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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红花谷（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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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骨爪很想知道陆辰淼用的什么方法让肖长悦的血森罗受到控制，恰巧要商量有关岑杞仙和肖蕴雪的事，众人聚集在后院茶桌上。
枯骨爪倒了杯酒放到耆白墓碑前，脸上没有悲伤之色，他起身时瞧了墓碑几眼，同以往他瞧耆白时无异，就像墓碑里的人根本没去，还安静不语站在那一样。
他再看向鸦青，后者端过去一盘炸羊排，那日街角，耆白悄声跟她说还没吃够，忙完这些日子，鸦青马不停蹄就去那摊子打包几份。原以为就算枯骨爪不会，鸦青多少会触景生情红了眼眶，可她只是蹲在墓碑旁，干了一根炸羊排后，便起身回到茶桌座位上。
看来传闻非虚，入眠堂的人，在加入那刻起，就做好随时会在任务中丧生的准备，同时，也要随时接受身边之人骤然牺牲的准备。为求的一方心里安慰，他们认为牺牲同门的墓碑与其本人的区别仅在于会不会动、会不会说话两点，不会将其单纯当作已经逝去的人。
耆白的墓碑立在入眠堂后院，寻常人便不会选择在此聚集，一方面认为是对死者的不敬，另一方面怕自己悲从中来。入眠堂则不同，在他们眼中，耆白不过换了副模样继续生活，不能因此避而不见，把他孤零零抛在此处。
在入眠堂之人眼中，耆白真的只是换了具躯壳活着。
如是想，肖长悦觉得接受这个观念没什么不好，同样挑了种自己认为最好吃的茶点，说是耆白吃完一整盘炸羊排后，替他解解腻。
枯骨爪凑到陆辰淼身边，贱嗖嗖一挑眉：“教教我呗，平息血森罗的方法，说不定以后你哪次不在，本堂主好替你江湖救急。”
这次给眼刀什么的都轻了，虽说不知者不怪，陆辰淼还是起势要召出天潋，把这个危险都想法斩杀摇篮中。
枯骨爪认怂：“玩笑，开个玩笑嘛，何必动怒。”
“此次没有成功将幽隐们送上界吟，即便知晓了岑杞仙的计划，也难以插手制止，除非...”枯骨爪话锋一转：“除非有人愿与我们里应外合。”
“原本若人清师兄没有败露，会是最好人选。”肖长悦沉吟。
沈人清眼下依旧处于昏迷，该用的药都以最好的用了，该请的药道修堂里堂外都请过一遍，连姬雀因和北老都老远从盈花谷赶来为其治疗，依缈也会隔三差五帮他稳固神识。
只是人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顺着沈人清，陆辰淼想到一个人：“御风。”
在坐众人齐刷看向他，有人惊诧有人恍然。
这不失为一个眼下最好的选择，肖长悦脑海里回荡起那日在杂院迷雾中，柳云绻对御风说的那番话，他心里除了岑杞仙，还有沈人清这个选项，也就是说，他有为了沈人清而改变内心坚守的可能。再加上岑杞仙原形逐渐毕露，御风效忠的，始终是曾经那个真心信奉苍神穹川，以济天下太平安康的大长老岑杞仙，跟如今这个滥杀无辜，满心对力量和至高修为渴望的岑杞仙判若两人。
甚至无需他们主动去谈，御风来找他们，是早晚的事。
枯骨爪见肖长悦眉头舒展几分，还有几分未全然松开，知晓他心里还压着件忧心忡忡的事，举举茶杯：“你阿姐的事不必过于担忧，昨夜你睡着时，我跟陆少主彻夜长谈，算是谈出些起色。依照柳狗言中之意，你阿姐极可能被关在她自己熟悉且亲切的地方，最有可能的，就是肖府。”
“肖府？那里早就被火烧的废墟一片，当初我把每个犄角旮旯都寻遍了，没有发现我阿姐的影子。”肖长悦回想是否还漏了某些细节。
枯骨爪：“要么肖府上下还有你不知道的地方，要么就是柳云绻后来把人转移过去的。”
总之不论如何，肖府定是要派幽隐去查的。
准备回去房间途中，肖长悦说想去看看沈人清，顺带见见雀因姨和北老，算来有段时候没见了。堂里下人做噤声手势，示意他们安静，恰好有人在喂沈人清喝药，肖长悦就接过药碗亲自喂。
喂完药，肖长悦都没见到姬雀因和北老的身影，以及一大清早，依缈就说要去替沈人清稳固神识，到现在都没回来，也没见着蛇影。
他把空碗交给一旁婢女：“老头子雀因姨还有那个长得很怪的小姑娘呢？”
“他们半个时辰前就一同走了，奴婢也不晓得去了何处。”婢女思索片刻回答。
采买药材？不大可能，枯骨爪昨日才派人去药铺买了足够的用量回来；累了出去逛逛？更不可能，姬雀因和北老向来对需要照顾的人负责，不可能病人还昏迷不醒，就有兴致出去逛街。
如若他们要回盈花谷有事，也会知会他一声或是叫人转告，再不济，不可能连张字条都不留，实为不大对劲。
“不过...”婢女低着头，也不知自己该不该说出来，犹犹豫豫道：“我好像听到，他们走之前，提到过圣山大长老的名字...”
岑杞仙...肖长悦内心沉吟，浓烈的不详预感袭上心头，他抬头恰好与陆辰淼对上视线，两人恐怕想到一块去了。要是和岑杞仙有关，对于北老和姬雀因，最担心就是盈花谷的安危，因此，很可能是盈花谷出事了！
肖长悦蓦地从凳子上起身：“我要回趟盈花谷。”说完就急不可耐跨出房门。
陆辰淼没有阻拦，只是跟在后面：“阿悦，你想过没，如果岑杞仙真的发现盈花谷，你回去就是送死。”
“岑杞仙是冲着我来的，我不回去，死的就是盈花谷千百民众。”肖长悦步伐丝毫没有减慢。
陆辰淼无法反驳，他在乎的，至始至终只有肖长悦的安危，而肖长悦在乎的东西里，唯独没有自己的安危。如是，他拼死都要护好这个蠢货。
与肖长悦和陆辰淼猜的大差不差，一条如龙长队伍逼至盈花谷崖上，约莫数百号人，各个在代表圣山的袍服外着龙纹银甲。队伍中抬着一座圆台宽轿，周围垂挂纱帘，轿中之人盘膝端坐，看不清样貌。
直到队伍停下，宽轿落地，几个弟子掀开浅金纱帘，众弟子皆行神礼跪地，轿中人正襟危坐，缓缓睁眼，正是岑杞仙。
他抬手示意众人免礼，继而起身，在两名弟子轻搀下下轿，前边的弟子自觉分开两侧，岑杞仙走至崖边，双目稍聚玄力，就能看到掩盖河流石滩之下，若隐若现的姹紫嫣红。
“这些年溟族避世隐居，竟藏的如此之深，真就像从这大世凭空消失一般。”岑杞仙兀自感叹。
莫非御风及时传信回来，他恐怕真就要以为肖长悦已经死了。岑杞仙满面平静，只是抬手覆掌一压，如同天沉的玄力威压看似只是以几束金光的形式呈现，身后众弟子处于玄力边缘，就感受到呼吸粗沉艰难。
不到一炷香，河流石滩的景象仿佛一面不堪重负的镜子，裂痕由细到粗，由短至长，“哗啦”一串脆响，支离破碎、分崩离析。
想不到这并不高的悬崖之下，还躲着厚厚云层，从云层缝隙看去，就是盈花谷与世隔绝、安逸恬静的世外桃源景貌。
岑杞仙双目犀眯，一抬手，身后剑修召出佩剑，御剑离地，器道修取出各自用于飞行的玄器，数百号弟子各有其法，随岑杞仙一声令下，先后跃入云层。
云不算厚重，为首玄修没一会就见不远处绿芒一现，周身云层随即翻涌沸腾，一庞然大物自云中浮现轮廓，细看影影绰绰，不止一头。
那玄修指尖迅速捏出玄光，提醒后面的人准备迎战。
玄光刚熄，那些巨物的飞行速度远超他们想象，一双大翼呼散蒙在眼前的云层，就像彻底掀翻隔在二者间的气墙。风劲太大，玄修一时难以维持平衡，那头巨物趁机直冲而来，仙力凝于两侧翼骨。若是被任意一侧扫到，惨则拦腰截断，轻则人仰马翻，直接跌落谷底，摔得粉身碎骨。
任这些玄修内心如是想，还是对这巨鸟接二连三的攻势防不胜防，不及做反应，就有一批经验尚浅的已经掀身坠落，甚至没看清攻击自己的东西究竟长啥样。
紧接着，那巨鸟一声怒鸣，身后时数只齐齐出动，看似毫无章法在玄修之间乱窜，一些玄修来不及听指挥只好被迫反击，玄力波动此起彼伏，一时间鸦飞鹊乱，场面难以控制，又有一些玄修难抵巨鸟攻势，向谷底落去。
玄修们原本保持的队形乱作一团，巨鸟们以为首那头为中心，听见鸣响就不再恋战，井然有序飞回头鸟身后。
为首玄修这才不得不提上十成十的认真。原本以为溟族一小族，人丁稀缺势单力薄，又长年避世隐居，享受一方安定的日子，定当极易攻破，根本无需大动干戈。谁知连真正的盈花谷都还未进去，在门口就挫了近半士气。
趁着方才，他终于看清所谓庞然大物的样子，是一头青绿色长相奇异的巨鸟，又妖又仙，展翼二丈宽，竟有四只目瞳，头顶有两根格外修长的羽毛，若飘带，叫鸟背上一人握着，充当驱策的缰绳。
没错，就是鸟背上那人，一袭与巨鸟羽毛相近的衣袍，样貌还算清丽，见他看过来，竟还挥手打了个招呼，满眼都是想干架的兴奋。
这正和他意，这些大块头皆由此人指挥，那就擒贼先擒王。
他迅速后撤，玄修们立即明白意思，列好阵型，里八人外八人，错身排开，指尖拈花，齐齐输送玄力，只见两层玄力凝成的八瓣莲逐渐织就而成，严谨来讲，就是十六瓣莲。莲花周身寒气萦绕，氤氲湿润。
阵心之人，就是那为首玄修，踮足立于十六瓣莲中心，一手摊开，捧着两朵真正的八瓣莲。其间，景绰自然有想去毁阵，奈何阵起那一刻，周遭就如筑起坚不可摧的冰墙，遇强则强，根本没有办法侵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蕴含些许穹川神力的十六瓣莲阵成形。
为首玄修渐渐自莲心浮起，额间一莲印，闭着双目，双手结印，一道霜雪沸腾的玄流顷刻向景绰轰来，它早有心理准备，躲的还算及时，但身后已有几只青鸟被寒柱及带起的霜风冻成冰块，直直落下。
景绰乘坐的这头青鸟，难免也有一片羽毛布满霜晶，他绕了半圈，试图从那玄修背后袭击，与此同时，玄修双掌一覆，十六莲瓣同时向周遭放射寒柱，景绰堪堪躲一道，青鸟过于庞大，一边翼膀却恰好触及另一道寒柱，直接冻成坚硬冰块，已然无法保持平衡，只能一边鸣叫一边挣扎着掉下云层。
与此同时，景绰踏着鸟背腾空一跃，身体翻旋同时，化作半鸟半人之身，一对青翼展开竟比刚才那头巨鸟还要宽，墨发因仙力泛出隐隐青绿光泽。
他仰冲直上，又对准莲心玄修俯冲直下，欲从上方突破，玄修眉心莲印一烁，猛的抬头睁目，双瞳中寒光滚滚，脚下莲心中似有玄力蠢蠢欲动，即便如此，景绰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想赶在此前把玄修从阵中心拽出来。
一股浩荡玄流似彗星滑落，在景绰和莲心玄修之间骤然爆裂，炸开的玄力波动连带其他列阵玄修尽数飞散，十六瓣莲随即消逝，景绰也被这玄力波动扇出去老远。没待他喘口气，又一阵金钟般沉重的玄力直接压得他浑身泄了力，坠向谷底。
“解屿，莫要冲动，你如今修为，远不够支撑两朵八瓣莲的神力。方才莫不是本座及时出手打断，你已爆体而亡。”众玄修未有见到岑杞仙，只听他的空旷声音自上空传来。
解屿捂胸喘气，此时喉口腥甜，强撑精神朝声音传来方向行神礼：“多谢师父出手相救，是解屿莽撞、急功近利，险些酿成大错，解屿谨遵师父教诲。”
这是他第一次随岑杞仙出山，身为界吟圣山二弟子，自诩天赋资质丝毫不比沈人清差，但就因入门晚了几年，就要处处被大师兄压一头，早就看沈人清这种自视清高的人不爽，终于熬到他出事，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名正言顺成为圣山新的大弟子。
此次下山，也是他主动向岑杞仙提出要参与的，只待凯旋归去，身上添了笔大功绩，介时大弟子的位置和声望便谁都无法撼动。
“师父，接下来该如何行事？”解屿问道。
岑杞仙：“如今还缺一样东西助本座淬炼筋骨，因而无法全然承受万世开泰大阵的力量，身体仍需一点时间适应。方才已替你疗伤，你且先下至谷底，替本座把小杂碎们收拾了。”
“弟子遵命。”解屿一声令下，众玄修如刚冲入云霄时的气势一样，穿透云层，直奔谷底。解屿感觉体内玄力当真汨汨流淌，恢复如初。
下了谷底，与想象中的不同，连一片人影也没瞧着，就连刚才从刚空坠落的弟子和青鸟，都不见踪迹，就像从没存在过一样。景致倒是美不胜收，各色花草树木，风吹草动，清香徐徐。
但除了花草摇曳的窸窣和不远处溪水流淌声，再无其他动静，周边只有零星的屋舍，却毫无人声，静谧地仿佛误入一副画。
在这种过于恬静的环境下呆久了，也难免令人心生惶恐。尤其是眼下，既然他们在进入谷底前就遭到拦截，说明盈花谷对此早有防备，那么当下境况，十有八九是溟族人有意为之，必须拿出更高的警惕。
好一出空城计，解屿心中讥讽，只是不待他提醒众人随时警戒，身后就一声惨叫，一玄修怔愣原地，身体微微颤抖。
“啪嗒，啪嗒...”是血滴在草地上的声音，边上的玄修也为此吓的瞠目结舌。
解屿快步绕至那玄修面前，心下一悸，那玄修捂着上腹，血从指缝流出，解屿示意他把手拿开，造成如此伤口的，并不是多猛烈的箭矢暗器，只是一根细到几乎瞧不见的银针。
