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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戒指 ...

  •   波士顿的秋天比江城来得早。

      查尔斯河畔的枫叶已经开始泛红,像一片燃烧的火焰倒映在水面上。

      程以清站在MIT媒体实验室的楼顶,望着远处哈佛桥上来往的行人,手机里是沈黎发来的消息:「刚和导师谈完,项目通过了!晚上庆祝?」

      他微笑着回复:「当然,老地方见。」

      三个月前,当他们拖着行李站在洛根机场时,波士顿用一场暴雨迎接了这对远道而来的恋人。

      租住的公寓比想象中小,暖气时好时坏,沈黎的植入体甚至因为北美不同的电压标准而罢工了一天。

      但这些小插曲丝毫没有减损他们的兴奋。

      ——这里是新生活的起点,充满了无限可能。

      程以清的合成神经科学研究进展顺利,而沈黎则凭借独特的跨学科背景,获得了心理学系罕见的大二访问学者资格。

      他们约定每周五晚上在查尔斯河畔的一家小咖啡馆约会,分享各自的见闻和想法。

      咖啡馆叫“倾听,”店主是位听力障碍的老先生,招牌上画着一只大大的耳朵。

      程以清推门进去时,沈黎已经坐在角落的老位置,面前摊着笔记本,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圈柔和的轮廓。

      “久等了吗?”程以清在他对面坐下。

      沈黎摇摇头,眼睛亮晶晶的:“刚看完...导师给的资料。”他的英语比三个月前流利多了,虽然仍带着口音,“你的研究...怎么样?”

      程以清兴奋地讲起实验室的新项目:

      ——一个能实时监测神经活动的智能耳机。

      沈黎认真听着,不时提出心理学角度的见解。

      这种专业对话让他们仿佛回到了创业初期的日子,只是现在的舞台更大了。

      “对了,周炎发邮件说国内公司拿到了新一轮融资。”程以清掏出平板,“他想扩大生产线,问我们的意见。”

      沈黎仔细阅读邮件,眉头渐渐皱起:“太快了...质量控制会跟不上。”

      “我也这么想。”程以清点头,“我们应该...”

      他的话被一阵刺耳的咖啡机噪音打断。

      沈黎猛地捂住右耳,脸色瞬间变白。

      ——植入体对高频噪音仍然敏感。

      程以清立刻挪到他身边,轻轻按摩他的后颈:“深呼吸,没事的。”

      沈黎靠在他肩上,等待不适感过去。

      店主注意到情况,连忙过来道歉,并关掉了那台老旧的机器。

      “好些了吗?”程以清轻声问。

      沈黎点点头,勉强笑了笑:“像被...闪电劈中耳朵。”

      这个比喻让程以清心头一紧。

      虽然手术成功了,但沈黎的听觉体验远非完美,这种突如其来的痛苦仍会不时造访。

      他吻了吻沈黎的太阳穴:“回家我给你调一下程序,过滤更多高频噪音。”

      沈黎握住他的手:“别担心...习惯了。比完全听不见...好多了。”

      回公寓的路上,两人沿着河岸慢慢走。

      夜色中的查尔斯河波光粼粼,对岸波士顿的灯火如星辰般闪烁。

      沈黎突然停下脚步,指向水面:“看...天鹅。”

      两只雪白的天鹅在月光下游弋,优雅如梦境。

      程以清从背后环抱住沈黎,下巴搁在他肩上:“美吗?”

      “嗯。”沈黎轻声回答,“但不如...你第一次带我看的樱花。”

      程以清心头一热,想起江城大学创业园窗外的那片樱花林。

      无论走得多远,有些记忆永远鲜活如初。

      十二月的波士顿寒风刺骨。

      程以清在实验室熬夜调试设备,为即将到来的学术会议做准备。

      手机震动起来,是沈黎发来的消息:「还在实验室?记得吃晚饭。」

      程以清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九点半了。

      他回复:「马上回。你论文写完了吗?」

      「刚提交。」沈黎发来一个笑脸符号,「冰箱里有饺子,热一下就能吃。」

      程以清心中一暖。

      上个月沈母寄来了一大包手工饺子,是他们思乡时最好的慰藉。

      收拾好东西,他顶着风雪往家走,路过一家珠宝店时,橱窗里的一对素戒吸引了他的目光。

      银色的戒圈内侧刻着一行小字:“The sound of love。”

      程以清站在橱窗前,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一个念头突然清晰如炬——是时候了。

      公寓里,沈黎正在沙发上看书,听到开门声抬起头:“外面...很冷吧?”他放下书,起身去接过程以清的外套,“耳朵都冻红了。”

      程以清任由他摆布,目光落在沈黎专注的侧脸上。

      暖气让他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粉色,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嘴唇因为专注而微微抿起。

      七年前那个躲在图书馆角落的听障少年,如今已经成长得如此自信而耀眼。

      “怎么了?”沈黎注意到他的目光,疑惑地眨眼。

      程以清摇摇头,捧起他的脸亲了一下:“就是突然觉得...很幸福。”

      沈黎笑着推开他:“肉麻...快去洗澡,饺子马上热好了。”

      夜深时,程以清等沈黎睡熟后,悄悄起身拿出笔记本电脑。

      他打开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是他秘密设计了一个月的图纸。

      ——一对特制的智能戒指,不仅能监测健康数据,还能通过震动传递摩斯电码般的爱意。

      这是他为沈黎特别准备的圣诞礼物。

      屏幕的蓝光映在程以清专注的脸上,他仔细调整着戒指内部微型传感器的位置,确保它们足够灵敏又不影响佩戴舒适度。

      窗外,波士顿的第一场雪依然在下,无声地覆盖着这个异国的冬夜。

      圣诞前夕,MIT媒体实验室举办年度成果展。

      程以清的“神经感知耳机”成为焦点,不少教授和投资人驻足询问。

      沈黎作为项目组的心理学顾问,站在一旁耐心解答各种问题。

      “所以这个设备能实时监测大脑对声音的反应?”一位银发教授好奇地问。

      程以清点点头:“是的,而且能根据神经反馈自动调整输出频率。”他看向沈黎,“这个算法的基础就来自沈黎术后康复期间的数据。”

      沈黎微笑着补充:“本质上...是让机器学会'读心',知道用户想要...听清什么。”

      展览结束后,实验室主任特意留下他们:“年轻人,你们的研究很有前景。考虑过毕业后留在美国继续发展吗?”

      程以清和沈黎对视一眼。

      这个提议他们私下讨论过多次,但始终没有定论。

      “我们...还没决定。”沈黎诚实地回答,“国内的公司...也需要人。”

      须主任理解地点点头:“无论你们选择哪条路,Media Lab的大门永远为你们敞开。”

      回家的地铁上,两人都有些沉默。

      最终程以清打破沉默:“你在想什么?”

      沈黎望着窗外飞逝的隧道墙壁:“想江城...想公司那些等着新产品的听障孩子。”他转向程以清,“但我也喜欢这里...研究条件太好了。”

      程以清握住他的手:“也许不必二选一。我们可以两边跑,就像现在远程管理公司一样。”

      沈黎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可以吗?”

      “当然。”程以清笑道,“现代科技不就是为了打破地理界限吗?”

      这个简单的对话意外地解决了一直困扰他们的问题。

      有时候,最复杂的困境只需要换个角度思考。

      圣诞夜,程以清原计划带沈黎去高级餐厅,然后在河畔灯光秀时求婚。

      但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打乱了所有安排,他们只能窝在公寓里,就着微波炉加热的火鸡套餐和红酒“庆祝”。

      “最寒酸的圣诞晚餐。”程以清自嘲地举杯,“明年一定补偿你。”

      沈黎却笑得很开心:“比餐厅好...只有我们两个人。”他抿了口红酒,“记得高中那次...你翘课来医院看我,带的也是微波炉便当。”

      程以清心头一热。

      是啊,对他们而言,最珍贵的从来不是华丽的场合,而是彼此相伴的平凡时刻。

      他放下酒杯,突然单膝跪地:“既然提到过去...”

      沈黎瞪大眼睛,手中的叉子当啷掉在盘子上。

      程以清掏出那个蓝色丝绒小盒子:“沈黎,从十七岁起,你就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无论听得见或听不见,无论在中国还是美国,我只想和你一起走下去。”他打开盒子,露出那对特制的戒指,“你愿意...成为我的丈夫吗?”

      沈黎的眼泪夺眶而出,植入体捕捉到他急促的呼吸声,转化为一种奇特的电子音效。

      他伸出手,又缩回,又伸出,最终重重地点头:“愿意...当然愿意!”

      程以清小心地为他戴上戒指,然后教他如何使用:“轻按这里,我的戒指就会震动,像这样...”他按下自己戒指上的按钮,沈黎的戒指立刻发出轻微的震动,“这是摩斯电码的'我爱你'。”

      沈黎好奇地摆弄着戒指,突然扑进程以清怀里,吻住他的嘴唇。

      窗外,暴风雪依然肆虐,但公寓里温暖如春,两颗心在无声中共鸣,比任何誓言都更加响亮。

      次年春天,程以清和沈黎在查尔斯河畔举行了简单的婚礼。

      程安和温煦还有许琳专程飞来参加,周炎和李岩也从国内赶来。

      仪式没有豪华排场,只有最亲近的十几个人,在一棵盛开的樱花树下见证了他们的誓言。

      沈黎穿着浅蓝色西装,耳后的植入体处理器上别着一朵小小的白花。

      程以清则是一身笔挺的黑色礼服,胸口别着江城一中的校徽

      ——他们相遇的地方。

      “现在,新郎可以亲吻另一个新郎了。”牧师微笑着说。

      程以清轻轻捧起沈黎的脸,在他唇上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沈黎闭上眼睛,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泪珠。

      这一刻,他不需要植入体也能“听见”程以清的爱。

      ——它存在于相触的唇间,交握的指间,以及那两枚不时轻轻震动的戒指中。

      婚礼后,他们在MIT附近买了套小公寓。

      沈黎的书桌上放着两个相框:一边是高中辩论赛的合影,一边是婚礼上的樱花树。

      程以清常开玩笑说这是“沈黎博物馆。”

      记录着他们从相识到相守的旅程。

      六月,沈黎的论文《听觉植入体用户的认知重塑》在《自然》子刊发表,引起学界广泛关注。

      同一天,程以清的智能耳机项目获得了风险投资,即将进入量产阶段。

      “双喜临门!”程以清开了一瓶香槟庆祝,“我的天才丈夫。”

      沈黎红着脸啜了一口香槟:“运气好...”

      “不,是你足够努力。”程以清认真地说,“从江城到波士顿,你走的每一步都是靠自己的坚持。”

      沈黎望着窗外的查尔斯河,阳光在水面上洒下无数金箔。

      他想起了高三那年,自己因为听力恶化而选择离开,以为那会是人生的终点。

      如今看来,那只是一个转折,引领他走向更广阔的天地。

      “在想什么?”程以清从背后抱住他。

      沈黎转身,将额头抵在程以清的肩上:“想我们...有多幸运。”

      程以清吻了吻他的发顶:“这才刚刚开始呢,沈先生。”

      三年后的春天,程以清和沈黎回到江城一中参加校庆。

      曾经的班主任林老师已经白发苍苍,但一眼就认出了他们:“程以清!沈黎!快来看看你们当年的照片!”

      校史馆的墙上挂着他们高中辩论队的合影,下面的说明文字写道:“优秀校友程以清、沈黎,清黎科技创始人,在听觉辅助技术领域取得突破性成就....”

      沈黎看着照片上青涩的自己,恍如隔世。

      那时的他,戴着笨重的耳蜗,不敢想象有一天能站在国际讲台上,用流利的中英文分享自己的研究,更不敢想象,身边这个耀眼的男孩会成为他一生的伴侣。

      “想什么呢?”程以清碰了碰他的手。

      沈黎指向照片:“想那个...害怕拖累你的男孩。”

      程以清笑了,十指与他紧扣:“现在呢?”

      “现在...”沈黎看向窗外,当年的樱花树已经长得更高更茂盛,“现在我知道...爱不是负担...而是翅膀。”

      操场上,一群高中生正在准备辩论赛。

      看到他们,有个戴助听器的女孩鼓起勇气走过来:“请问...是沈黎学长吗?我读过您的故事...您给了我很大勇气。”

      沈黎蹲下身,与她平视:“你也会...创造属于自己的故事。”他指了指自己的植入体,“这只是...人生的一部分...不是全部。”

      程以清在一旁看着,胸口涌起无限柔情。

      当年那个躲在角落的男孩,如今成了别人的榜样和希望。

      命运的转折有时就是如此奇妙,将最深的伤痛化为最强大的力量。

      离校时,他们特意去了后山的小亭子。

      二十五岁的程以清和沈黎坐在当年十七岁的他们差点初吻的地方,交换了一个温柔绵长的吻。

      “回家了。”程以清说。

      沈黎点点头,耳后的植入体捕捉到远处教室传来的钢琴声。

      ——是《致爱丽丝》,他们青春的主题曲。

      他闭上眼睛,让旋律流淌过神经电极,直达心灵最深处。

      在那里,永远存着一个雨中的下午,一个为他撑伞的少年,和那句无声的“我爱你。”

      如今,他终于能清晰地听见,不只是通过耳朵,更是通过共同经历的每一个瞬间,共同创造的每一段回忆。

      而有些声音,会穿越时间与空间,永远回荡在两个相爱的灵魂之间。

      —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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