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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恶面疫(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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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神尊,你说这鸦青姑娘,真行吗?”望焉居外,景绰双手抱胸,跟北老并肩站在肖长悦房门前。
北老也没见识过所谓第一易容妆术高手究竟有多大名堂:“你问我,我问谁去。”
景绰心想也是,鸦青又没给北老化过易容妆,他哪会知道,于是心里蠢蠢欲动的好奇愈发浓烈,同时期望也在高涨,双眼时刻盯着门有没有打开,耳朵一直关注木门摩擦的声响。
昨夜,经过肖长悦大费口舌跟景绰介绍鸦青的易容妆术有多么多么厉害,几乎把毕生所学的形容词句都用上了,总算在景绰好奇心被激发的情况下松了口,答应放这位鸦青姑娘进谷。
毕竟,景绰和北老是替肖长悦的安全着想,肖长悦浅浅发泄一下自己被蒙在鼓里的不满后,就不再责怪景绰。
景绰这人,一旦好奇心爆发,就再难压制,要他等待这么久,简直是折磨人。又煎熬了一会,房门依旧没有动静,不受控制就要抬腿趴床边看。
当即被守在门口的陆辰淼和耆白二人拦住。
“景绰先生,此乃鸦青自创多年的秘术,不便透露给旁人,还请见谅。”耆白肃然道。
景绰撇撇嘴:“我又不是什么天纵奇才,这方面又一窍不通,就看一眼,看一眼哪能就会了。”
耆白不说话,只是用高大身躯挡在面前,居高临下盯着景绰。
有点吓人,是跟陆辰淼那种不一样的吓人,他心里兀自吐槽,自家少尊结识的都是些什么人,一个比一个难搞。但见陆辰淼就能在窗边时不时往里注视,又心生不平:
“既是秘术,为何对他就毫不设防?”
景绰指着窗边又忍不住去望肖长悦那人。
耆白强压信中烦躁:“陆公子是我们堂主大人的好友,在堂主大人那有特权,肖公子亦是,算半个入眠堂人。况且,我们相信以二位公子的品性,就算知道了从中奥秘,也不会将其透露出去。”
好,很好,好极了,合着就是不相信他景绰的为人,他看上去是那种会为了一己私利把人家研究成果透露出去的人吗?!
但迫于威压,他也只好悻悻退回原地,真是的,哪有仙人活的像他这样窝囊的。
“噗。”边上小老头不小心没憋住笑。
简直是赤裸裸的嘲笑!尊严呢?颜面呢?
恰在景绰兀自闷怒时候,肖长悦房门开了。他和北老一齐抬头,首先出来的是鸦青,背着她那堪称暗藏玄机奥妙无穷的妆术箱,紧接着,房中荡出衣摆一角,鲜红靓丽。
伴随珠串钗环的清脆碰撞声,一俊俏无比的少女抚框而出,瞬然惊艳在场所有人。
少女身型纤长,腰可盈盈一握,一袭绣制精细的红衣裙,腕上、颈间、乌发中都佩戴了赏心悦目的装饰,秀发部分盘起,部分垂下,妆容将原本就精致的五官修饰的更甚精雕细琢,颊间粉黛略施,不浓妆艳抹,但在细节处很好地遮盖了男相的特征。
陆辰淼在最近处,方才一直只能透过窗户瞧见背影,这下得以看见正面,视线像被猛烈的浆糊沾到肖长悦脸上,任怎么用力都无法挪开。
“我勒个娘,逆天了这是,姑娘您哪位啊,方便与小生共赏谷中月色吗?”景绰两目放光,感觉魂都要被勾走了,随后迎来北老一记暴栗。
北老觉得自己的好看孙子瞬间被换成漂亮孙女,跟姬明因少女时有几分相似;边上一直静静等待没说话的宋溪都差点扭不回脖子。
众人皆知肖长悦长得好看,没想到扮作姑娘后,更是叫人啧啧称赞。
姬雀因拖着下巴认真欣赏肖姑娘,频频点头:“我的眼光既是好,这身衣服果真适合你。”随后又不怀好意转向还在出神的陆辰淼:“你小子,艳福不浅嘛。”
这下,没人再敢质疑鸦青的易容妆术,此刻肖长悦,不论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完完全全就是个姑娘家。但总归身高不合适,鸦青还很贴心地加了道玄术,让肖长悦看上去暂时较原本低半个头。
“真别说,这样出去,根本不用丁点遮掩,都没人能认出来。”景绰激动说:“鸦青姑娘,先前是在下鼠目寸光,对你颇有质疑,在下向您道歉,往后这盈花谷,你想来就来,我景绰绝不阻拦。”
鸦青就没放在心上,随后提醒肖长悦:“易容妆术有时效性,所有材料过了七日就会开始渐渐失效,最多支撑十二日,介时还请肖公子必须回到谷中,否则危险万分。”
肖长悦点头:“多谢鸦青姑娘,我记住了,那我们即刻出发,争取快些回来。”
五十登天煞塔中。
“啪嗒、啪嗒...”
回声放大水珠不断滴落地面的声响,四十九层里,一高一底两道人影。
祁樾手握一柄通身漆黑的利剑,直指对面之人的咽喉,那人仰坐在地,用双肘死死撑着上半身,吃力地颤抖,目神要散不散,显然已经浑身力竭,无力再战。
但凡把视线落在那把邪性非凡的剑尖,就会发现,隔数丈就能听到的滴水声,滴的根本不是水,那声音听上去闷沉些许,有些粘稠,是血。
血不是祁樾的,而是血瞳女的。
女子浑身是伤,口子都大,好几处还在不断往外淌血,衣服湿透大半,活像浸泡血池之中。祁樾身上也有数道挂彩,部分衣料破开,显然二人方才经历过一场你死我活的决斗。
而眼下,血瞳女落了绝对下风,只要祁樾手中的剑从她任何一处要害轻松穿过,就会一命呜呼,随后待祁樾踏过五十层的门栏,就能登顶煞塔通过试炼,成为厄邪宫的一员。
这正如他所愿,此刻心魔的力量依旧在他体内肆意流窜,不断催促他杀掉血瞳女,祁樾完全可以顺理成章利用这股力量,达成心愿。
但他迟迟没有对血瞳女下手,识海中,神识与心魔的力量不住对抗。
森罗族修士,以进入厄邪宫为荣,祁樾起先不知,直到几日前踏进这第四十九层才明白,所谓能登顶煞塔的修士,就是要在四十九层夺得盘踞在此的部分心魔力量,杀掉一路闯来的同伴,并能承受住这股力量,就获得了踏入厄邪宫的资格。
这几日搏斗中,他与血瞳女来回争抢到心魔力量,并非他想要获得这股力量,而是暂且夺得这股力量的那一方,会控制不住内心的杀戮,对另一方而言,每一击都是痛下死手,难以招架。
他马上就能通过煞塔试炼,进入厄邪宫,绝不能在这里倒下。
但同时,他又不忍杀掉血瞳女,无独有偶,他能感受到,对方对自己,似乎也没有绝对的杀意。因此,不断极限拉扯下,眼下虽被祁樾抢到心魔,身不由己地把血瞳女砍成血人,还是极力想用自己的神识压制住这股狂狷。
可他一连仙修都未突破的玄修,又如何压得住,哪怕只是很小一部分。
剑尖正在不受控地,一丝丝靠近靠近血瞳女的喉咙。
二人好歹是从第一层共患难上来的情谊,一路上来互相救过对方许多次,血瞳女不忍心看祁樾恍若撕裂的痛楚,沙哑虚弱道:“你不必如此,这一路来,你有许多次可以杀掉我的机会,但你都没有,我已经格外感激,能走到四十九层,已经很满足了。你不必再为我挣扎,五十登天煞塔的试炼本就残酷,每一个踏入这里的人都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就到这儿吧。”
祁樾不耐地沉叹口气,神识与心魔的对抗愈发猛烈,吃力地从牙缝里吐出字:“闭嘴...吵死了。”
就算要她说,血瞳女也没力气再说了,她知道自己劝不了对方,只好闭眼,一边养神,一边让自己不要去看祁樾那副痛苦的样子。
汗从额上、脖间、甚至鼻头低落,跟黑剑上的血融为一体,就在祁樾的神识即将能腾出片刻的清醒之际,脑海中蓦然黑烟一扫,竟呈现出一片富丽的宫殿,殿中光线昏暗,以至于镶在各处的金玉珠宝都不得全然绽放光辉,只能在暗淡中,勉强泛着低沉的光。
殿堂尽头,一把血色晕染的高坐屹立,座上有道人影。
祁樾好似身处其间,还能控制自己的身体,迈开腿步步走进高座,想看清那上头的人·。随着靠近,隐匿黑暗的面容逐渐在他中呈现,呼吸好似一瞬凝滞,心脏骤缩。
他不受控地张嘴,唤出那个许久没叫过的名字,竟生出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那人没有做出回应,只是正襟坐在高处,垂眸望着他,眼中没有流露丝毫情绪,像没有情感任人摆布的傀儡。
不对,祁樾好不容易把视线从座上那人处挪开,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微微发虚,此刻的他并非实体,而是以神识状态存在。
那么,这里的一切,也只是他识海中呈现的画面,这段并非他的记忆,那就是心魔搞的鬼。心魔最擅长的,就是像镜子一样映照出人心中最难以跨过的坎坷和执念。
“盯着我做什么?难道,你已经发现了吗,我就是那个促使更越楼覆灭,杀死慕蓉涟,剥夺这具身躯的罪魁祸首。祁樾,咱们又见面了,这煞塔之中,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座上那人终于开口,用的是慕青晷的声音。
祁樾双手握拳,压制心中愤懑:“你自己没有嗓子吗,用玄时的声音说这些恶心的话,真令人作呕。”
座上的人自顾自说着:“真不愧是少年之躯,如此清润的嗓音,听着实在悦耳。”
这对慕青晷的身躯而言全然就是一种亵渎,祁樾压一肚子的愤怒,仿佛即将喷发的岩浆,已然沸腾不息,任凭他不断沉气控制,都无法再压下几分。
心魔的目的,无疑就是要激怒他,祁樾一旦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心魔就能正中下怀,一举突破他的神识防线,侵占识海,促使他杀掉血瞳女。
祁樾清楚其目的,不得不说心魔的威力实在可怕,就算知道呈现眼前的并非真实,但同样都是对慕青晷的羞辱。
白玉似露临风竹,自有金魂贴身藏...
脑海里回荡起这样一句话,这是他每每见到慕青晷,心里就浮现的一句诗。这样一个一尘不染,以书为友的人,怎能成为装载森罗邪魂的容器。
“这么想救他?当然可以,吾贵为神明之上的存在,心胸宽宏,对于世间生灵的愿望,自是不忍无视。吾已经替汝想好,只要汝乖乖照做,吾可以酌情把这具身躯还给汝。”心魔笑眼眯眯道。
祁樾问:“你要我给你什么?我的命?”
心魔看上去被吓了一跳:“非也非也,吾岂是这般凶残,汝之命太过贵重,吾消受不起。吾不必杀掉此女,吾还可以放汝出塔,汝且只需把肖长悦交给吾,吾自是愿意归还这具身躯。”
心魔还没说时,祁樾就猜到大半,即便他死都想救慕青晷,也不会从此贱策。眼下要是真能以他的死换慕青晷自有安康,祁樾求之不得。
“我看你是在做梦!”祁樾恶狠狠从齿间字字吐出:“今日,我就是死在这里,也不会顺从你的奸计。”
被逼到这般田地,祁樾只能以身犯险,他举起手中两臂粗的黑色大剑,抬锋就要自刎。跟心魔对峙间,他已经想好了,到了实在走投无路的地步,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神识自刎,再靠离无音给的续命药保命,眼下他连接着心魔部分神识,一方神识受创,对另一方也会造成巨大影响。在能保命的前提下,既可驱逐识海中心魔的力量,又能对其造成创伤,短时间内无法作乱,已是很不错的成果。
心魔早有耳闻苍境的紫步空凛祁樾狠起来是个疯子,仅此一条的命说丢就丢,不做厄邪宫的死侍实在可惜。惜才归惜才,心魔知道祁樾想以此驱逐他的盘踞,必须加以制止。
剑锋触及祁樾脖颈瞬然,一股突如其来的猛烈力道骤然勾着剑尖往反方向吸扯,祁樾就算早有预料心魔会制止,还是抗不过这股有如泰山的力量,人类与神明的力量尚且有着天壤之别,何况比神明更甚的存在,手掌一翻一覆间,就能压倒众生。
祁樾本就是背水一战,意料之内的以失败告终。
黑剑顺着那股吸力直冲座上心魔,祁樾死死不肯松手,也跟着剑一块被扯过去。
眼前景象蓦然变得似有似无起来,不断闪烁,祁樾离高座上的人越来越近,只是这次,座上之人的面容在慕青晷与血瞳女之间来回闪烁,让人分不清究竟还在识海里,还是已经回到现实。
等等,就算还在识海里,呈现出的景象都并非现实,而现实中,此刻身处他面前的人正是血瞳女!剑尖指向座上慕青晷假象的咽喉,就是指向他身前血瞳女的咽喉!
噗呲!
肉裂与血洒声同时响起,祁樾心下一怵,令人作呕的晕眩消失,祁樾终于摆脱心魔操控,意识回归现实,恢复清醒。
睁眼就是一片刺目鲜红,黑剑直直贯穿血瞳女脖颈,祁樾另一只手则是肌肉紧绷,手掌拍在她微张的唇前,身侧是掉在地上的瓷瓶和散落出些许的药粒。
应当是他打算自刎时,因着神识对身体的驱动,无意间取出的。
而在他反应过来黑剑刺去的方向就是血瞳女的一瞬,意识都没完全清醒的情况下,迅速把一粒续命药拍入血瞳女口中。
与黑剑刺穿咽喉几乎同时。
血瞳女脖颈间的鲜血还在顺着剑锋不断淌出,祁樾没有机会得以吃这续命药,不知晓它是如何凑效的,也不禁怀疑,如此惨烈的情况下,一粒不足指尖大的药丸,真能让原本必死的人多活半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