负师尊期望,没能引导好师弟们,让他们如此懈怠。”
“嗯。”沈清秋夹上一片鱼脍,吃完后在碗边敲了敲:“一个也没有?”
整个清静峰,难道除了明帆,竟没有主动向上,可挑出来用的人吗?
“师尊。”洛冰河与明帆跪至一处,开始忏悔:“弟子……”
沈清秋眯了眯眼,将筷子放平,刻意发出‘咔哒’的摩擦音。洛冰河掀起一丝眼帘,闭上口跪的端正。
这个[沈清秋]极其讲[礼],他与明帆问话,是容不得洛冰河开口的。
见此,柳清歌唇角勾了勾,将沈清秋面前的碗取来重新添好鱼汤推回去。
看着沈清秋重新喝汤,明帆才缓缓开口:“有几个……但,他们求弟子,下山去了。”
‘铛。’
玉白瓷勺与碗沿碰撞,沈清秋手腕抖了一下,重新舀起一勺,慢慢喝:“嗯。”
世事无常,他能[回来]已是不易,那些有能力、不想混日子之人离开,也是正常。
“另外,便是xxx,xx,xx,清静峰近两年无峰主负责,弟子与他们重新将众人整理一番,浑水摸鱼者、滥竽充数者、无能胡语者,全遣下了山。”
“好。”
“另。”明帆极其不情愿的看了看洛冰河,克制自己想翻白眼的冲动:
“这些年清静峰的任务,洛师弟一个人做了十分之九。随着洛师弟于仙盟大会失踪,【他】将洛师弟的物品保留在竹屋侧室。”
‘咔嚓——’
手中的勺子倏然间碎成几片,沈清秋抬起头,眼中带着杀气:“为什么他的东西,会在本尊屋里?”
碎瓷成天女散花状扩散在沈清秋周围,他脸色阴冷,视线锁死在洛冰河身上:“你,说。”
洛冰河早料到这件事一定会出问题,却还是愣了一会。
他从没想过,小时候嚣张跋扈带领其他人欺负他的明帆,会为他说好话。也从未想到,沈清秋的领地意识如此之重。
明帆已经避重就轻只说‘洛冰河的东西在侧室’,避开了‘洛冰河曾在侧室与【沈清秋】共同生活’,[沈清秋]都对他满是杀意。
若洛冰河回答踩雷,莫说攻略好感,直接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果不其然。洛冰河只是刚刚抬头,沈清秋已经将碎瓷片朝他砸过来,顺带着还有比寒风还冷的话语:“本尊准你抬头了?”
emmm……
这与得罪领导后因左脚踏入门内被罚有什么区别?!
洛冰河憋闷的将头低下,恨恨啐上一口——沈清秋,等着吧,带他离开后换个身份,你的死期就到了!
大话放的很漂亮,洛冰河已经想到了晚上怎么‘收拾’沈清秋,怎么像他们相遇的第一晚一样将他死死的压制打了又打。只要一想到这一幕,他就激动的恨不得当场跳起来给对方两巴掌。
但——很不巧,现在遵循弟子礼仪、跪地上需要想如何存活的人,是洛冰河。
想法很美妙,现实是——沈清秋已经动了真火。
坐在沈清秋身侧的柳清歌看也不看下方弟子一眼,只从储物袋摸出材质轻柔的锦帕。
“伸展。”柳狐妖眉眼弯弯,捉住对方的手掌、于在沈暴君耳边吹口气:“指缝没擦干净,不准收回。”
明帆早就第一时间低头,缩减存在感——洛冰河敢跟他抢师尊宠爱,他不给人上眼药是不可能的!
但……为了师尊身体着想,那个人犯下的荒唐事(和弟子住一块)就不讲了吧。希望洛冰河长点脑子,要不然——自求多福。
至于师尊那边,虽说柳师叔今日与师尊争吵的厉害——但所有人都离开时,柳师叔可是又破开门跑进去了!
而且…明帆正好回头那一眼,好像看见……柳师叔正抱着自家师尊啃……
疯狂的摇摇头,明帆将[沈清秋受到百战峰峰主骚%扰]的猜想丢出脑外。他师尊文武双全,柳峰主若真有大不韪之心,师尊定然会教训他的!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从暴怒的师尊手下活下来……虽说火气不是直朝他发,沈清秋身边还有个柳清歌努力牵扯精力,但还是好可怕呜呜呜……
与明帆跪成一排的洛冰河更是只露出有着柔顺发丝的后脑勺。
白天的时候他还愤恨过为什么沈清秋摸明帆头顶不摸他,现在——他觉得自己头顶挺好看的,很适合展示给长辈。
屮,若不是为了不暴露……
沈清秋,你等着吧,等回了苍穹山,等到了清静峰……
不对。
洛冰河倏然间抽抽嘴角:那不相当于进入了完全由管沈清秋的地盘吗!
还不如他现在就爆发将人掳到魔界算了!
丫的……洛冰河忽然对自己为什么不直接攻打修真界,非要跟沈清秋玩‘师慈子孝’这一套产生了疑惑。
他都成了魔界的王,为什么还要委委屈屈的跑这人面前,装乖卖萌憋屈之际的当弟子啊!
都怪沈清秋,不认就不认嘛,说什么‘传信清静峰调查’,害的他对沈清秋报了那么一点点期待,心甘情愿穿上百战峰的弟子服与幻花宫决裂,跟他回苍穹山!
想到这里,洛冰河更想将沈清秋摁地上打一顿了。话说他在魔界打遍天下无敌手,修真界应该也是……既如此,想要压制以文入道的清静峰之主应该不困难吧?
如果这样的话……在沈清秋负责的地盘囚禁沈清秋,让他出不去不说还能用清静峰的人威胁他——
这样的事情,真是想想就让人流口水啊……
“哑巴了?”
沈清秋将左手放在柳清歌膝盖,任柳清歌小幅度把玩。另一只手摸出折扇,扇骨亮出银白细针。
“不说也可以。”
折扇微微晃动,将空间气机封锁:“给机会不把握,本尊自会调查清楚。”
他也不在乎洛冰河最后能说出个什么花,夺舍者既然对他报以重望,沈清秋必然要破了对方的打算。无论是将人收服还是干脆废掉,不过是一念罢了。
而今,对于不听话的弟子,沈清秋只会给两个选择:要么滚,要么死。
“清静峰庙小,还请另寻归处。”
沈清秋话说得相当明白:趁我没动手之前,你还能活。所以,现在就滚——
本来洛冰河受到夺舍者的重用,沈清秋便对他满是警惕。
洛冰河又是哭诉夺舍者对他的杀身之仇,又是努力干活展示能力,勉强让沈清秋承认对方的[清静峰弟子身份]。
而今却踩到沈清秋底线不说,还不愿主动坦白……
虽说沈清秋不喜杀人,但洛冰河如有二话或继续挑衅,他也不介意杀人。
小心驶得万年船,他被夺舍七年无感,焉知夺舍者会不会卷土重来?对待敌人,向来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师尊……”听到沈清秋干脆利落的让他滚,洛冰河立刻抬头,豆大的眼珠哗啦啦的流:“你不要我了?”
表情极为真挚,音腔亦是完美。沙哑之中带着不可置信,还有被亲人抛弃的孤独无助。一双眼被雾气打湿,像是冬日里的寒潭,带着透骨的悲伤。
这一刻,虽是伪装,亦是真情实意。
洛冰河清楚的知道眼前之人不是推他入深渊的那个,却还是忍不住幽怨绝望:
你怎么能不要我呢。
你为什么会推我入悬崖?
你对我展示的一切都是假的吗?
你若是真想要我的命,修雅刺入心口的那一刻,他会主动向前的呀。
既然选择了欺骗和推开,却又为什么在那一晚出现,关心他呢。
洛冰河千辛万苦爬回来,就是为了复仇。可当他谋划大半年见到‘敌人’,那人却认不出来他。
尤其是——洛冰河将人捉到手里仔细翻看,那个人的记忆里,没有他,也没有那七年。
怎么可以这样呢?
他的复仇对象……消失了。
支撑他走出无间深渊、支持他在幻花宫收买人心,无数次咬碎牙根也要站起来、也想走到他面前再见对方一面,问一句‘为什么’的灵魂。
不见了。
洛冰河很崩溃。
他的信念,与他纠缠到一块的、有哭有笑、甜蜜的痛苦的、一起经历从少年到成年的时光的那个人……
就这样不存在了。
取而代之的,是当年那个,一眼惊鸿的但对他没有半分在乎的、冷冰冰的、天神。
为什么会这样。
怎么可以这样。
事实怎么能是这样!
一眼惊鸿的天神对他只有初见的短暂印象,而真正陪伴他的灵魂却是外来夺舍者。现在,真正的主人将夺舍者撵走,高高在上的神淡漠扫向他,对他没有半分柔情。
啊啊啊啊,上天为什么这样对他!
如果更换了灵魂,为什么不一直换下去,让他沉迷于[他通过了神灵的考验故而得到神的照拂]不好吗?
为什么,为什么曾经的灵魂,要回来啊!死就死的干净彻底一些,不要莫名其妙诈尸啊!
可是。
洛冰河看着重新因对方注视而加速的心脏,因对方不要命对打生出的畅快,因猎物的极力反抗而产生的镇压酸爽,因沈清秋毫不犹豫咬他而从心底溢出的笑意……
不得不说——他是心动的。
白玫瑰于高台赐予他惊鸿一瞥,惊艳了他的余生,让他从此对自己的未来有了具体模样——我想成为他那样的人,一身儒衣风度翩翩,手执长剑斩妖除魔!
红玫瑰亲自下凡,许他照看,赏赐灵药,以身护之,以心爱之。或许他对不住原主,不在意清静峰其他弟子,可他对洛冰河,却是真真给出一切。
白玫瑰远去,成为白月光。洛冰河沉溺于天神下凡,却总会在不合时宜的时候觉得:对方好像因温柔失了当年风范。
现在方知:原来从来都是两人。
恐惧和震惊从心底萌芽,最终从血脉长出枝桠,最终变成‘原来如此’的果实:
终南山上积年累月不化的霜雪,怎会为凡人施舍温柔?这样……才正常。
但——
最后的最后。
仙人从始至终没将他放在眼里。
温柔待他的后来者亦将他抛弃。
他,终究一无所有。
“师尊。”洛冰河猛然从地上跃起,扑向沈清秋:“为什么?”
他为什么抛弃我,你为什么不看我?
沈清秋手腕抖动,银针、风刃尽出,与攻向自己的‘敌人’战至一团。
明帆被洛冰河的动作吓到,又看着冲自己飞过来的银针、狼狈的就地打滚,躲到柳清歌身后瑟瑟发抖。
柳清歌睨他一眼,随意将桌子收拾一下,手搭在膝上,眯了眯桃花眸。
清静峰的事务他不会插手,所以好好充当‘沈暴君身旁的男人’就行了。
至于洛冰河会不会死……敢同时对互为敌人的两个魂卖好,这是他应得的。
洛冰河没想打。
一个是他想继续伪装和对方回山,一个是……他也不确定只用灵气能不能掳走对方。
只是他实在压不住心中憋闷委屈,还是爆发了出来。
他终究是气血方刚的少年郎,装可怜可以,但不能真可怜!更能因不断的退缩舍弃狼牙!
凭什么他哭泣讨好只能换来对方看傻子、思考算计的目光,明帆都扑他怀里、抱着他哭蹭了,沈清秋却容忍于他,还摸头安慰他?
他不管,明帆有的,他也要!
故而洛冰河处处找机会,目的极为明确——找沈清秋破绽,撞他怀里哭。
而且他还非常心机,一边哭一边唠叨着另一人对他好是真、但他舍生忘死做任务也是真,对他温柔关注是真、但将他推下悬崖想要他性命也是真。
沈清秋不记得他就算了,现在大师兄都确认了他的身份还讲了他干的活,为什么沈清秋还狠心不认他还让他走?
他是得到了对方的‘好’,但他亦回报了清静峰。他是被另一人另眼相看,但沈清秋没回来之前,那个弟子没有去讨好长辈?这种事情,沈清秋希望他怎么回?洛冰河又该怎么回?
沈清秋一把扇子舞得灵巧翩翩,一开始是真想杀人,尤其是对面这玩意怎么能边打边哭边带着鼻音说‘师尊好不公平’,将沈清秋气的够呛。
只是打着打着,沈清秋男频仙尊的一面就暴露出来了——
他对于这个年纪能和自己对打不露下风的年轻人有点欣赏,对哭的漂亮的人类幼崽有点怜惜,对软糯糯带着哭腔的、一直没出杀招却不断伸手想拥抱他的小孩有点小小的心疼。
行吧,总而言之就是,洛冰河哭得够好看,能力态度也勉强能入眼,虽说不愿意主动坦白与夺舍者究竟什么关系,但那个孩子做了坏事敢主动承认呢?
一个人被另一人看重,所以处于他‘对立面’的沈清秋只要想一下就会不满,无论洛冰河说什么他都不会接受的。
基于此——
沈清秋用扇子结结实实揍了对方一顿,容许洛冰河拽着他的袖子擦眼泪,在洛冰河得寸进尺想抱着他的大腿哭诉时一脚将人踹开,翻身回到座位。
沈清秋刚坐稳,柳清歌便牵着他的右手轻轻揉着:“爽了?”
沈清秋骄傲的宛如斗胜的公鸡,瞥一眼从柳清歌身后走出来、冲他讨好微笑的明帆,上身微微靠过去:“嗯。”
气是肯定要出的。
洛冰河敢顺着他的要求出这个门,沈清秋立刻会等人走到小巷就套麻袋揍。
洛冰河敢死皮赖脸要求跟他回去,沈清秋想也不想就会抽出鞭子揍死这丫的。
洛冰河若是敢低着头什么也不说,沈清秋会将对方当哑巴,直接命明帆上去揍。
总而言之,无论洛冰河怎么样,沈清秋都会揍。
但洛冰河又着实聪明的很。
他会哭,哭的还很漂亮:通红的鼻头、湿润的眼眸、豆大的泪珠滑落时被烛火映射的璀璨夺目。
会说委屈,占据着‘弟子被【师尊】的宠爱砸中,故而激动的恨不得将全身骨血奉上,谁能想到那居然不是真的您呢’的歪理巧舌如簧。
会服软,知道自己有错就踩着‘弟子确实有错,但弟子亦是无辜,孩子被长辈看重,自然要拼了命的表现,只是依旧被对方背刺、险些送命’借此让他心软。
等沈清秋将那口气出完,面对一个看似受益者实则也是受害者的家伙,沈清秋的杀意也在无形之中被消弭了。
说他有心机也好,说他擅长玩弄人心找寻人性弱点也行,如此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性情,很适合清静峰。
“什么修为了。”
沈清秋稍稍斜靠,从柳清歌手中接过剥好的核桃,完整的核桃上精细到仅有葱白的仁,一丝灰皮也无。
掰开后嚼一块,左手端过明帆递过来的茶水轻吹着浮沫。
一如,洛冰河刚入门时,沈清秋坐在清静峰主位,悠哉的听着明帆汇报,对下方跪在地上拜师的人,淡淡开口。
“筑基巅峰。”
洛冰河重新跪好,像当年一样使尽手段想吸引仙人看他一眼:
“仙盟大会时刚入筑基,无间深渊磨砺两年,幻花一年,升至筑基巅峰。”
‘磕——’
沈清秋不开心了。
茶盖与茶盏触碰,顺手交到明帆手中。
抬手撸袖子,想打架。
凭什么啊,三年从筑基初到末,跟他打斗还能不落下风,回去后岂不是很快就会突破?不到二十岁的金丹!!
合着你们都是天才,就我一个根骨折损成了峰主才踏入金丹是吧?!
足尖发力,准备站起来打架,肩膀被人按了一下。扭头,柳清歌将乘鸾剑递过来:“用这个。”
“???”
沈清秋莫名其妙的看着手中塞入的剑柄,愣住了。
“看他不爽。”柳清歌理直气壮。
“。”沈清秋有点不太习惯‘正直’的柳清歌会和自己‘同流合污’。
“打,打残了我去找木师兄。”
柳清歌提出善后。
“……”沈清秋鬼使神差提一句:“那要是打死了呢?”
柳清歌表情极为正常,甚至有些过于熟悉:“那就埋了啊。”
沈清秋:……
洛冰河:……
这个解决方法好直男好强大。
——碎碎念——
剖析和心理描写一不小心多了……
这里讲一下冰妹看见九之后为什么找沈垣。
嗯,换算一下大家应该会更容易明白。
(狂傲)冰弄死九重生,发现与自己有恩怨的九不仅没重生还更换了灵魂那他会不会找九呢?
肯定的啊!
与他一同经历那些事的人是九!
冰的爱恨纠缠之人是九,给他个重来的机会却没有熟悉的九,冰重生个什么劲啊。
甚至说,即便是重生冰遇见的是无记忆九,冰可能一开始庆幸,后面也会琢磨让人[恢复记忆]的。
同样,换算一下。
冰妹辛辛苦苦从魔族回来发现沈垣的灵魂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不认识他的灵魂。
别管沈垣本身的行为怎么样,冰妹肯定要找他的。
而等冰妹试探一番,发现现在的沈清秋是他刚入门时的沈清秋,而对他好的【沈清秋(沈垣)】消失了,冰妹怎么可能不去怨恨九?
他不仅会怨恨,甚至会在九对他不好时疯狂想念沈垣,主动寻找沈垣。
九不是万人迷,不可能冰妹只看他一眼就[爱上]。
相反,九对他不好、沈垣对他好,冰妹占沈垣那边,非常正常。(毕竟应该没有谁是受虐狂,喜欢没事打自己的人。)(冰不一样,冰哥是先喜欢九,所以容忍九对他的责打,忍痛也要靠近,最后求而不得干脆囚禁毁灭)
那么,为什么冰妹会对九如此纠结?
因为真正一眼惊鸿的,真正的强者,真正有正道之心的人,是九。
当年冰妹就是因为九入的清静峰,相当于是他喜欢自己的偶像,但是最后却与替身搞在一块。
他与这个替身是有感情的,因为他们真正走了那么久,他的所有爱恨情仇基本上都与他是混在一起的。
但是真正让他一眼惊鸿的正主,他也是放不下的。
就像是那句话,白玫瑰与红玫瑰。一个成了蚊子血,一个成了白米饭。
冰妹与冰哥最大的区别是:
冰妹的选择其实是——二选一。
冰哥的选择一直是——如何让不喜欢我的人爱上我。
他们两个的根本是不同的。
当然还有一点。
狂傲九始终与冰哥在一块,冰哥没有失去过,自然只记得对方的不好。
渣反九完全不记得冰妹,冰妹先是失去正主又是失去替身,最后正主对他的态度也是无所谓+漠视忽略。
渣反九没与冰妹接触过,在他心里这就是一个弟子一个出门之后经历的一些问题,现在回到他身边的弟子。
他对冰妹的警惕其实是不高的,对冰妹的关注度也是不高的,甚至说在他眼中,冰妹都不如明帆需要关注。
狂傲九不同。他亲自交出来的弟子,亲自推下去的弟子,亲自看着他将自己拉下水的弟子,亲自被对方搞得家破人亡的弟子。
狂傲九天然对冰哥是十分警惕,十分厌恶,十分想搞死他的。
这些都是真正的事实,带给他们的故事。种下什么因、就会结什么果,所以他们两个对于这个弟子的态度也是完全不同的。
故而冰妹哭,渣反九不一定会心疼,却会产生对弱者的怜惜,对弟子的照顾。
冰哥哭……额,狂傲九大概会笑的很猖狂?顺带将冰讥讽一圈,冰九互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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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章
夜,柳清歌认真表示了一下自己对洛冰河的不喜,将沈清秋揽在怀里。
好好的两人温情吃饭成为公事,折腾到月悬中天方才结束。等把两个烦人的讨厌鬼丢出去,柳清歌立刻拽着心爱之人好好亲了亲。
“柳峰主不是说个人管好自己峰,莫要多管闲事?”
沈清秋气喘吁吁的将人推开,对上午被柳清歌气到的事情耿耿于怀。
他好心替对方剖析局势,柳清歌居然死咬着[见到就该说]的理论跟他谈什么本心,甚至上升到清静峰不该插手百战峰行事的高度,拒绝他的指控。
狗东西,没良心。
更没良心的是,沈清秋将人丢出去,柳清歌硬是破门跑回来,什么不说逮着他就啃,门都没关!!
沈清秋要求他关门,柳清歌居然理直气壮的换了一下位置,就那么大大咧咧的站在门口,留给外面一个微弯腰、与旁人拥抱的背影——
他不要脸的吗!!!
沈清秋拔剑就打,柳清歌攥着他的手腕、眼眸深深:‘去换衣服。’
沈清秋莫名其妙。
柳清歌却看着他重新散开的衣领,咽了咽口水,瞳仁散发着诡异危险的光,向前踏上一步。
沈清秋当即转身,给内室布了三层防御阵,才重新换一身符合峰主风范的硬质儒衣。
夜间柳清歌过来是赔罪的,但另外两人的加入,成功挤占了沈清秋的精力。
清静峰那摊子乱事一听就让人头疼,好在明帆是个懂事的,已经替沈清秋解决了一部分,要不然沈清秋干脆解散清静峰,一把火烧了全盘重来得了!
现在,只剩他们两人,就该好好算旧账了。
什么清静峰之主不该插手百战峰之事,柳清歌要真跟他这么玩,下次他要见死不救了!
“你不是闲事。”柳清歌重新将人摁怀里,拍着后背顺毛:
“术业有专攻,每一峰的职责如此。百战峰除了清理外敌、还要将所看到的所有事情详实客观讲出,这是传统,亦是守则。”
“清静峰负责分析信息真实性,确认每个选择利弊,最终作出有效判决,亦是传承。君子和而不同,你我只是立场归属分歧,算不得问题。”
“哼。”沈清秋轻轻咬了柳清歌肩膀一下,勉强同意对方的说法。
“你看,你整理清静峰内务,我也没插手,不是吗?”
所有的上位者都有一个习惯:
他的东西只有他自己才能动,他的人也同样只有自己才能使唤。
如果说他借出去的东西转投了其他人,那么宁可丢弃,也不会再用。
沈清秋发号施令,柳清歌便不能干涉。所有试图越俎代庖者,皆是对执权者的挑衅。
柳清歌只有建议权,最终的采纳、盖板定论权,必须由沈清秋全权掌握。
若是妄图替对方选择,那就不是平等的[爱],而是越了级的[操控]。
“哼。看你还算懂事的份上。”某傲娇猫咪扬了扬下巴,将肩膀靠在独属于自己的窝里蹭了蹭:“原谅你了。”
“嗯。”柳清歌调整姿势让对方躺的更舒服些,于额间印下一吻:“睡吧。”
————
柳清歌睡的还算好。
只是睁眼的位置不对劲。
一个不认识的地方。高楼大院,红瓦青砖,远处有回廊假山,一弯小潭中开满亭亭玉立的莲花。
奇怪的,仿佛尘世大家的布局。
柳清歌向前走着,忽然撞到一个人。
这人着白色打底,腰间、胸口、衣摆处却以青黄色细线绣着盛开的海棠花。神色慌张,急匆匆的从不知名的小道跑出来,低着头撞到了他身上。
最重要的是,撞到他之后不仅没有道歉,还满嘴脏话骂骂咧咧。一脚踹在柳清歌膝盖上,转身就没了影。
离谱!
没道德、没素养!
柳清歌本来不会因这种小事动怒的。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就是给他一种看一眼就忍不住想上去跟他干架的冲动。
故而……柳清歌极其认真的施展追踪术,开始搜集那个人的痕迹。
绕过几个回廊,柳清歌终于又看到那个人。他抓着金色锦服的少年衣袖,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什么。走近些,柳清歌隐约听到‘求你了’‘不要,不’‘这种玩笑不好玩,不要’等话语。
另一人的声音很好听,带着世家贵族惯有的优雅和慵懒,还有上位者习以为常的轻蔑:“小九,不听话就要受罚。少爷跟你说过,好好伺候什么事都没有,是你逼少爷这样的。”
他轻轻笑了笑,顺手点了点其他贵公子怀里的妾倌:“你看,他们都行,你不行。所以少爷让你亲自看看不听话的代价。”
低头,端坐的少爷挑起跪地少年的脸,两道同样漂亮的侧颜里,对视看起来是那样深情。只是一个满是期冀,一个漫不经心。
跪地少年握紧拳头,倏然间站起来砸向贵公子,贵公子不急不缓的微微仰头,唇角勾起:“沈九。”
“听话,陪少爷听。”
“不懂事,进去叫给大家听。”
“?”这副场景看的柳清歌皱起眉头。如果他没看错,那个叫‘沈九’的有一战之力,但绝对打不过在场所有人。
甚至他一开始的行为也只是‘恳求’。
急色匆匆从角落跑出来,又这般抗拒,他究竟看见了什么?
柳清歌不是乱发善心的人,这个‘沈九’更是撞了他就跑。但面前的事情他有些兴趣,所以他找了个位置避开人群,前往被屏风隔断的内室。
几名被喂药的漂亮少年五花大绑的躺着,眼被黑布蒙上。
随着某位公子拍了三下手掌,另有几名虽算秀丽但明显年纪稍长的男人进来。
而随着他们进入,漂亮少年的衣物很快被除去,开始发出不堪入目、不忍卒听的不雅之声。
腰间的乘鸾有些蠢蠢欲动,柳清歌咬了咬牙根,扭头就走。
世家子的龌龊腌臜事多了,这种恶心事虽践踏道德伦理,但罪不至死,柳清歌不能因为这种事暴起杀人!
至于这些……他救不了。
忍过去,他们还能当家仆。柳清歌出手,他们全部是逃奴。甚至说,可能柳清歌前脚出手,这些人就会因‘未能合主子心意’被全部虐杀。
踏出隔断,柳清歌视线所见,那个撞了他还骂人、有能力对打却跪地求饶的白衣少年,正蹲在地上捂着耳朵将自己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而坐在一旁喝茶的黄衣少年,则满意的摸了摸对方的头,笑的儒雅:“乖。”
——
柳清歌再次睁眼的时候,看见一个有点熟悉的人。
嗯……怎么会不熟悉呢,今日睡觉前还见过。那个被沈清秋打了两顿、一瘸一拐丢出去的弟子,洛冰河。
只是对方看起来要更加年幼,大概是刚入门那会,十来岁的模样。
洛冰河正站在与清静峰授课堂布局相似的房屋里,面前传来另一道柳清歌几乎刻在骨子里的声音:“明帆。”
“弟子在。”明帆从另一处出现,手中拿着戒尺、要洛冰河展开手心。
洛冰河老老实实受了十下戒尺,沈清秋冷淡的嗓音伴着纸张甩动的‘哗啦’音响起:“山规三遍。”
见此,柳清歌微微笑了笑。
沈清秋当师尊是相当严肃的,不仅修为学识要求严格,对于不合要求的弟子更是奉行‘以罚代打’,抄书罚跪算是极其寻常的事情了。
只是——洛冰河虽老实受了戒尺,但并未上前取走试卷。
而随着柳清歌不自觉眨眼,眼前情景再次改变。
马车上,【沈清秋】端坐其上。洛冰河跪的腰背挺直,却总是忍不住抬头。
道路颠簸,【沈清秋】不知道想到什么,掀开眼帘。他从储物袋摸出个玉瓶,花里胡哨的说了些什么,将药瓶抛给了跪在面前的弟子。
洛冰河受宠若惊的抬头,眼眸璀璨。【沈清秋】亦是看着他,笑的眉眼温柔。
柳清歌立刻发现不对劲——
前一个沈清秋对洛冰河实施[严师出高徒],要求极高。这个【沈清秋】却容许洛冰河与他共处一室、赠药不说还温柔微笑。
这是那个夺舍者。
就在柳清歌准备上前时,场景再变。
【沈清秋】被剥了上衣捆在柱子旁。
柳清歌:???究竟是什么厉害的魔物,沈清秋的声誉全特么要被你败坏了!
余光所视,尚算孩童的洛冰河与另一位女童绑在一处,对【沈清秋】咽了咽口水。
艹!
柳清歌真的要怒了。
他记得夺舍者与他对打时确实不算厉害,当时还以为是无可解克制灵力。但现在看来,夺舍者根本就不会打架吧!
出个任务能被五花大绑,还剥了衣服被小孩子惦记。怪不得洛冰河敢两个[沈清秋]都讨好,还时不时对他释放敌意,洛冰河可真敢想!
柳清歌气的不行,乘鸾出鞘,却未能伤到任何。就像是不在同一个图层似的,他的攻击没有一点效果。
而随着柳清歌挥砍,那个没什么本事的夺舍者摸着洛冰河的头露出微笑:“即便是为师死,你也不会有事。”
屁话!
柳清歌再砍:我管你有没有事,洛冰河、夺舍者,你们都得死!
面前的场景变化。成为柳清歌曾亲眼看过却不甚清晰的一幕:
第三场的魔族使诈,认输之后偷袭洛冰河。【沈清秋】以身抵挡,抗下这一击。
当年的柳清歌,虽说察觉到不对劲,却没想太多——大敌当前,先搞定魔族。
等【沈清秋】清醒,发现修为不能使用却没有闹事时,柳清歌才发现不对劲。
那时他说什么来着?好像是茶水凉了都没喝一口,紧盯着对方的脸:
【你真的不是冒充的沈清秋么?若非你身上没有鬼气,我一定会怀疑你被夺舍了。】
当时那个人怎么回的呢?
好像是打了个哈哈,转移话题:【哎呀,柳师弟,你就别打趣师兄了,我这不是没办法嘛,总不能哭天抢地吧。】
他当时就感觉不对劲,冷气从鼻子里呲出,难得长篇大论:
【在灵犀洞中你救我,已经是匪夷所思。这次魔界偷袭,你又为了救门下一名籍籍无名的弟子,险些丧命。中毒损及灵力你本该气急败坏,却淡然处之。这些事谁做来都不奇怪,唯独你做来就乱套了。】
夺舍者甩了甩折扇,继续和稀泥:
【柳师弟,你也说了,这是没办法的事嘛。再说了,我这不是也没什么大碍吗?】
那是柳清歌最接近真相的时候。
也是——唯一的一次质疑。
再往后,就是沈清秋凭自己夺回身躯,在他面前笑着流出血泪:
[原来如此。原是如此。本该如此。]
无比残忍的话语,像尖刀一般血淋淋地刺穿骨肉,悔恨与绝望如微烫的火山岩浆,流过奇经八脉,灌入他的每一次呼吸,带给他心肺破裂的疼痛。
他本该是……当初就能将他拉出来的人呐。
——
最后变化的这个场景,实际上是个选择。
成年的洛冰河站在原地。
左边是一个坐在凳子上的沈清秋。手捏一张试卷,向洛冰河伸出,表情带着烦躁和不耐,似是在嫌弃洛冰河怎么还不过来。
右边是站在竹林旁的【沈清秋】。他站在山路上,表情温和婉约,右手掌心平展伸出,像是邀请,也像是主动送出。
柳清歌看见洛冰河摇头笑了笑,扭头望向他:“柳师叔怎来了?”
接着,他也不需要柳清歌回答,只嘴角更裂更翘:“真贪心啊,看了那么多,大家的秘密都被你知道了呢。”
“既如此……不妨和那个一起埋在这里吧。”
话落,他大跨步向右侧的【沈清秋】伸出手,笑的阳光明媚:“师尊。”
竹林里的【沈清秋】凤眼弯弯,牵紧了他的手:“冰河。”
“洛冰河!”柳清歌拎着乘鸾向两人劈去:“他是夺舍者!”
洛冰河站在原地,柳清歌却像是穿过了对方,攻击全部落不到实处。
他瞄一眼回握自己的【沈清秋】,露出个小小的梨涡:“他给我温柔、予我资源、陪我成长,还会与我携手余生,只要弄死原来这个,谁会说他【夺舍】?”
说着,他笑的更灿烂了:“柳师叔之前又不是没有怀疑过,最后还不是打消了疑虑?既如此……”
“一个只出现了三天的人。”黝黑眼眸发出择人而噬的寒光:“就该死的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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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章
柳清歌在梦境裂缝里走着,灵力已所剩无几。他不知道自己被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所看见的遇见的究竟是真是假。
洛冰河这一手确实厉害,有时他遇到的全是幻觉,碰不到也摸不着,平白浪费他的灵力。有时他遇到的却是真正的杀招,一言不合或者笑意盈盈的正跟他说着话,立马攻击便刺就过来。
那个小弟子想将他困死在这里。
困死在,有沈清秋、洛冰河、柳清歌三人的、以记忆为素材构建的大型困阵中。
他在这里看到了自己的记忆:无论是小时候的独自练剑、平日里与家人相处,还是长大后与其他人对拼、靠实力镇压百战峰全员,亦或是与人出任务时曾遭遇的险境。
还有沈清秋的记忆。是的,他现在可以肯定当时撞到他的那个人,就是沈清秋。
因为……虽说故事片段跳跃,但柳清歌还是推断出[乞儿被世家子买走驯养、仆从犯上杀主、散修随江洋大盗杀人越货、半路出家的野路子成为一峰之主]的励志故事。
在这些记忆片段里,柳清歌亲眼看到沈清秋暗呲他‘白痴公子哥’,也看到当初的自己踩着沈清秋的痛脚高傲谩骂‘野路子’,还看到沈清秋为救自己透支灵力、却被他怒斥为‘偷袭同门’。
梦境似乎并不为洛冰河控制,因为如果是的话,洛冰河为什么要展示这些,让柳九矛盾开解?
故而,柳清歌推测这里必有阵眼,只要找到阵眼所在,就能寻到真正的沈清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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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
洛冰河牵着沈垣的手,含情脉脉的抚上脸颊:“弟子将碍事之人全部除去,现在,您可以睁眼了。”
大拇指与食指摩擦,打出一个清脆的响指。
哎,他师尊还是需要他亲自出马‘救回’的。那个早该死去的家伙被柳清歌几句‘喝汤’就喊出来——
算了算了,洛冰河很大度,只要【沈清秋】记得他的好,乖乖对他好,洛冰河都不介意。
【宿主。】
机械音伴随着‘滋滋’的电流声响起,唤醒了沈九醒来后压制的灵魂。
系统的能屏蔽对方一次记忆,就能屏蔽第二次,但现在——系统有点不确定应不应该抹去。
预算结果告诉它,不抹去两人在金兰城的见面,沈垣对‘冰哥’的惧怕会令他在此时此刻的梦境露出破绽。
但——抹去之后,沈垣表现正常,主角洛冰河却会怀疑沈垣记忆,进而生出事端。
最后,系统还是没有抹去,甚至将沈九出现,柳清歌携手沈九反击,压制沈垣的记忆一并还回:
沈垣要知道自己的敌人,知道需要依靠系统、好好攻略主角才行,不然容易懈怠。
【系统!】沈垣清醒的第一时间忍不住打个寒颤:【原装后居然没死透?】
【宿主,bug已上报,你要记得自己的任务,改变结局,实现‘人渣反派自救’】
【……】沈垣回想一下黑化冰哥的残暴,以及[沈清秋]最后的人棍下场,惊出一身冷汗:
【不不不,原装货既然没死,让他来!他不是牛逼吗?他不是厉害吗?他不是什么都不怕吗!自己惹下的祸事自己扛,让他来收拾自己的烂摊子!】
【宿主】系统的声音依旧是不温不火的机械音,却带上些许威胁:【如若您想退缩,即将执行惩罚任务】
【什么惩罚?我什么都没干!是原装货惹下的烂摊子,凭什么要让我来接手?他不是醒了吗?他不是厉害吗?让他来啊!】
“师尊?”洛冰河看着早就应该醒来,却站立不动的人,皱了皱眉头。
不应该啊,难道是哪里出现的问题吗?
是因为另一个[沈清秋]存在,所以他师尊便醒不来吗?
想到这里,洛冰河的眼眸划过一道晦暗:看来他还是太仁慈了,只将人困在噩梦之中还不够。
梦境的一切皆由他所控,洛冰河幻出一方软榻将人平放于上,用衣袖擦干沈垣额头溢出的汗水。
瞥一眼对方忍不住颤抖的手指,洛冰河有点想深入对方意识,将人带出来的冲动。
这是生了什么噩梦,还是被压制?
【沈清秋】性情温和,但在某些时刻颇为胆小,见不得杀生、看不得弱小可怜、听不了旁人求助。
想来[沈清秋]这些天打来打去拔刀就干,应该将人吓得不行。
既如此……洛冰河攥住了对方的手掌,与他十指相扣:师尊,让我带你回来。
白色的亮光闪过,冰妹站在一处被火烧过的山间。鼻翼间的硝石味极为刺激,放眼望去,除了光秃秃的山峰外竟没有一点绿色。
“冰河?”
冰妹听到沈垣的喊声,面上一喜,抬脚向声源处前行。刚走三步,听到另一道极为熟悉但低沉的声音:
“沈清秋?”
冰妹瞬间顿住。
接着,那人好像冷嗤了一声,音调带着漫不经心的不屑和寻到乐子的兴致:“我记得,我没让你进来吧?”
冰妹:???
快速找好避体,看向两人。
黑衣人看起来要比他更成熟一些,步伐稳重、气息内敛,另一人则与【沈清秋】一般无二。
冰妹可以确定面前这个【沈清秋】是他师尊,另一个[沈清秋]还被他用梦魇术困在梦境,就连多出来的柳清歌也如无头苍蝇被关在一处。
所以——面前那个人是谁,如何能在他的梦境空间搞事,将他师尊掳到这里?
“你不怕我了?”黑衣人看着停在原地的沈垣,勾了勾手:“过来。”
沈垣呆了一秒,继而——非常顺手的向腰间摸去。完蛋,修雅不在身上!
黑衣人的耐性并不好,看着沈垣停在原地的动作,伸出大长腿三步跃到他面前。
沈垣后退一步,却跌倒在地。黑衣人弯了弯腰,扣住了他的脸反复打量:“感觉不太对。”
接着,黑衣人干脆蹲了下来,在对方颤抖后退时按住他的肩膀,掰着沈垣的脸认真看了一圈,发出疑惑:
“你真是[沈清秋]?”
沈垣没回他。
但冰妹就是隐约间知道,这个黑衣人寻找的,应该是被他困在梦境里的那个[沈清秋]。
既然有两个【沈清秋】,那么有两个【洛冰河】,好像也能理解?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
冰妹开始思考那个[沈清秋(渣反九)]与自己的渊源。
入门,一眼惊鸿。
拜师,热茶浇头。
日常,总被嫌弃。
干活,经常被骂。
就单说金兰城这三天。
[沈清秋]见他第一面揍了他一顿。
第二天跟柳清歌争论时被踹了一脚,哭了半天换得对方让他扒了幻花宫的衣。
第三天明帆过来,[沈清秋]居然容忍对方在他怀里哭!夜间还揍了他两顿。
艹。
这样的[沈清秋],他想起来就恨不得打死他好吗!
冰妹恨恨的跺了跺脚,骂骂咧咧的回想最初的两年——
那可真是处处踩雷随时被罚,就连上课打个哈欠,明帆拿着戒尺就过来了!罚抄罚跪都是家常便饭,惹着[沈清秋]更是直接攥鞭子抽!
屮,他果然太仁慈了,一定要把噩梦加重加重再加重!!!
“别……别……”
【沈清秋】的声音忽然响起。
“跑什么。”之前还冷厉的声音骤然间温柔甜腻,即便是没看见表情都能猜测出有多么‘深情款款’:
“又不是第一次,还没习惯吗?”
冰妹:?!
挖槽,一个打他上瘾,一个给他戴帽子?
不能忍,这个完全不能忍!
冰妹瞬间从藏身处抬头,撸起袖子就要去‘抓%奸’。
随着他的站起,眼前的世界骤然间破裂,耀眼的白光闪烁,洛冰河还没来得及睁眼,与人十指相扣的手掌兀的被人甩开。
‘呕——’
沈垣半跪于地,浑身汗水将青衫侵湿,弯着腰单手撑地,冷汗于额头滑至下颚,最终在地上汇聚成水滩。
“师尊?”洛冰河的声音不太平和。
废话,捉贼捉赃、捉%奸捉双,他正准备找那两人算账,面前便只剩下一人。剩下的这个还一把将他推开,作出这种虚弱可怜模样,咋的,还想跟他演苦肉计不成?
他亲耳听到的!不是第一次!
他的好师尊看起来柔柔弱弱温和良善,竟是个喜欢乱搞的?
既然能接受他(冰哥),为什么要推开他?当初还一箭穿心,推他下悬崖……
不会是想借此抹去他的存在,让另一人代替他吧?
想到这里,洛冰河忽然从心头生出冷意:
他(沈垣)能代替原来的[沈清秋],他(冰妹)缘何不能被黑衣人代替?
夺舍者。
以正直出名的柳清歌都用这个称呼指代他,焉知洛冰河(冰妹)会不会被他使点花样——找人取而代之呢?
————
方才梦境瞬间晃了一下,有破损之兆。
柳清歌找准机会将乘鸾插入裂缝,撕开不透明的结界,踏入其中。
衣衫褴褛的乞丐挤过人群在街边狂奔,身后是数个穿着体面、身材健硕的护院人。
柳清歌‘流浪’时曾见过这一幕,只是当时他触碰不到。而今,乞丐推倒的甘蔗滚在地上,压住了柳清歌的鞋。
手起、剑落。柳清歌用仅剩的灵力御剑高飞,一把将地上逃亡的家伙揽在怀里。
小家伙并不懂事,被抓住的腰不断扭着,胡乱踢打不说,还抓住柳清歌一只胳膊狠狠咬了上去。
‘嘶——’
这痛感可真真。柳清歌低头睨他一眼,拍了一下他的脑门:“松口!”
可惜咬住他的人不仅没有松口,甚至还呜呜的哼了两声,撕咬力道更狠。
“……”
柳清歌无力的闭了闭眼,不想吐槽。
狗东西,真是从小就倔的很!
寻到一处河流,柳清歌将人放下。即便是已经落到地面,咬着他的家伙依旧不松口。
柳清歌:……
行吧。
高举手腕,少年沈清秋双脚离地,本能的扒紧他的胳膊,一双眼瞪得圆鼓鼓的,张开嘴唇冲他龇牙。
柳清歌实在不想看对方的蠢模样,直接跳了河,另一只手压着对方的头向里栽。
咬人?
先把身上洗干净再说!
搞的他手上满是口水,脏死了。
“叫什么。”
柳清歌眯着眼坐在地上,紧盯着想跑的家伙。
少年沈清秋眼珠子转了转,报了一个假名:“十五。”
“不对。”柳清歌毫不犹豫揭穿:“沈九,你骗人。”
当他不知道他叫什么呢?
少年沈清秋立刻蹦起来,看起来比被骗的柳清歌还生气:“知道还问,逗你爹玩呢?”
对于沈清秋喜怒无常的脾气,柳清歌已经见怪不怪。但对于少年沈九,柳清歌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不准骂人。”
“你管我?”
少年沈清秋毫不犹豫反驳。上下打量一圈柳清歌,手腕甩了甩:
“瞅你那病弱的身子和女相的脸,合该在深院里养着。娘娘腔的玩意,有种就和你爷爷战个三百回合,谁给你的脸敢管九哥的事?”
柳清歌:……
玛德,手痒。
“咋,打架都不敢?”
少年沈清秋继续挑衅:“不如干脆穿身女装去当姑娘得了,胆小怕事的孬种,没种的玩意儿!”
‘当啷。’
乘鸾剑被丢掉一旁,柳清歌露出个极其魅%惑的笑容,揉了揉拳头:“沈清秋,你很皮啊。”
……
等柳清歌将少年沈清秋揍得满脸淤青,少年郎还在嘟嘟囔囔的说着不干不净的话。
柳清歌微微笑了笑,拳头轻轻握紧。
少年沈清秋立刻退远,右胳膊抬起架到眼前,稍稍示好:“以大欺小,要不要脸?”
柳清歌笑的更漂亮,手腕转了转。
少年沈清秋咽了咽口水,头皮发麻的将手放下:“行行行,你比我强。说吧,要我打谁?”
“嗯。”柳清歌支着头,冲他勾了勾手:“过来。”
少年沈清秋极快的观察一圈环境,一步□□的磨蹭到柳清歌身边:“丑话先说在前头,当我大哥是要管饭的!”
“好。”
“?”少年沈清秋增加要求:“必须要有肉!”
“行。”
“???”少年沈清秋震惊的瞳仁瞪大,再次确认:“是顿顿有肉!”
“可以。”柳清歌捉住他的将人拽到自己面前,摸出疗伤药给人涂:“一日三餐都会有鱼。”
“!”少年沈清秋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柳清歌之前给人上药时还躲闪,现在却一把抓过去将自己涂成大花猫。
“走。”柳清歌伸出手。
“去哪?”
“出去,给你煮鱼汤。”
想起入睡前沈清秋没喝完的鱼汤,柳清歌微微皱了皱眉:不仅要防着掌门,现在又多个弟子,有点烦。
————
“师尊……”
洛冰河伸手去抓沈垣的胳膊,却被对方猛的推开。沈垣面上的惊恐尚未褪去,灰青色的脸皮看起来憔悴极了。
洛冰河瘪了瘪嘴,满脸伤心:“师尊竟如此不愿看见弟子吗?”
他也不再尝试伸手,只默默退后一步,悄悄将这一层的梦境结界加固——
该死的,柳清歌怎么找到[沈清秋]了?是趁他被吸引了注意力偷溜进去的?
既如此,他就稍微花点功夫,让[沈清秋]看看,一个有些怀疑却最终打消疑虑的人,根本比不上他这个‘听话懂事’的弟子!
至于眼前这个,就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辜负他的信任,就永远留在梦境中吧。
“师尊。”洛冰河眼眶湿润,看起来就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奶狗:“弟子费尽千辛万苦才寻到您,外面……”
他刻意停在这里,想试探这个【沈清秋】能不能知晓外界的事情。
随着冷汗一点点被体温烘干,沈垣缓缓从地上站起,看眼一旁的软榻,克制的坐上去。深吸几口气平复心情,温和道:
“其他门派可有寻到破解之法?”
他上次闭眼时,柳巨巨不知抽了什么风给他送了碗汤,冰妹亦是跟着做了份酸菜鱼。这两人不断争吵,扰得他头晕目眩。现在想想,浪费了冰妹的手艺,当真可惜。
洛冰河在听到沈垣问话时瞳孔倏然间缩了一下,复又恢复正常。
嗯,那个[沈清秋]不清楚【沈清秋】的事情,【沈清秋】亦不知道[沈清秋]清醒时发生的事情,非常好。
想到这里,洛冰河露出惯常使用的乖巧笑容,向前踏了一步:“回师尊,金兰之困已解,师尊昏迷后应掌门要求,弟子与您共乘马车,再有一日即可回山。”
“好。”沈垣淡淡的点点头,闭上眼揉着太阳穴。
洛冰河本欲上前,耳边却忽然听到沈垣的声音:【系统,一言不合开启惩罚过分了吧?做人、不,做统不能这样啊!】
“?”洛冰河紧盯着闭眼沉思的某人,手指捏了捏,快速用神识封锁后探查了一圈梦境:没有异常。
难道是他幻听了?
就在洛冰河怀疑自己时,耳边又出现另一道与傀儡发音大差不差的话语:【请宿主打起精神,好好完成任务】
[任务]
洛冰河倏然间瞳孔瞪大,望向沈垣的视线里满是针刺般的探究。
【任务、任务、该死的任务。原装货不是醒了吗,自己的烂摊子自己收拾,让他来啊!我再装下去都要‘淡’出工伤来了!】
[任务][原装货][装]
听到这三个词的时候,洛冰河的心境忽然像是寒潭被投入巨石,引起滔天巨浪。
————
“若非你身上没有鬼气。”端坐于竹林喝茶的白衣人放下茶盏,探究的盯着对方的青衣人:“我必怀疑你被人夺舍。”
‘啪嗒——’
乘鸾掉在地上,柳清歌兀的抓住少年沈清秋的手,脸色巨变:“不,不是这样……”
他嘴角颤抖,一时间也顾不得对方有没有记忆,只抓着少年沈清秋的手朝自己心口放:“怪我……都怪我。”
少年沈清秋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将手腕甩开:“两个大男人,搞什么娘里娘气的?”
场景变化,与柳清歌长相相似的白衣人和与少年沈清秋七分相似的青衣人并排走在路上,耳边鸟叫鸣鸣。
青衣人微微笑着,说了一大堆凡俗轶事。白衣人笔直走动,余光留意着环境,时不时发出个‘嗯’。
对面出现个妖娆美人,笑盈盈对青衣人展开花苞,随着青衣人吹口气,美人说起‘情深意切’‘主动追赶’‘血脉高贵’等词汇。
一旁的白衣人本来站的很远,悄无声息间行到两人身边,不断说着‘不准’。
群架很快打起来,青白身影不知为何战至一处,一息不到,眼前的青衣人将白衣人摁在地上,笑出血泪:‘原是如此。’
少年沈清秋在两人并排行走时便有些心悸,等青衣人与白衣人双双出剑更是站立不稳,随着青衣人苍凉绝望的笑声响起,他一并半跪于地面,涌出血泪。
原来——
在很早的时候,柳清歌就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