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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累赘 ...
雨滴敲打着教室的窗户,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玻璃上弹奏。
江辞坐在靠窗的位置,目光追随着水珠滑落的轨迹。
特殊学校的李老师说今天有“社交技能课”,但他不明白为什么要和其他人坐在一起听老师讲如何打招呼。
“江辞。”李老师温柔的声音将他飘远的思绪拉回,“轮到你了。请对小明说'你好'。”
江辞的视线移到对面那个流着口水的男孩身上。
小明患有唐氏综合症,总是笑呵呵的,但江辞不喜欢他碰自己的东西。
教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这种被注视的感觉像有蚂蚁在皮肤上爬。
“你好。”他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然后立刻低下头,继续数着桌上铅笔的纹路。
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很好!”李老师鼓励地拍拍手,“大家给江辞鼓鼓掌!”
稀稀拉拉的掌声中,江辞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3下,停顿,2下。
这是他最近养成的习惯,用数字来记录时间。
3:20,再过十分钟池觉就会来接他。
下课铃响起,孩子们鱼贯而出。
江辞像往常一样等到所有人都离开才站起来,慢慢收拾自己的书包。
他把铅笔按照长短排列,笔记本的边角必须对齐,蓝色水壶要放在外侧口袋——任何错乱都会让他感到不适。
走廊上空无一人,雨已经停了。
江辞站在校门口的老位置等待,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挂在书包上的小铃铛——这是池觉上周新买的,替代了被赵级踩坏的那个。
十分钟过去了,池觉没有出现。
江辞的呼吸变得急促,手指敲击的频率加快——4:30,池觉迟到了10分钟。
这在过去三年里几乎从未发生过。
“江辞?”李老师从办公室探出头,“池觉刚才打电话来,说篮球队临时加练,会晚半小时到。你要不要进来等?”
江辞摇摇头,继续站在原处。
池觉教过他,如果有人问“要不要”,通常摇头是对的。
而且他喜欢等待的感觉,看着秒针一格一格移动,世界变得可预测。
4:47,熟悉的脚步声从街角传来。
江辞抬起头,看到池觉跑得满头大汗,校服后背湿了一大片。
“对不起乖宝!教练突然加练...”池觉气喘吁吁地解释,伸手想接过江辞的书包。
江辞躲开了,眼睛盯着池觉右手上缠的绷带。
那是三天前和赵级打架时留下的伤,已经快好了,但绷带还没拆。
“这个?没事啦,都快好了。”池觉晃了晃手,故意做出轻松的样子,“走吧,今天抄近路,我作业还没写完呢。”
江辞默默跟上,保持着半步的距离。
路过便利店时,池觉像往常一样买了根蓝色包装的棒冰递给他。
江辞接过来,但没有立刻吃,只是感受着冰凉的水珠凝结在包装纸上。
“今天上课学什么了?”池觉一边走一边问,虽然知道大概率得不到回答,“张老师让我问你,有没有兴趣参加下个月的数学兴趣小组?”
人行道上的裂缝每隔73厘米就有一条,江辞小心地跨过每一道。
73是个有趣的数字,它是第21个质数,反过来37也是质数...
“江辞?”池觉停下来,“你在听吗?”
江辞差点撞上他,急忙后退一步。
他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他听到了,但不想参加什么小组。
池觉叹了口气,揉揉他的头发:“好吧,不勉强你。不过张老师说以你的水平,完全可以...”
“池觉!”一个清脆的女声打断了他。张雨欣从马路对面跑来,马尾辫在脑后一跳一跳的,“真巧!你们也走这条路?”
江辞立刻躲到了池觉身后,棒冰都快捏化了。
“嘿,别怕,是张雨欣啊。”池觉轻轻拉着他,“记得吗?上次请你吃糖的那个。”
张雨欣保持着安全距离,微笑着挥挥手:“嗨,江辞。我刚从图书馆回来。”她转向池觉,“明天数学小测你复习了吗?最后两道题特别难...”
两人就这样聊起了学校的事,江辞被暂时遗忘在身后。
他盯着张雨欣说话时不断开合的嘴唇,那些音节在他耳中变成无意义的噪声。
他的视线移到池觉缠着绷带的手上,又移到两人之间不到半米的距离。
某种陌生的感觉在胸口蔓延,像喝了过期的牛奶。
江辞突然把棒冰塞进池觉手里,快步走到前面去了。
“江辞?”池觉惊讶地喊道,“怎么了?”
没有回答。
江辞只是越走越快,最后几乎跑了起来。
“抱歉,我得去看看。”池觉对张雨欣匆匆道别,追了上去,“江辞!等等!”
追到家门口时,池觉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江辞站在门廊下,背对着他,肩膀微微耸动。
“乖宝,怎么了?”池觉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不舒服?”
江辞摇摇头,突然转身进了屋,把池觉一个人留在原地,手里还拿着那根融化的棒冰。
晚饭时,江辞比平时更加沉默。
他机械地咀嚼着食物,眼睛始终盯着自己的盘子。
池觉试图活跃气氛,讲着球队里的趣事,但连林雨都察觉到不对劲。
“小辞今天是不是累了?”她轻声问,伸手想摸江辞的额头。
江辞猛地躲开,筷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立刻蹲下去捡,却因为动作太急撞到了桌角。
“没事吧?”池觉想去扶他,却被一把推开。
江辞站起来,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快步离开了餐桌。
“我去看看。”池觉放下碗筷跟了上去。
江辞的房门紧闭着,池觉轻轻敲了敲:“乖宝?让我进来好吗?”
没有回应。
池觉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到里面传来规律的敲击声——江辞又在数数了,这是他不安时的表现。
“我就在外面,”池觉靠着门坐下,“你想说话的时候随时叫我。”
门内,江辞蜷缩在床上,双手紧紧抱着膝盖。
那种喝坏牛奶的感觉还在胸口蔓延,但他不明白为什么。
今天在学校明明一切正常,直到...
直到看到池觉和张雨欣站在一起说话的样子。
他翻身下床,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个小本子——这是他的“数字日记”,里面记满了各种公式和数列。
翻到最新一页,他写下今天的日期,然后是一串数字:17:03,池觉和张雨欣说话时间3分28秒,距离0.5米,笑7次...
写完后,江辞盯着这些数字看了很久,然后突然把整页纸撕下来揉成一团。
这些数字解释不了他心里的感觉,一点用都没有。
第二天早上,江辞比平时起得早。
他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毕,坐在床边等池觉来叫他。
当敲门声响起时,他已经准备好了。
“早啊,乖宝。”池觉探头进来,眼睛还带着睡意,“睡得好吗?”
江辞点点头,背上书包跟着池觉去厨房。
早餐桌上,池翼正在看报纸,池妈妈煎蛋的香味充满了整个房间。
“今天放学后我要去趟教务处,”池觉一边往面包上涂果酱一边说,“昨天劳动服务没做完。你能自己回家吗?还是我让妈妈来接你?”
江辞摇摇头,指了指自己——他可以。
“真的?”池觉有些担心,“你知道坐哪路公交吗?”
“72路,”江辞轻声说,“7站。”
池觉惊讶得果酱刀都掉了:“你会坐公交?”
“小辞很聪明的。”林雨笑着把煎蛋放在江辞面前,“他看你坐那么多次,肯定记住了。”
池觉挠挠头:“那...到家给我发个短信?”他拿出手机演示,“就按这个键,然后这个。”
江辞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
池觉不知道他是否真的理解了,但眼下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好吧,那说定了。放学直接回家,别乱跑。”
特殊学校的数学课上,江辞心不在焉。
他不断看向教室里的时钟,计算着距离放学还有多久。
当李老师让他上黑板解一道复杂的代数题时,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同学们惊讶的目光——那道题连老师都花了五分钟才解出来,而江辞只用了不到一分钟。
“太棒了,江辞!”李老师激动地鼓掌,“你是怎么想到用这个公式的?”
江辞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回到座位。
他不知道怎么解释,那些数字和符号在他脑中自动排列组合,就像拼图自己找到正确位置一样。
放学铃响起时,江辞一反常态地第一个冲出教室。
他按照记忆来到公交站,准确地坐上72路车,投币,找座位,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
车窗外,熟悉的街景缓缓后退。
江辞数着站数,当第六站过去时,他突然站起来按了下车铃——这不是他平时该下的站,但昨天路过时,他注意到这里有所普通中学,正是池觉就读的学校。
校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等待放学的家长。
江辞站在一棵大树下,确保自己不会被轻易发现。
他不知道为什么来这里,只是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应该看看池觉的“另一个世界”。
下课铃响起,学生们潮水般涌出校门。
江辞立刻发现了池觉——他比大多数人都高,正和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地说笑。
阳光下,池觉的笑容那么明亮,那么...自由。
没有小心翼翼的照顾,没有时刻的担忧,就像一个正常的十四岁男孩。
江辞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树干。
他想靠近一点,又害怕被发现。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向池觉——张雨欣。
她说了什么,池觉大笑起来,甚至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那种坏牛奶的感觉又出现了,江辞的呼吸变得急促。
“那不是池觉的哑巴弟弟吗?”一个刺耳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江辞猛地回头,看到赵级和两个男生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真的是他!怎么,哑巴也会逃学?”赵级走近几步,江辞能闻到他身上的烟味,“你哥知道你在这儿吗?”
江辞想跑,但双腿像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
他的喉咙发紧,发不出任何声音。
“喂,你们在干什么?”一个女声插了进来。张雨欣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皱眉看着赵级,“又想欺负人?”
赵级撇撇嘴:“关你屁事。我就是好奇这傻子怎么跑我们学校来了。”他转向江辞,声音故意放大,“是不是你哥嫌你烦,不要你了?”
江辞的身体微微颤抖,手指在裤缝上敲击着——5下,停顿,3下。5:30,池觉应该去教务处了。
“滚开,赵级。”张雨欣挡在江辞前面,“池觉知道了饶不了你。”
“池觉?”赵级冷笑一声,“他现在正在教务处写检讨呢,为了这个累赘已经记了两次过,再有一次就要被开除了。值得吗?”
累赘。
这个词像刀子一样刺进江辞的心脏。
他听过这个词,在校长办公室里,那个大人也这么说。
“他不是累赘!”张雨欣气愤地说,“江辞是数学天才,比你聪明一百倍!”
但江辞已经听不进去了。
他的耳边嗡嗡作响,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
当张雨欣转身想安慰他时,发现那个瘦小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江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他的记忆断断续续:跑过几条街,上错了公交车,走了很久的路。
当熟悉的公寓楼终于出现在视野里时,天已经黑了。
他用藏在花盆下的备用钥匙开了门,屋里静悄悄的——池翼出差了,林雨今晚值夜班。
江辞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靠在门板上慢慢滑坐到地上。
累赘。
这个词在他脑海中不断回响。
他想起池觉手上的绷带,想起校长办公室的门缝里飘出的对话,想起池觉为了接他而放弃的篮球比赛、数学竞赛、和朋友出去玩的机会...
一个清晰的想法逐渐成形:如果没有他,池觉的生活会更好。
江辞站起来,打开衣柜最下层,那里有一个旧鞋盒。
他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打开盖子——里面是池觉这些年送给他的所有礼物:小铃铛、蓝色蜡笔、数字积木、钢铁侠手办...每一件都保存完好。
他把这些物品一件件取出来,在床上排列整齐。
然后从衣柜深处找出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他七年前来到池家时穿的那套衣服——已经洗得发白,但很干净。
池林雨一直说要扔,但他总是偷偷藏起来。
换上旧衣服,江辞站在镜子前。
镜中的男孩瘦小苍白,眼神空洞,和七年前那个从砖窑里被带出来的孩子几乎没什么变化。
他试着微笑,但面部肌肉似乎忘记了怎么做。
书桌上有一张纸和铅笔。
江辞坐下来,思考了很久,最终只写下两个数字:72。这是他今天坐的公交线路号,也他和池觉曾经玩数字的哑谜。
午夜十二点整,江辞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住了七年的房间。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排列整齐的礼物上投下一条银线。
他轻轻关上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公寓楼下的街道空无一人。
江辞站在路灯下,不确定该往哪里去。他只知道不能留在这里,不能再做池觉的累赘。
七年前的那个砖窑早已被拆除,但他记得去县城的路线。
也许...也许那里还有认识他的人,或者至少有个可以睡觉的地方。
江辞迈开步子,瘦小的身影很快融入了夜色中。
他没有回头,所以没看到二楼窗户后那张惊恐的脸。
——池觉半夜醒来查看弟弟时,发现床上空无一人。
“江辞!”池觉的喊声划破夜空,“江辞!你在哪儿?”
他穿着睡衣冲下楼,在漆黑的街道上狂奔,呼喊着弟弟的名字。
但回答他的只有远处流浪狗的吠叫,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池觉跑回家,颤抖着拨通了父母的电话:“江辞不见了...他...他留下所有东西...只带走了那件旧衣服...”
电话那头,林雨倒吸一口冷气:“天啊...他是要...回到原来的地方...”
池觉的心像被撕成了两半。
他挂掉电话,跪在江辞床边,看着那些排列整齐的礼物,突然注意到书桌上的纸条。
那两个数字像密码一样盯着他。
“72...”池觉喃喃自语,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抓起钥匙冲出门,直奔公交车站。
——72路的终点站,正是七年前他们找到江辞的那个县城方向。
但这一次,池觉不知道能否再找回他的乖宝。
下一章就是大学了,两人都成年,他们的儿童时期就停在这里,这个文我写的磕磕碰碰,差一点想放弃,池觉和江辞都需要时间去体会互相的不容易,也不解释最后一句话,谢谢理解,祝福你们天天开心——杳数,5月8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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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累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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